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3子薇之誌

通過與溫彥博的交談,蘇遊終於得知了他們四人的名姓。

其中兩人,正是溫彥博的兄長和三弟,名字分別為彥弘和彥將,表字則為大雅、大臨、大有;餘下一人,名為李琛。

溫彥博的父親為溫君悠,原是北齊的文林館學士,入隋後則為司隸大夫,與薛道衡算是同事。

因為這同事關係,溫君悠與薛道衡倒也有些交際,更因為溫彥博的才名,薛道衡甚至誇讚過他為“卿相之才。”

有了薛道衡的張目,溫彥博與薛道衡的關係自然不壞,相應的,溫彥博與李綱的私交也是極好的,並且,他當初也是楊勇的太子舍人;楊廣登基後,溫彥博的仕途就走向了泥潭,更因為薛道衡的死於非命,他們現在可算是雪上加霜,早就無官一身輕了。

往往又是他們這些人,最是對官場充滿了懷念,當他們聽說蘇遊之名時,又不由得升起了一絲希望。

蘇遊自我介紹之後,溫彥博當即又站了起來,口中稱呼道,“蘇禦史.......”

蘇遊也站了起來,擺手說道,“大臨,你我都是同道中人,還是直接稱呼名字的好,你我能在此相遇,也算是前世修來的緣分。”

溫彥博點了點頭,鬱悶地說道,“自蘇高二公被罷免之後,我兄弟二人便丟了官職,最近半年都在四處遊曆;說起來也是前幾日才到義珍家,而後便結伴來琅琊瞻仰文物了。”

自從蘇威和高熲被貶後,各處的官吏發生了一些變動,溫彥博與兄長也在其中,這是蘇遊所不知道的。

至於溫彥博口中的義珍,自然說的是李琛了;而他的三弟溫彥將,因為年輕的緣故倒還沒有走向仕途。

“原來如此,不知你們兄弟可曾到過齊郡?我聽說高公似乎在齊郡的起點書院做了客師呢。”蘇遊料想他們也是出來遊曆散心的,但沒想到他們這一散竟然散了半年,於是饒有興致地問了起來。

之所以談及齊郡,自然是因為顏師古也同樣與薛道衡李綱交好,並且顏師古也是受了李綱之累才丟了官職的。

溫彥博赧然道,“是嗎?高相竟然也在起點書院?那我們的齊郡之行倒迫在眉睫了。說起來當初師古被罷免的時候,我們還極力排解他,誰知幾年之後,我們都遠離朝堂了,但他卻有了自己的事業。”

說起顏師古,蘇遊與溫彥博頓時便有了新的話題,溫彥博的兄長與李琛也都參與了進來。

倒是溫家兄弟中最有的溫彥將一直不曾開口說話。

王伯當和呂笙倒沒想過蘇遊早年也有落魄的時候,而且在最落魄的時候竟然還創立了起點書院,一時之間,兩人對蘇遊都有了仰望之心。

蘇遊可沒想到聊起那些心酸的往事時還能刷好感度,說起來當時辦起點書院,其實也是因為無所事事,哪想現在這般想去哪都得計算好行程呢?

聊了一圈,最後難免又回到了蘇遊的身上。

說起行程,蘇遊自然沒什麽好隱瞞的,於是侃侃談到,“我最近也是忙得了無頭緒了,事情來得應接不暇,今天還在琅琊,明天就得下江都了;若你們一意要去齊郡看高公與師古的話,我倒有幾封書信麻煩你們帶過去.......”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溫彥博無所謂地說道,朝廷的謠言,他們多少也算是聽到了,自然是有關蘇遊鬥張氏和元氏的。

溫彥博兄弟當然不會看好蘇遊,雖然蘇遊身後有楊廣的一意支持,但讓他這種小魚小蝦硬撼兩個百年望族,這與螳臂當車何異?

蘇遊沒見溫彥博拿自己的行程做評論,心下也大抵了解他們對自己的態度了,卻又裝作有意無意的樣子關心他們道,“不知接下來大臨對未來有什麽打算?我是說去齊郡之後。”

“也就隻能回鄉等待陛下突然想起我們了。”溫彥博有些蒼涼地回應道。

“不知大臨對出版社有何看法?”蘇遊試探性地問道。

“自然是極好的。”溫彥博不會不知道活字印刷是蘇遊的發明,報紙能每天出版自然是得益於活字印刷的誕生了。

可印刷業發達了就沒有害處嗎?至少現在的貧苦書生難以以抄書來賺取零花錢了。

蘇遊當然聽得懂他的虛與委蛇,隻好裝傻充愣道,“我有個好兄弟在餘杭辦了份報紙,但他這陣子卻出海了,報紙的發行恐怕由此陷入了癱瘓,不知幾位溫兄和義珍兄能否幫這個小忙呢?”

“這個嘛......”溫彥博對於蘇遊的提議顯然不能拒絕,因為通過辦報紙而發跡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比如王貞孫山杜如晦等等。

況且,讀書人誰能拒絕把自己的文章傳頌給別人讀的誘惑?

溫彥博之所以不能馬上答應下來,一來是因為自己幾兄弟沒辦過報紙,對報紙沒有半點經驗;再而是因為這個報紙跟蘇遊有些關係,他們有些擔心因為蘇遊和關隴高閥爭鬥而被牽連進去。

蘇遊當然看得出溫彥博臉上的驚喜和擔憂,隨即誠懇地說道,“那就這麽說定了?不要緊的,你們可以先去齊郡,而後再下江南。說起來,我明天就要前往江都,但也隻能呆在江都,如果你們到餘杭不路過江都的話,你我也不知何時才能碰麵了。”

“那好吧,具體我們兄弟再商量商量,我們爭取在半個月之內給你回信如何?”溫彥博聽了蘇遊之語,終於還是選擇了拖字訣。

“那也行.......”蘇遊有些為難地點了點頭,而後溫氏兄弟和李琛便與蘇遊告別,他們還把居住的客棧告訴了蘇遊,之所以這樣,顯然是因為蘇遊要把他們當做信使了。

等他們離去之後,夏子薇終於忍不住說道,“先生所言隻怕不實啊,自古餘杭便是文人的聚集地之一,張仲堅的報紙即便沒有他親自坐鎮,那也不可能陷入混亂啊。”

“你這孩子.......”蘇遊陰謀被揭穿,隻好哭笑不得地說道。

夏子薇並不把蘇遊的笑罵放在心上,而是堅定地說道,“好讓先生知道,其實我也想辦一份報紙。”

“你要辦報紙?”座中其餘四人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字一頓地問道。

反應最大的,自然是呂笙了,問完那五個字之後,他又強調道,“你一個女子,竟然想到辦報紙,更重要的是,你才認識多少個字?”

夏子騰作為她的兄長,也當即潑了一瓢冷水,“她總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她這麽一說,咱們這麽一聽就得了。”

夏子薇感受到他們的不理解,隻好低頭吃起飯來。

蘇遊在此顯然年紀最大,但思想卻是最活泛的,這女子辦報,也並不是不可以啊。

以前不是還規定“男女不同席”,那現在又算什麽?而且夏子薇不是早就參與到男人的活動中來了嗎?比如說上回的馬球賽.......

蘇遊想到此,當即認真地說道,“子薇,有什麽計劃嘛?我支持你。”

“真的嗎?其實我就是想把自己喜歡的故事印出來,希望能夠與他人分享。”夏子薇抬頭看向蘇遊,確認蘇遊的話中沒有玩笑的成分後,當即扭扭捏捏地說道。

“你這個......你想做的隻是出版事業啊,出版社和報館其實不是一碼事,出版社盈利靠的是印書賣紙,報紙則是賣廣告.......”蘇遊當即解釋起來,他怕夏子薇聽不懂,也不敢用太過複雜的概念,所以一針見血地從盈利上麵出發了。

夏子薇搖了搖頭,“盈利?我倒沒想過這個問題,我其實隻是想要分享自己喜歡的故事而已;如果能收回成本,能讓這個事一直做下去就成。”

原來是因為興趣,想敗家啊?有錢,就是這麽任性嗎?

不過,夏子薇隻想再報紙上刊登故事的想法,倒讓蘇遊想到了雜誌這種刊物。

哪知夏子薇打蛇隨棍上,竟然問蘇遊道,“那我可以向你約稿嗎?放心,不白要你的故事,稿酬從優哦。”

“我隻怕沒有太多的時間編故事,但我剛才說了支持你了,你要真的自己辦報的話,沒說的。”蘇遊點了點頭,他可不太相信夏子薇能把這個事做起來。

剩下的時間,倒變成了討論夏子薇未來事業的辯論會,直到烤鵝店的掌櫃提醒他們現在時間已經到了打烊時間。

蘇遊等人無法,隻好灰溜溜地出了烤鵝店,牽著馬沿著琅琊郡的大街尋找客棧;好在這兒不是長安和東都,所以沒有宵禁一說。

走了幾十丈之後,蘇遊等人終於找到了客棧,然後便理所當然地投宿了。

投宿下來之後,王伯當呂笙等人自然而然地聚齊到了蘇遊屋中,因為蘇遊還欠他們一個睡前故事——《三國演義》。

說完了三國,蘇遊便看時給顏師古、高熲、張須陀、秦瓊等人寫信。

此時,夏子騰自然也沒有閑著,他也在給家人寫信;因為蘇遊的緣故,他這個毛頭小子也能差遣溫彥博這種博學之士。

起點書院與夏家胡同隻有一牆之隔,他們反正也隻是舉手之勞罷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