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第一艘船
蘇遊聽了呂縣令之語,皺眉問道,“你的意思是讓我幫你剿匪?他們有多少人?”
“大概有三五十人吧,你也知道,即墨縣的衙役一共才十五人啊。”呂縣令麵露難色地應答道,顯然,到底有多少人他並不知情。
“有三五十人?”蘇遊沉思起來,他倒沒想到這海灣外麵還有這麽大一股海賊。
在這個港口投入使用之前,蘇遊當然有義務清理他們,但現在他帶來的人並非官軍,而隻是船工和水手;如果自己用這些人去打海賊,與羊入虎口有何不同?
思前想後,蘇遊還是開口問道,“這賊寇的騷擾,你就沒上報給高密郡嗎?”
呂縣令訕訕地回答道,“還沒來得及......”
蘇遊從呂知縣之前的話中便已知道他被這事困擾已久,如今聽他說得扭捏,自然知道其中的曲折,——真相顯然不是因為時間上來不及,大概是因為這賊寇出沒的頻率並不打,所以一直沒有危機到他的官位,所以他才一直瞞報......
如今蘇遊來了,他顯然是滿不下去了,這才急匆匆地來找蘇遊。
蘇遊得知他心中的小九九,倒也不刻意點破,隻是點了點頭安慰道,“讓他們再快活幾天,碼頭建好之日,便是海路肅清之時了。”
呂知縣聽了蘇遊此語,當即鬆了口氣,眼看天色向晚,他便開口相邀蘇遊進即墨城過夜。
蘇遊知道此處離即墨還有一個多時辰的路要走,也並不想折騰,於是呂縣令退而求其次,當即叫過了麥家嶺的老族長,讓他給蘇遊幾個安排起食宿來。
蘇遊推辭不過,隻好在麥家嶺落腳了。
天黑之前,呂笙與夏子騰又往今天中午蘇遊圈好的船塢去了一趟,回來報告說那些人都已經安頓好了,所以蘇遊也並不需擔心他們會被凍著。
這一晚上,蘇遊與王伯當幾個就宿在麥家嶺老族長家中,晚上也有村中的漢子來串門的,蘇遊自然是好顏好色地招待;一晚上下來,蘇遊與這村中的幾個漢子倒熟絡起來了。
第二日早晨,蘇遊起來之後便離開了麥家嶺,帶著王伯當等人回到船塢。
想不到的是,蘇遊從杭州帶來的兩百個工人倒挺有效率的,在石滿和鄭毅的帶領下,一百人開始在船塢旁邊的兩座小山上挖起了磚窯和石灰窯;另外一百人則在翟讓的帶領下開始到附近采集石灰石和做磚的泥土......
呂忠肅則帶領幾個學徒在用木板做磚模......
瞧這陣勢,他們大概需要花四五天的功夫把第一窯磚燒出來,接下來則是為船塢起圍牆以及建造員工的宿舍。
蘇遊來此自然不是看熱鬧的,在他的啟示下,呂笙開始在紙上畫出了起重機以及定滑輪和動滑輪的模型,這幾個小發明當然不是結束,而隻是開始.......
圓鋸顯然早在古代的壁畫中就已出現過,蘇遊其實也很想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複興,但圓鋸的動力顯然是一個問題,——船塢旁邊的河水雖然可以用水車加以利用,帶河水帶來的動能和勢能之和顯然無法把木頭鋸開.......
這個時代中,想把要木頭變成木板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又到了吃飯的時候,蘇遊在夏子薇兄妹的幫助下已經做好了一大鍋的飯,自然,也有海邊的特產——魚,以及他們幾天都沒吃到的蔬菜——菘菜。
他們一個個地排著隊領取飯食。
排隊這種小事,也是蘇遊一次又一次強調的,雖然工人們並不知道蘇遊為什麽蘇遊強調排隊,但身在屋簷下,哪能不低頭?
“你知道為什麽我一再強調要他們養成排隊的習慣嗎?”看著規規矩矩的隊伍,蘇遊滿意地點了點頭,而後對身邊的夏子薇問道。
見多了遇到好事就蜂擁而上的夏子薇,又怎能理解排隊的意義?
“我是想告訴他們,機會麵前人人平等,隻要你耐心地等下去,總會輪到你的,而不是力氣大就有飯吃,拳頭硬就能吃香的喝辣的,弱者就喝稀的。”
夏子薇點了點頭,這似乎也有些道理。
“排隊是......”蘇遊還想再解釋,然後就看到了渾身是土的翟讓,心中又不由得有些愧疚。——翟讓啊,那可是後來瓦崗寨的扛把子啊,現在竟然也淪落到做我蘇遊的小弟,而且是做這泥腿子的活兒。
蘇遊接過了翟讓的飯碗,讚賞地對他點頭道,“虛先生,辛苦了。”
翟讓是被官府通緝的要犯,現在的化名為虛行之,這是蘇遊身邊所有人的默契,他自然也不例外。
“沒什麽,以前在碼頭也是這麽幹的。”翟讓搖了搖頭,這種活說累倒不是很累,他相信蘇遊不會讓他埋沒於此。
蘇遊把勺子交給了夏子薇,而後陪著翟讓做了下來,邊吃邊問他道,“怎麽樣,有什麽想法?”
翟讓有些茫然,他都不知道蘇遊問的是什麽意思,隻好傻笑以應。
“昨天我也說了,有了水泥這種好東西後,在這沙灘上曬鹽變成了可能,有沒有興趣弄幾百畝鹽場,麵朝大海,春暖花開?”
“先生能弄到鹽引嗎?”翟讓一針見血地回應道。
蘇遊聽他指出問題的關鍵,隨即轉換話題道,“這倒是個事呢,要不你還是在這燒石灰,弄水泥賣吧,未來的房子,主流終將是水泥房,這裏有天然的港口,把水泥運到杭州或是新羅百濟都不是個事。”
翟讓點了點頭,蘇遊這麽說,顯然是想把水泥配方交給自己了。
“前提是,你得先幫呂縣令把碼頭修建起來,不僅僅是提供水泥的支持,還要幫他統籌人手上的安排,我不太放心他真能震得住這麽大的場麵,而你不一樣。”
翟讓苦笑,他當然知道蘇遊指的是什麽,還不是上回帶人去包圍薊縣尋找張氏船行的事嗎?
關鍵是,最後事情失去了控製,非要較真的話,那次翟讓的領導很失敗。
“我答應先生,那我便在這燒他兩年石灰,等我那案子的風聲過去了,再回先生身邊。”翟讓聽蘇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哪還有拒絕的理?
盡管,他有些不甘心。
畢竟這裏實在不是什麽繁華之地,未來的日子,一定會白衣如雪......
轄屬即墨,自然寂寞。
當日傍晚,呂縣令很意外地來到了海邊,他這一次倒給蘇遊帶來的好消息,說是已經說動了即墨城的兩個大家族,他們願意出錢承包下這個碼頭的工程,當然,回報就是未來幾年的稅收。
蘇遊不能罵呂縣令目光短淺,不管怎麽說,自己吩咐下來的事情已經辦妥了不是嗎?
呂縣令聽了蘇遊的誇獎,自然喜出望外,其實他今天除了給蘇遊帶來好消息外,還有一個目的就是來向蘇遊問計的。
問計的內容,自然是建造碼頭的相關事宜;此時,蘇遊適時地向他推薦了虛行之,也就是翟讓。
蘇遊在翟讓點頭答應在此賣水泥以後便把建造碼頭的大體方向以及相關細節都交代給了他,這使得他得以以蘇遊代理人的身份與呂縣令平起平坐。
蘇遊來到琴島的第三日,碼頭終於在鑼鼓聲中開始正式建築起來,呂知縣當天帶來了近千人的勞役。
翟讓當仁不讓地成為了建造碼頭的總工程師,但碼頭剛剛開工的時候顯然用不了那麽多人,於是他假公濟私地把一部分人手支配到了船塢圍牆的建造中。
在蘇遊等人的一直口徑中,這船塢也打上了國家的旗號,所以呂知縣雖然看到翟讓如此調配人手,也並沒什麽異議。
有人即墨的勞役加入,船塢的建造顯然快了起來。
而這個時候,呂忠肅已經率領著手下的兄弟運回來了第一艘船的龍骨,蘇遊看看那接近二十多米長的龍骨,又看看手中的設計圖,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看著真正屬於自己的第一艘船,蘇遊饒有興致地問道,“咱們這飛魚號大概要多長時間才能建造出來呢?”
“估計得二十天以後,以前沒想過這個地方尋找竹子這麽艱難,特別是楠竹和毛竹......”
蘇遊知道呂忠肅說起這些竹子的原因是什麽,這個時候的船隻,用的還都是竹釘!可為什麽不用鐵釘呢?
“為什麽?我哪知道......可能是害怕生鏽把。”呂忠肅攤了攤手道。
古代師徒間的口口相傳,是並不需要講什麽道理的,就比如《論語》的傳承,裏麵的警句從來都隻是先賢的經驗之談,或是揣測之語;不管你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罷,當徒弟的隻要記住並傳承下去就行了。
害怕生鏽顯然是一個原因,但這些釘子因為生鏽而鬆動至少也得三五年吧?
這些船的生命,能有這麽長的時間嗎?
“用鐵釘吧,如果隻是害怕生鏽的話,漆上油漆不就行了?而且,我們的船不是打算賣出去的嗎?你理它壽命幹嘛?”蘇遊說完這話,見呂忠肅似要反駁,馬上舉手止住他道,“況且,現在商業發展了,船隻更新換代的也快,咱們現在這船能載貨兩百噸就算大船了,但幾年以後,說不定咱們就能造出載貨三四百噸的船了。”
“那就用鐵釘?”
“用鐵釘!”
呂忠肅並不知道,他所造的船,開啟了用鐵釘來堅固船舷的先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