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1張鼎賣茶

把聽故事的人轟走之後,蘇遊和來雁北終於迎來了難得的二人世界,他們也就此開始放縱了起來。

反正也不用擔心明天早上不能早起,不是嗎?

在開春的頭一天,天下再難找到如蘇遊一樣悠閑的人了;連身為天下至尊的楊廣,都要為祭祀的事忙得焦頭爛額,祭祀之後自然是開年的早朝。

這一天的早朝自然是以臣子們給皇帝賀年以及皇帝給臣子們封賞為主。

一年之計在於春,一天之計在於晨。

楊廣在這一天之中宣布了未來一年的國家發展方向,這之中最重要的當然包括從涿郡到東都間這條永濟渠的開啟,也包括元宵之後就開始的巡視隴右計劃,自然,徹底征服吐穀渾的意圖楊廣也沒打算向臣子們隱瞞。

因為楊廣的大業,有人歡喜有人愁,之中最鬱悶的,非楊瑓莫屬。

楊瑓原本以為自己晉升太子之事會在這一天有結果了的,結果父皇倒後,竟然對此半句不提,好像這早朝原本就與自己沒什麽關係似的。

楊瑓滿懷怨恨地離開朝堂,越發變得渾渾噩噩了,蘇遊倒真還希望每日都如年節上下這般渾渾噩噩才好。

過年這幾天自然是在客棧中閉門謝客,哪怕是張鎮周來拜訪,蘇遊也可以很牛氣地說,“沒空。”

其實蘇遊的時間,大部分都用在了來雁北身上,一連七天,蘇遊可謂是過了最最純潔的一周了;當然,他也沒有落下每日一更的《三國演義》以及偶爾爆發的《白蛇傳》。

這可是雙開的節奏啊!

除了這些,蘇遊也時常與呂忠肅談講些關於出航百濟的事兒來,無奈呂忠肅始終隻是個落魄的官人,做的買賣不過是給人提供運輸服務罷了。

呂忠肅對於買船之類的倒有些自己看法,可一說到倒賣什麽東西到百濟,又該把百濟的什麽東西運回來,他所能談論的也就隻能全靠猜測了。

這樣的日子日複一日,時間一不小心就到了初六。

到了這天,杭州城的各個商鋪又開始營業了,走街串巷的貨郎也多了起來;蘇遊原本還想在客棧裏窩著,倒是來雁北有些不樂意了,說是再這麽下去,人都要發黴了。

蘇遊看著天空中的小太陽,也終於意識到是該做正事的時候了;然後他們就走出了客棧,開始東搖西逛起來。

蘇遊和來雁北等人還沒走到西湖,便聽見了報童的叫賣聲,“賣報!賣報!隻要十文錢你就能知杭州事,能知天下事.....”

“杭州也有報紙?”蘇遊心情頓時變得好了起來,來雁北自然也覺得這是個意外。

報紙的出現,功勞有多半是因為蘇遊的出現,所以他聽說報童的叫賣聲時,自然不會放過買報紙的機會。

“十文錢您呢,好,您拿好。”報童看到蘇遊招手,立馬興高采烈地跑了過來,並從懷中抽出了一份報紙。

王伯當等人想搶著幫蘇遊付錢,蘇遊卻搶先一步從錢袋中拿出了一粒銀豆子,親切地對報童笑道,“來五份,錢就不用找了。”

“啊,謝謝,祝您新春大喜,大吉大利!”報童接過銀豆子,隨即千恩萬謝起來,他當然沒有忘記把剩下的四份報紙拿給蘇遊。

一個銀豆子相當於一百個錢,蘇遊用十份報紙的錢買五份報紙,也可算是出手豪闊了。

蘇遊點了點頭,看著報童離開後,這才把報紙分發給王伯當等人。

“先生,你這是?”扶餘**有些不解地接過報紙,疑惑地問了起來。

“你可能不知道,這第一份報紙是我發起,並創辦的吧?看到杭州也有報紙,這對我來說真的是一個驚喜啊。”蘇遊笑了笑,有些認真地說了起來。

“真的嗎?原來報紙的出現是因為先生啊。”王伯當和呂笙也有些詫異起來,有些不信地問道。

夏子薇兄妹是常在東都呆的,對蘇遊創辦報紙的傳聞倒並不陌生。

“這還有假?不過,還有令人更振奮的消息呢。”蘇遊點了點頭。

“什麽?”來雁北也有些茫然不解起來。

蘇遊隨即解釋道,“我之前就想過用報紙招商這一招的,但之前我想著的是先把報紙辦起來,這當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想不到杭州原本就有報紙,這不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嗎?”

眾人還都不知蘇遊話中之意,夏子薇倒第一個回應了起來,“利用報紙?揚州不也有報紙嗎?先生不如在揚州的報紙上也打些廣告。”

“子薇,真有你的,我怎麽沒想到這一層?”蘇遊點了點頭,說完又有些誇張地說道,“我有些迫不及待想看看報紙了,咱們到那邊去?”

蘇遊一指路對麵的一個茶樓。

扶餘**努了努嘴,隻有她知道蘇遊是不想陪他們壓馬路了,此時說是看報紙,究竟還是冠冕堂皇罷了。

過年期間茶樓都在歇業中,街坊鄰居以及閑得蛋疼的人們早就感覺沒著沒落了,所以茶樓今天才一開門,頓時就坐滿了一大半。

茶樓掌櫃的身穿紅綢夾襖、黛色長袍,笑容可掬的站在門口,和每一位茶客抱拳作揖:

“侯掌櫃,您大吉大利啊!”

“陳官人,步步高升啊!”

“馬六哥,新春加薪啊!”

茶客們也大多滿臉笑容,與他互賀新春後,進去店裏喝茶。

雖然杭州地處長江以南,但春節還是有些陰冷,不過不要緊,店裏的夥計們端了好幾個炭盆,擺在堂中,把茶樓裏烘得暖洋洋的。

茶博士們按照客人的喜好,為每桌客人衝茶倒水,杯潔盞淨,水沸茶舒、清香四溢,跑堂的端上各色精致茶點,並言明這是老板新春奉送的。

人們笑納之餘,也要老調重彈的感歎幾句。

經營一家布莊的侯掌櫃一邊品著茶,一邊搖頭道:“這張老板真是大手,這樣做買賣的,稀罕。”

“閉上你的鳥嘴吧。”和他對桌的趙七爺,是碼頭上的監工,脾氣大的很,最看不上這副得了便宜又賣乖的賤模樣,嗬斥道,“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掉到錢眼裏?”

“大過年的您嘴下留情吧,要不管著我一年都挨罵。”侯掌櫃拿趙七爺沒招,趕緊投降道:“我這不也是替張老板著急麽?啥都用最好的不說,還隔三差五的就免單、請客,照他這麽個弄法,就怕開不長久,咱們上哪去找這麽好的地方去?”

蘇遊倒沒想到今天能喝個免費的茶,不過,比起剛才自己出手賞了五十個錢就引起王伯當等人的驚詫,這不是赤果果的打臉嗎?

蘇遊正想打聽這張老板是誰之時,又聽一個神態自傲地人搖頭晃腦道,“這叫超凡脫俗,是名流雅士們的愛好;你們這些俗人,不懂了吧?”

他話音才落,侯掌櫃立馬開腔反駁起來,“都說士農工商,雖然這一兩年朝廷對買賣多有扶持,但你說這做買賣成了風流雅事,我倒真有些不懂了。”

“不知道了吧,叫你多看看報紙你不看,光知道賣你的布頭。江南才子顧長康,故意在雪中行乞,唱蓮花落,討來的錢,用來買酒,大醉方休。我華亭的名流陸士衡,常穿‘五常服’,怪誕不經,經常用謊言,聳人聽聞,看似**不羈,實則是在體驗瘋丐的心境。故而不僅不會被嘲笑,反而讓人肅然起敬。”

“這麽說,張老板也是在體驗茶樓老板的心境?”侯掌櫃瞪大眼道。

“不好說,但肯定有個意味在裏頭。”

“這人胡說八道,倒也能自圓其說......”蘇遊搖了搖頭,卻也不點破那人的一套論調,當即打開了報紙。

報紙上頭版頭條,竟然寫的是杭州灣被琉球人打劫的事。

蘇遊看到報紙之後,忍不住有些後怕,還好自己當機立斷把琉球人的肆虐用奏折的方式遞了上去,要不然楊廣了解琉球的侵略是通過報紙的話,那自己這個東南經略使就做得太失職了。

“諸位,聊些什麽呢?”蘇遊正在低頭看那報紙時,卻聽一個粗豪的聲音傳入了耳中,這聲音顯然有些熟悉。

蘇遊抬起頭,看見的卻是張鼎穿著喜興的服飾拿著茶盤茶具在招待客人,——吃白食的客人。

“我沒有看錯吧?”蘇遊揉了揉眼睛,終於確定眼前這人的確是張鼎無疑。

“大哥,是你嗎?”蘇遊不自禁地站了起來,隔著好幾張桌子招呼了起來。

“橫波?”張鼎顯然也沒想到坐在最裏麵的客人中竟然有舊識,當即與那些客人告了罪後便往蘇遊這便走了過來。

張鼎走近了蘇遊,低聲問了起來,“橫波,你怎會在此?我聽說你做了禦史,正在揚州查張氏船行的案子呢。”

此張氏,非彼張氏,所以張鼎說起張信家的事,倒沒什麽心理壓力。

王伯當等人意識到張鼎是蘇遊的舊識時,一時倒有些坐臥不安了。

“大哥看報紙了嗎?”

“你是為琉球襲擊杭州灣之事來的?”張鼎點了點頭,隨即又低聲道,“我會告訴你,這報道是我讓人曝光出來的嗎?還有個秘密,其實這報紙是我授意下創辦起來的。”

“是嗎?”蘇遊聽了張鼎之語,倒有些警惕起來了。

自從《東都新聞》和《參考消息》創刊以後,東都和長安兩地的報紙就如雨後春筍一樣多了起來,但創辦報紙的人卻各有各的目的,比如說,白衣彌勒當時也在東都創辦了一份報紙......

張鼎創辦報紙,不會像他請人免費喝茶一樣單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