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神秘禮物

回家與家人守歲過年,自古皆有,唐代更甚,皇帝即便是萬人之上,也不能破此成例,因此宮廷“儺舞”的時間並不長,也就一個時辰,便在眾人的歡呼聲中散去.

接下來,按例便是皇帝賜宴了,這時能留下的重臣,當是大唐的砥柱中流,具體來說,也就是太極殿中那一百桌,一千多人。

此刻,這些文武重臣,依照觀看“儺舞”之前的座次齊齊坐定,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喜慶,還有著一份肅穆。因為這份與皇帝過年的榮耀,是值得所有參與者終身為傲的。

李承訓是隨著李世民極其後宮團最後回到大殿的,一路上,他見其他人都是三五成群有說有笑,唯獨自己形單影隻,便偷眼向長樂公主瞄去,見她紅襖盛裝,環佩叮當,依舊的美麗端莊,卻是難掩麵上憔悴之色。

長樂公主明知道一雙眼睛在背後看著她,卻始終裝作若無其事,她不敢對視李承訓的目光,怕駕馭不住自己的內心,及至坐定之時,她瞄到李承訓的目光轉在別處,才忍不住偷眼瞧去。

這一見之下,她的心弦再次被撥動:他依舊是那麽灑脫,那麽憂鬱,她心中泛起點點漣漪,而換來的隻能是一聲歎息。

李世民穩坐龍椅後,金口一開,底下便立刻肅靜下來。他首先總結了這一年來大唐帝國的得失功業,而後又表彰了這年來立功的眾位臣僚,然後又自勉一番,勸誡一番,最後才是祝酒詞,並宣布夜宴開始。

李承訓聽得沒勁,卻忍不住想發笑,看來這作報告是有傳統的,想想後世那些領導的年終總結,不正是如此嗎?

開宴之後,便是眾人相互敬酒,互相祝賀,便與現代一般,無非是酒酣耳熱後,掏些心窩子的話,或是不善酒力而想著法兒的推脫賴酒。

李承訓在這裏寄人籬下,一無親友,二無樂事,聽著眾人喧鬧好不心煩,隻能自顧的想著心事,喝著悶酒,隻盼這酒宴早日結束,好回去休息,才有精力思謀對策,給自己和朋友們掙條出路來。

“李兄!”

李承訓聞言抬頭一看,見是長孫衝拎著個酒壺,晃晃悠悠的奔自己而來,“長孫兄!”他起身相迎。

長孫衝的臉色並不好看,及至近前,他把酒壺一晃,為自己斟滿一杯酒,而後高高舉起,“敬李兄一杯,先幹為敬!”說著,他一仰脖,把酒直接倒了進去。

文人很少似他這般喝酒,想是他喝多了,或是他在表現自己對李承訓的蔑視,自然臉上更是毫無敬意,反而糾結著些許尷尬和不滿。

這也難怪,沒有不透風的牆,想必長樂公主婚前與李承訓的緋聞,他早已盡知,加之如今又親見公主為李無憂而劫法場,心中如何能沒有濃濃的醋意,可對方是公主,別說問不得,說不得,即便能說能問,又能如何?

此刻見著李承訓,長孫衝心中憤恨,仍是不好言明,一連敬了李承訓九杯,終於支撐不住,晃蕩著身子險些跌倒,幸好被下人扶住,可是他的腦地卻已耷拉下去。

長樂公主這時款款走來,姿態竟與長孫皇後一般高貴、典雅,站定之後,朱唇輕啟:“別怪他!”

李承訓喝了不少悶酒,這幾杯下肚後,也有些頭暈眼花,不勝酒力,見公主說話,恍惚回道:“知道,你們要幸福才是!”

長樂公主眼神複雜,表情幽怨,深深看了他一眼,打了個萬福,而後跟著侍女轉身離去。

李承訓看她先向李世民告辭,而後命人扶著自己的夫君離開大殿,漸行漸遠,自始至終,再沒望向自己一眼。

他意興闌珊,也想告辭而去,剛要邁步,正見一些藩國使臣在向李世民祝酒,而人群之中好似竟有頡利可汗和並犬上三田耜?

他以為是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再看,果然是這二人,這一驚非同小可,使他立刻精神了許多,忙四下張望,尋找無憂的身影,結果自然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他想一想便也就明白,今日是歲除,舉國歡慶,人家是番人,自然會受到特別照顧,何況他們已不是劫持小公主的人犯,也不是劫法場的元凶,沒有理由還關著人家。

番人敬酒之後,相繼退去,頡利可汗臨走時與李承訓目光相對,便向他微笑示意,而後他一手背後,一手撫胸彎腰,施了一個突厥感恩之禮,再把手中酒杯一飲而盡,已示謝意。

李承訓知頡利可汗屢經磨難,變得謹慎了,不願太過與自己接觸,隻能以此表達心中感謝,他便同樣施以突厥之禮,而後幹了一杯,以為回敬。

李承訓目送頡利可汗隨著番人隊伍離開,遍觀周邊,實在是再無令自己有興趣的人和事,酒也不想再喝,隻是突然糾結自己是否也該去向李世民敬酒。

他拿起酒杯,站了半天後,最終還是選擇了坐下,他覺得自己似乎沒有資格去敬酒,還是老實呆著好。

轉眼已近亥時,酒宴接近尾聲,畢竟子時過去,便是新年,這守歲之事,還是留待與家人團聚才好。

有執事太監引領眾位大臣,各國使臣相繼退出,而李世民則帶著長孫皇後並一眾妃嬪,和他所鍾愛的皇子、公主們,移駕甘露殿,喝些醒酒湯水,吃些甜點宵夜,再一家人其樂融融的說說話,一起守歲。

李承訓是跟著也不是,不跟還不行,他此刻回去,必然無人肯送他出宮,況且夜宴後眾位大臣散去,宮門一關,沒有皇帝手諭,誰也出不去。

“陛下,承訓告辭了!”他不得不撞著膽子,緊上幾步說話。

李世民酒後微醺,由兩名太監扶著“好,那早些下去歇著吧!”

李承訓心中這個鬱悶,可也無奈,看來今晚是出不得宮了,那便明日再說吧,反正在哪呆著也是一樣,“是,謝陛下。”說罷,他行禮轉身欲走,卻聽身後傳來長孫皇後的聲音。

“迪喜,陛下答應他今日出宮居住,他那宅子你也知道,你親自送他過去!”

“是!”迪喜顯然心有不甘,可也無奈,“老奴領命!”

李承訓又道了聲謝,便跟著老太監迪喜一路出了皇宮,他心情不好也不愛說話,不一會兒,兩人便來到了西市一處宅子麵前。

這宅子門臉不大,卻也不小,頗有些威嚴,兩盞大紅燈籠高高掛在門樓底下,夾著中間一塊牌匾,那上麵的一行被照的分明:“寧遠將軍府”

門口有衛士守護,但他由迪喜領著自然暢通無阻,進到內裏,李承訓發現院子也不算小,有個大火盆正在院落中間熊熊燃燒,兩旁則是盞盞燭燈,映得屋內屋外一片紅火。他環視四周,見這裏正房有三間,兩側廂房共有六間,貌似正房後麵還有個園子。

劈裏啪啦的鞭炮聲,把李承訓的目光鎖定在火盆旁,他這才注意到火盆後麵有四個奴仆打扮的人,正在向火盆裏仍竹筒。

“宋管家,宋管家!”迪喜扯著嗓子喊道。

一個老者聞言立時從火盆旁快步走了過來,及至近前,深鞠一躬,“迪公公!”

“宋管家,這位便是寧遠將軍李無名,”迪喜指著李承訓介紹說。

“見過將軍!”老者又對著李承訓神鞠一躬,““恭迎大人回府”。

唐代開放自由,老百姓遠不似後來明清兩朝那般奴性深重,隻是在重大場合才行跪拜禮……

“好了,太晚了,雜家還要伺候皇上呢,你們自行介紹吧!”迪喜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迪喜走後,李承訓才想起白日裏曾聽迪喜宣讀聖旨的時候,說皇上賜給他四個仆人,如今夜深,雖有火爐照亮,也看不甚清,加之喝多了悶酒,看人也看不甚清晰,隻知這四人兩男兩女,一老三少。

“好,都歇息吧。”李承訓擺擺手便向那燈火通明的正房走去。

“大人,今日歲除,即便要歇息也要過了子時,到元正日才好。”那老者的聲音再度響起。

唐時元正日便是今時大年初一,那時講究除夕守歲。

“行,隨你們,我要進去休息了。”李承訓晃晃悠悠的反身向那房走去,他來自現代,對這看得不重。

那小丫鬟伶俐,立刻上前扶住他。

李承訓第一次有人伺候,頗有些不適應,輕輕掙了掙,便也就作罷。他時刻警醒自己,這是在唐代,一定要做適應這個時代的事情,可以超越時代,但一定要遵循時代主流思想和道德規範。

“大人,皇帝賜您的禮物就在房內。”老者話音又從李承訓身後徐徐傳來。

李承訓“嗯”了一聲,沒再說別的,歪歪斜斜的,在小丫鬟的攙扶下,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除夕之夜,為了喜慶,有條件的人家,各房各屋都要擺上長明燈亮一宿的,這將軍府在那四個下人的安排下自然也不例外。

小丫鬟再把李承訓送入房門的一刹那,便退了出來,轉過頭忍不住抿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