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隱王

李承訓沒有直接去少林寺,而是去了嵩山腳下的陳河村,那位曾經丟了孫子的老婦陳阿婆家裏。

夜宴那晚,李承訓與陳阿婆商量,讓無憂寄養在她的家裏,老人家自然一百個樂意。那日過後,陳阿婆便領著宇兒先回來,備好了房間等著他們。

“恩公!您終於來了!”陳阿婆激動地拉住李承訓的手,不住地摩挲著。

老人的兒子兒媳聽到聲音,放下手裏的活計,也都迎了出來,見到李承訓便要跪拜。

李承訓怎肯受他們一拜,連忙扶住,說道:“大哥大嫂不必多禮,無憂日後還要多有打擾呢。”

陳阿婆拉著承訓和無憂的手,坐在院中石桌旁,口裏喊道:“傻站著幹嘛,快給恩公燒水泡茶!”

小兩口連聲應諾,向廚房走去。

陳阿婆又對李承訓道:“鄉下人夏日裏就愛在外麵呆著,你們要是累了,回房先休息也成,晚飯好了,我再喊你們。”

李承訓連忙說道:“婆婆,我們不累,對了,怎麽沒看到宇兒?”

“出去玩了,這野孩子在家呆不住。”說著,陳阿婆一拉無憂的手,一臉疼惜地道:“以後無憂住這兒,這小子也能收收心!”

李承訓看向無憂,見她雙目失神,臉色慘淡,又感到一陣揪心的疼痛。

自從在路上,他和無憂說了要把她留在陳阿婆家裏後,無憂就不停地哭,而後便是發呆,再沒說過一句話。

“這孩子怎麽了?”陳阿婆見無憂神情有異,出言詢問。

“不瞞婆婆說,我倆相依為命,從未分開過,如今我要去少林,她舍不得我,所以情緒不好。”李承訓這一路上想盡辦法安撫無憂,卻無半點用處,深感感苦惱。

他們二人在山裏這兩年,吃的是山珍野味,飲的是礦水清泉,每日還都習武逐獸,他們的身體被打造得極其壯實。因此,現在的無憂,即便隻有十二歲,身材已然凹凸有致,根本藏不住少女的形骸。不留在山下,又能怎樣?

三人正說話間,李承訓注意到陳阿婆家門口,陸陸續續有一些人走過,有些人穿著華貴,有些人穿著樸素,但他們有個共同之處,就是都領著一個或數個孩子。

“這些人為什麽都領著孩子上山?”李承訓好奇地問。

“恩公,你來得正巧,這幾天是少林寺招收弟子的日子,旁的時候來,你連山門都進不去呢。”

李承訓萬沒想到少林寺收徒居然還有固定的日子,追問道:“他們父母都舍得孩子出家?”

陳阿婆笑道:“誰說上少林寺學武功就一定出家?”

“不出家,如何能學到真功夫?”李承訓越來越奇怪。

陳阿婆笑道:“恩公莫急,聽我慢慢說來。”

原來這少林寺日漸興旺,投奔學武之人也越來越多,可是寺廟之大,也沒有多餘的飯菜來供應這些一不念經做法,二不吃齋化緣的專門習武之人。

後來,和尚大將軍出了個主意,就是開個少林別院,專門收錄少林俗家弟子。不過,要入別院,每人每年要交十兩銀子的夥食費,以供他們本人在廟裏的吃住。因此,那些家境好的,便把孩子送來習武強身。

而那些交不起銀子的窮人家,他們往往也會把孩子送來試一試。因為寺裏還有個規矩,就是對於資質好的孩子,他們是不收任何費用的,完全由寺裏包辦。

“這招真妙,既解了少林寺銀錢問題,又不影響吸納人才,還落得個劫富濟貧的美名!”李承訓歎罷,又問道:“這和尚大將軍是誰?”

“和尚大將軍就是領著十三棍僧救唐王的曇宗大師啊!”陳阿婆笑道。

李承訓知道十三棍僧救唐王的故事,事後,李世民封曇宗和尚為大將軍,並特別允許少林寺和尚練僧兵,開殺戒,吃酒肉。

李承訓和陳阿婆談談說說,了解到不少少林寺的情況,此時已到晚飯時間,他見陳大哥擺上一桌酒菜,便勸說無憂多少吃點,別辜負了老人家心意。

無憂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卻對陳阿婆說自己身體不適,不吃東西,要回房休息。

李承訓無奈,隻能苦著臉跟無憂進了房間。

無憂已是兩天滴米未盡,坐在床榻上,呆呆的,也不知想些什麽。

李承訓蹲在她的腳邊,拉著無憂的手,柔聲道:“丫頭,你要是這樣不開心,哥哥便不走了,不去習武報仇了!”他這兩日急得滿嘴水泡。

“哥哥,去吧,無憂明白!”李無憂終於開口說道。

李承訓心中一陣驚喜,他一直擔心無憂再不開口說話,會把她憋悶壞的,連忙說道:“丫頭,餓了吧,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無憂搖了搖頭,淚水又流了下來,“丫頭一個人,害怕。”

李承訓安慰道:“丫頭不怕,陳阿婆一家都是實在人,不會虧待你的,再說,等我熟悉了寺裏的情況後,每隔幾天就會回來看你的。”

無憂自從爺爺死後,與李承訓相依為命,一直感受著他無微不至的嗬護,她已經把他作為生命中的依靠,現在知道他要離開自己,無異於天塌一般。

無憂深呼一口氣,用手抹了抹兩腮的淚水,說道:“哥哥現在心裏都是學武功,把丫頭不放在心裏了,算了,你去吧,我沒事。”

李承訓心頭一堵,正色道:“丫頭,你好好聽著,哥哥現在要去辦正事,你都這麽大了,應該懂事,照顧好自己,等著我回來。”

無憂眼圈中的淚水又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

“蒼天啊!”李承訓心裏暗吼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心裏都要崩潰了,暗暗發誓,這輩子都要離女人遠遠的,太難纏了。

兩個人就這樣一個人坐在床榻上,一個人坐在地上,相互對望到深夜。

李承訓哭了,心疼地哭了,這是他逃難以來第一次流眼淚。

無憂蹲在地上拉起他,用力抱住他,把頭藏在他的懷裏,口中喃喃地道:“我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