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9借錢買糧
蘇遊見多了虛與委蛇,一時也不是那麽容易相信跪在地上的三人,此時他們雖然服了軟,卻也並不立時讓他們起來,而是站在他們麵前,淡淡地問道,“蕭瑋難道沒有帶話給你們?”
三人一齊點頭,慚愧地答道,“帶了,帶了。”
蘇遊的聲音高了起來,“然則你們為何不聽從本官的安排?是不是背後有人指使你們。”
三人的頭搖得像撥浪鼓,死命地否認道,“沒有.”
“沒有?到底有還是沒有?”蘇遊冷言道。
“這.......”三人麵麵相覷,一時也不知做何回答才好,他們如果在此坦白的話,回去以後顯然也吃不到什麽好果子。
蘇遊見他們不願坦白,當即拂袖轉身,“既然你們什麽都不知道?那本官留你們何用?”
三人大急,匍匐著抱住了蘇遊的腳,“不是,經略使留步啊,我們坦白,我們坦白還不成嗎?是他們連夜通知了我們,讓我們抵.製經略使的票管會,並堅持原來的計劃,還說事態盡在掌握之中,待此役過後,經略使肯定就要被撤職查辦了,以後......”
蘇遊倒不是真的要走,此時轉過身來,當即抬腳題開了什麽,臉上卻浮現著嘲笑,“他們?他們是元家?還是齊王殿下的人?想法很不錯,可惜是畫餅充饑罷了。”
三人聽了蘇遊之語,心中自是震動,但也隻能搖頭,“我們真的不知道,我們也隻是幫人做事罷了。”
蘇遊點了點頭,他當然知道這些人背後還有東家,如果非要把這些背後的東家牽扯進來的話,恐怕朝廷的一小半勢力都要受到波及,而他也並不想把事情鬧大。
“行,本官也不為難你們。”蘇遊雙手抱胸,意態悠閑地問道,“那說說你們的大計吧。”
三人汗如雨下,搖頭不迭道:“他們說不會崩盤,因為糧價牢牢控製在他們手裏,他們說漲就漲,說跌就跌。”
“他們憑什麽能做到?”
“也是昨天才聽人說的,他們是采用三步把糧價烘托上去的,先造謠說朝廷要再征琉球,再把去年江都所產糧食的大體數量報了出來,弄得謠言四起,人心惶惶,後來老百姓自己就亂傳謠言,仿佛荒年真的到來似的......”
聽到這的時候,蘇遊暗暗鬆了一口氣,那幕後黑手說到了江都的糧食產量!
去年的糧食產量與天氣有極大關係,還有一個原因則是楊二把原本種糧的大部分田地種了甘蔗,如果這幕後黑手與楊二有關的話,他們不是自己打臉嗎?
如果沒有楊二參與的話,一方麵,蘇遊還可以加大力度把東都錢莊拉攏過來;更重要的是,其中不牽扯到楊二的話,把那些人辦起來可就順手多了。
“然後他們又調集重金,秘密收購大糧商手裏的存糧,大量吃進之下,糧商手中的存糧就所剩無幾了,最後他們又雇人在各個糧店排隊搶購糧食。老百姓本來就慌了神,如此一來,更加人心浮動,排隊搶購越來越多,但糧鋪存糧本來就不多,如此變本加厲地搶購,各家糧店紛紛告磬。”
“原來如此。”蘇遊點了點頭,這些手段在後世再平常不過了,最後那條就是典型的“饑餓營銷”。
“現在糧食都在那些大客戶手裏,他們想賣多少錢,就賣多少錢。”三個掌櫃小心翼翼地說道,“經略使,他們手裏的資金加起來,何止千萬貫?您雖然手持天子劍,但終究是勢單力孤,還是自保要緊。”
“你們倒是好心,還關心起本官來了?”蘇遊不由得失聲笑了起來,頓了頓又問道,“還有一個問題,你們號裏的銀根還有多少,各種票卷又是價值多少?”
三人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我們三個差不多,都是二三十萬貫的銀根,票劵也是這麽多,其它店也應該差不了太多。”
蘇遊點了點頭,當即轉身離開了牢房。
“經略使.......”三人意猶未盡,這次倒沒有及時抱住他的小腿,隻是手還伸在半空中,一時尷尬不能自禁。
蘇遊當即吩咐獄卒道,“好酒好菜伺候著,什麽時候揚州的糧價降下來,什麽時候再放他們走。”
三人聽了蘇遊撂下的話,臉都綠了,他們現在倒是真心祈禱起糧價快些降下來了。
蘇遊在牢中信心蓬勃,但走到外麵以後,卻不得不麵對現實了。
此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二月初的揚州天氣還有點涼,但淅淅瀝瀝的小雨下起來時,空氣卻是出奇地好。
蘇遊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大步往驛館走去;王世充和王伯當一左一右地跟著,後麵十餘個護衛也是默默相隨,畫麵顯得沉默而悲涼。
“問題也沒有想象中那麽難嘛。”走了十餘步,蘇遊輕聲說了起來。
王世充和王伯當頓時鬆了口氣,他們剛才見到蘇遊的臉色不太好,還以為蘇遊會亂了分寸的。
“經過與他們三人的交談,我估計除現在揚州城各錢莊中的銀根大概有五六百萬貫,票劵也差不多,我們隻需要有六百萬錢,就能把問題完滿地解決了.......”蘇遊緊接著說出來的這句話,又一下把王世充和王伯當兩人放下的心提了起來。
“六百萬?”兩人都不知道這是怎樣一個概念,反正就是很多很多。
“你們可能不知道去年清明前後從我經我手的錢有多少吧?”蘇遊顯然聽到了兩人倒吸的涼氣,隨即說起了陳年舊事。
王伯當茫然搖頭,王世充到是小心地說道,“經略使去年幫齊王殿下籌備拍賣會的事,下官略有耳聞,但具體的數目又怎能知道?”
蘇遊輕輕地說道,“去年賣地的錢,接近三千萬。”
“三千萬!”王世充和王伯當不由得目瞪口呆,也難怪蘇遊不會把六百萬貫放在手中。
可問題是,這六百萬從哪來?
過了一會,王世充不由得異想天開地說道,“如果揚州的地能有東都一一半的價格就好了,那樣籌集六百萬倒不是個事了。”
蘇遊卻搖了搖頭,“低價高了不好,那樣老百姓就住不起房子了;東都是剛起來的城市,本來入駐的人就少,過個十年八年的就會因為人口問題而出現各種問題了.....”
王世充並不懂蘇遊的理論,卻還是附和著點了點頭。
王伯當卻問道,“六百萬兩?如果買糧食能買到多少了啊?先生真的確定需要這麽多?”
蘇遊想了想措辭,才緩緩地把自己的擔心說了出來,“這個錢是善後用的,那些操縱糧食價格的,他們的目的不隻是我蘇遊,也不隻是撈一筆,而是要把揚州城的錢莊票號一掃而空。我如果不準備好這個錢,揚州城的銀錢就成了人家的,我們還是要仰人鼻息,相當於輸得一敗塗地。”
王世充聽了蘇遊之語,有些擔心地說道,“下官說句不合適宜的話,經略使還別見怪。”
蘇遊點了點頭,“你我現在同舟共濟,行滿請直言。”
“我聽說經略使下江南是為商稅來的,也知你建碼頭弄市舶司的計劃,按理說,這些才是商稅的來源,這才是你此行的重點啊。下官總覺得你現在滿腦子都在錢莊票號上,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了呢?”
蘇遊當然沒法告訴他,這個時代如果正常發展下去,就是金融為王的時代,不過,王世充此時能把主要矛盾提出來,也算是他與蘇遊推心置腹了。
或許,這也是王世充的目的所在吧?
即便如此,蘇遊還是沒好氣地回答道,“這個東西現在是矛盾的核心所在,解決了它,這個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王世充似懂非懂,卻也不好再問,隻好點頭道,“那這個錢從哪來呢?”
“借。”蘇遊斬釘截鐵,隻回答了一個字。
按蘇遊現在的想法,這錢的來源主要有兩個,一個是靠蕭瑋拉攏的力量,但這些錢蘇遊能用的不會太多,按照他最開始的分析,蕭瑋這些糧商占有的銀錢與各大錢莊想比,占有率連一半都不到,這還要拋去那些幕後黑手本身擁有的糧行以及倒向他們的糧行。
蕭瑋能夠拿出讓蘇遊使用的錢,有兩百萬就算不錯了。
另外一個來源,就是借,也就是向齊郡錢莊和東都錢莊借,他們與揚州錢莊是天生的競爭對手,如果蘇遊不是他們必殺的敵人的話,他們沒有理由選擇與元家的人合作,而不是蘇遊。
那麽,接下來的問題就是談合作了,而時間是關鍵。
蘇遊一到驛站,就對王世充說道,“把夏子薇兄妹幫我請來。”
王世充應聲而去,王伯當才剛關上門他就返身回來了,後者正在詫異時,他便開口道,“蕭氏商社的蕭東家來了。”
蘇遊說了聲“快請”,便站了起來,然後便看見蕭瑋行色匆匆地走了進來。
蘇遊一邊給他倒茶,一邊劈頭蓋臉地問道:“能湊起多少錢來?”
“不到一百五十萬貫。”蕭瑋簡單地報出了數目,又有些難為情地解釋道,“這個數已經是小人反複勸說,才湊出來的。”
蘇遊笑了笑,“挺好,用這些錢買糧食足夠了。”
蕭瑋倒沒想到這個答案會令蘇遊滿意,難得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