第八十五章 情非得已

李承訓靠坐在立政殿外的圍牆邊上已經有一陣子了,他現在的內心紛繁複雜,極其糾結,理不清,理還亂,卻又不得不要疏導出一個頭緒來。

皇帝當著文武百官賜婚,金口玉言,如何拒絕?難道要抗旨嗎?當然,他沒少做抗旨的事情,完全可以抗旨不尊,大不了再回監牢。可如果這樣做,那他之前所做的那些努力豈不是要前功盡棄?

即便如此,在大殿之上,李承訓還是委婉的表達自己乃戴罪之身,配不上公主,請皇帝收回成命。

可皇帝卻說:“你已官居五品,何罪之有?如今朕看好你,把公主嫁給你,是父女之情,天倫之樂,哪裏有什麽配與不配,難不成是覺得朕的公主長得難看?”

李承訓無語,無語,再無語,但是李世民緊接著說出的一句話,卻使他當機立斷,謝恩承認了這門婚事。

李世民看似隨意地道:“公主大婚之日,朕會大赦天下!”

明白了,皇帝的意思是汝南公主下嫁,他便有理由普天同慶,大赦天下,自然可以名正言順的赦免戒癡等人的罪行。

想罷了自己在朝堂上騎虎難下的態式,他又思索其皇帝嫁女的用意。

皇帝聯姻大臣,無非是聯絡感情,當然也有為了其他目的而令自己的女兒做炮灰的。

不過,李承訓認為李世民絕不至於此,也沒有這個必要,他猜測這是李世民給自己傳遞的一個極其重要的信號。

一是說明皇帝通過近一段時間的觀察,認為自己值得信任,並且頗具才幹,打算以姻親的方式攏落自己。

二是自己一旦做了駙馬,便是當今聖上的女婿,而另一個廢太子後人的身份自然會被淡化。

三是不排除公主便是皇帝的眼線,即便不是,那麽有她在,家裏的氛圍可想而知了。

可無論皇帝的最終目的是什麽,對於他來說都是好事,至少說明李世民對自己的好感又加一層。

接下來,他又分析起李世民為何把汝南公主嫁給他。

他在現代時便對這位公主印象深刻,因為汝南公主可以說是太宗諸多子女中,史料記載最少的一位。

根據曆史記載,她是李世民的第三女,出生年不詳,出生地不詳,母親不詳,唯一確定的是她的死期,貞觀十年,而這些信息僅僅來源於唐太宗下旨虞世南寫的《汝南公主墓誌銘》。

墓誌銘中曾有“聰穎外發,閑明內映,訓範生知”,“加以學殫綈素,藝兼鞶紩,令問芳猷,儀形閨閫。………等等關於這位公主外貌,性情的描寫,常常令後人遐思紅顏薄命。

想到這裏他倒吸一口涼氣,這分明便是一個將死的公主?史載公主是病死的,可不會是因為自己才導致死亡的吧?

當然,李世民並不會知道她的這位公主即將夭折,想到這裏李承訓精神一震,若自己真為汝南公主的駙馬,或許能憑借自己的醫術救她一命呢?他始終覺得這位公主出身淒慘,又英年早逝,頗為可憐。

這些事情想明白便好,到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見招拆招便是,真正讓他頭疼不已的則是如何麵對無憂?

無憂與自己兩情相悅並且已私定終身,如今公主下嫁必為正妻,她怎麽辦?駙馬可以納妾嗎?沒聽說過。

“姐夫!”

一聲脆響在李承訓耳畔響起,把他嚇了一跳。他百獸拳在身,養成了極高的靈敏性,和警覺性,斷不至有人近在咫尺還不得而知,實在是內心煩亂而又想得太投入了。

來人居然是李恪,他索性也一屁股坐到李承訓身旁,“我還琢磨要在這裏等你很久,才能見到你出來呢,這可好,你居然躲在這裏?”

“三皇子,你找我幹嘛?還有,你方才叫我什麽?”李承狐疑地道。

“哈,你不知道吧,汝南公主是我姐姐。”李恪麵帶得色,“你說,我改口叫你姐夫,有錯嗎?”

“你,你這麽快就知道了?”李承訓心中一涼,這宮中八卦傳的就是快,現在無憂不知該有多麽傷心。

“這大好事,當然傳的快,這不,恪兒得著信兒,便趕來立正殿找你。”李恪興奮得感覺渾身都在躁動。

皇帝當殿曾宣布駙馬府將於月前完工,屆時擇定吉日令汝南公主和李承訓於駙馬府內完婚,而李承訓也不必再回將軍府,可先在立政殿小住。

李承訓滿腹愁事,實在無心情與李恪攀談,可人家興衝衝來找自己總不能撥了對方麵子,何況這李恪還說自己是汝南公主的胞親弟弟。

“三皇子,還是別這麽稱呼我,不如,以後你便叫我無名兄,我叫你恪弟,如何?”李承訓覺得有必要糾正一下他的稱呼。

少年李恪別看年紀不大,也是豪氣幹雲的人物,滿口答應自無不妥,然後又道:“無名兄,恪兒請你去天香樓慶祝一番如何?”

“恪弟好意,哥哥新領了,咱們還是改日再去,我這便要回立政殿,還有點事情要處理。”李承訓婉拒道。

李恪少年心性,滿滿熱情而來,卻被潑了一頭冷水,自不甘心,又是百般相勸。

李承訓磨不過他,便與他定下明日晚間一起去天香樓喝酒慶祝,這才算告罷。

眼見李恪高高興興地去了,李承訓又重重地歎了口氣,心道:這醜媳婦終究要見公婆的,想躲也是躲不過,這才舉步向立政殿大門走去。

李承訓先去拜見了長孫皇後,與她敘談一陣。他明顯感覺到皇後對他更為親近了,想是城陽小公主兩次得救於他手,而心生感激。

辭別了皇後,通過了立政殿與長樂殿的小門,李承訓終於來到了無憂所住的正房門口。

“老爺,您回來了!”小翠和童錢正在打掃院落,見他回來忙迎上去施禮。

“宋管家和嫣紅不在,辛苦你們了!”李承訓見二人明顯消瘦了許多。

“托老爺的福,一切還好!我去稟告夫人。”小翠躬身回到道。

“別!”李承訓忙攔阻道,“我自己去!”

“是!”這二人知道自家主人不按常理行事,便也不多事。

李承訓緩緩行到正房門口,抬手敲了敲門,稍微停頓後,便伸手推開了房門。

見到裏麵的景象,卻把他嚇了一跳,對麵咫尺當中而立的居然是一身大紅宮裝的長樂公主,而無憂和夏雪兒則側立兩旁。

長樂公主雙手合握於腹前,黛眉微蹙地盯著李承訓看,那眼神中透著無盡的淩厲與幽怨。

無憂雙手背立於身後,臉色沉靜,眼中似有無盡的哀愁,呆呆地看著旁處地麵。

夏雪兒臉色微紅,她的氣色比剛來時好多了,她雙眼看著自己的雙手,而她的雙手又在擺弄著衣角。

四人似僵住一般,誰都沒有動,李承訓一看這情形,心知她們必是已知皇帝賜婚的事情,若單是無憂,他勢必會上前哄勸一番,可長樂公主在這裏,他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臣李無名參見公主殿下!”他抱拳施禮,總要說話打破僵局,“你怎麽來了?”

“這是長樂殿,我不能來嗎?”長樂公主顯然對這句話很是反感,語氣已然不善。

知夫莫若妻,無憂知道李承訓誤會了,忙解釋道,“從我搬來長樂殿,公主便常來陪我,我們是知己,得知,得知……”她越說聲音越小,即至最後,更是說不下去了。

“得知你攀龍附鳳,另結新歡,我特來安慰無憂姐姐的。”長樂公主突然插言,語氣說不出的狠絕,好似李承訓拋棄的是她一般。

“公主,無憂,雪兒,你們別這樣站著,咱們去書房吧,我和你們說清楚事情始末。”

李承訓的一臉哀怨並不是裝出來的,他的確非常無奈和糾結。

他提出去書房,是因為這一男三女在臥房中久不出來,恐人說閑話。

特別是長樂公主劫法場的事鬧得沸沸揚揚,宮中乃至民間說什麽的都有,他不得不顧及她的名節。

不去客廳,是因為那裏雖是待客之地,卻不是招待知己良伴之所,因此書房是最好去處。

長樂公主臉上一紅,當先向外走去,無憂和夏雪兒緊隨其後。

其實在李承訓未回來之前,三女便有過一番激烈的討論。

反應最激烈的居然是長樂公主,她義憤填膺的數落李承訓忘恩負義,好似受害的人便是自己一般。

最傷心難過的則是無憂,她絕不相信是李承訓貪慕虛榮,可皇帝賜婚是事實,是所有人都無法回避的。公主是天之嬌女,自己是何等身份?無憂實在難以想象以後該怎麽辦。

心情最為複雜的反倒是夏雪兒,她出身富豪之家,是大家閨秀,無論頭腦還是學識都頗不煩,隻是近年糾結於情事而有些自暴自棄。

不過現在,她已然來到李承訓身邊,正在極力在恢複自己以往的狀態。總得讓心上人看到她最好的一麵,自己才有機會。

極其精明的夏雪兒一直在不露聲色的討好無憂,因為她知道無憂在李承訓心中的地位是她無法撼動的,自己若想能終日陪伴在愛人身側,隻要無憂點頭,那一切都不成問題,至於李承訓的意見,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所以,當她聽說皇帝賜婚的事情後,雖感意外,卻並不如何難過,反而憑借她出眾的商才看出了自己的機遇。

現在的狀況是公主一家獨大,這樣不僅打破了無憂和李承訓二人世界的平衡,也使得與李承訓感情最深的無憂處於弱勢地位,此時她若與無憂結成同盟,共同進退,未必不是公主的對手,而她自己也會如願以償的進入無憂和李承訓的情感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