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白衣秀士

蘇遊夫妻和夏子薇兄妹飯罷,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蘇遊有心與來雁北躲起來在房中做那夫妻間愛做的事情,無奈天色還是尚早,而夏子薇兄妹已經迫不及待地進了蘇遊夫妻的房間。

既然躲無可躲,蘇遊倒索性定下心來,四人一齊圍在了火爐前。

蘇遊清了清嗓子,隨即沉聲道,“我要寫的書,實際是一本與真正的史實有些差別的評書,我也將之稱為演義,或者小說。這種形式的出現可以追溯到東周列國,那時的人們為了說服別人,經常會設譬取寓、征引史實、借用傳說等等手段來增加說服力。硬傷則如莊子所言,這隻是淺識小道,自娛尚可,卻難成大氣候。所以我要說的書,純為娛樂,並不承擔任何教育意義,聽者還需醒耳才好......”

蘇遊這話還未說完,夏子薇已經吵了起來,“人家原本也沒想得到什麽,隻當一樂罷了,先生畫蛇添足耳。”

“畫蛇添足”出自《戰國策》,夏子薇用在此處批評蘇遊,也算是活學活用了;她這話說完,來雁北和夏子騰兩人自是點頭稱是,心中也都不由得想到,“蘇遊太過矯情了,好像誰真的把他的故事當真似的。”

蘇遊卻不理他,隻繼續道,“前段時間偶得一小令,名為《臨江仙》,我想來想去,還是決定引來作為我的開篇詞: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發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隨著蘇遊的吟詠,夏子薇兄妹一時安靜了下來,來雁北則和著蘇遊的吟詠輕輕撫掌,待蘇遊念完這開篇詞時,她已經情不自禁地開口讚道,“好一曲《臨江仙》,真是大氣磅礴,希望接下來的故事能夠陪得上這等小令。”

蘇遊點了點頭,繼續說道,“話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周末七國分爭,並入於秦。及秦滅之後,楚、漢分爭,又並入於漢。漢朝自高祖斬白蛇而起義,一統天下,後來光武中興,傳至獻帝,遂分為三國……”

蘇遊講得投入,三人聽得入神,不知不覺間一章書已經到了尾聲。

蘇遊停了下來,端起茶杯看著他們意猶未盡的樣子時,心中也由不得有些驕傲。

來雁北的掌聲卻忽然響了起來,隨即是她有些失神的聲音道,“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橫波,你這句話說的實在是妙。乍聽還沒什麽,但細琢磨,卻回味無窮。不過,你未免太膽大了,三國時,劉玄德何時與關雲長張翼德在桃園結義了?”

夏子騰也有些不滿地說道,“還有啊,張翼德不是一個會畫美人的文士嗎?怎麽變成一個屠夫了?難道先生是為豬肉鳴不平嗎?”

夏子薇倒沒什麽意見,原本她就沒讀過幾天書嘛,她隻是覺得蘇遊的故事很有意思罷了,遂催促他道,“先生別理他們,繼續說故事,這故事真的是太棒了。”

蘇遊卻無奈地搖了搖頭,強辯道,“我一開始不是下了注解嗎?你們還怪我太矯情,現在倒全跑故事裏去了,我真的好無辜啊。故事是故事,但我的卻是演義啊,認真你們就輸了......”

來雁北聽了蘇遊之語,這才想起蘇遊說故事前的注解,但這演義與自己所知的曆史南轅北撤,總還是難免心懷芥蒂的,可為了蘇遊寫出這個故事,她還是勸他加更。

蘇遊卻搖了搖頭,表示今天就到此,明天晚上再繼續。

夏子薇兄妹隻好對蘇遊用起了人身攻擊,表示蘇遊聽不進意見,表示蘇遊耍無賴。

蘇遊哭笑不得,隻好裝成無賴道,“我就是個手殘的一更黨,攤上我隻能怪你們運氣不好。”

“手殘的一更黨?什麽意思?”其餘三人對蘇遊的說話自是無解,隻好追問道。

“手殘呢,就是寫字很慢,一更,就是一章的意思;總的說來,就是我每日隻能寫一章故事,我就算想快,那也快不了啊,倒還真不是我矯情。”蘇遊解釋起來,終於算是打消掉了他們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心思。

夏子薇兄妹無奈,隻好各自回房。

蘇遊和來雁北簡單地洗漱之後,都到了床上;兩人正要親熱時,來雁北卻忽然抓住了蘇遊伸向她胸前柔軟的手。

“雁北,怎麽了?”蘇遊有些奇怪地問道,雖然這是個陌生的環境,但他也沒想到來雁北對於自己的侵犯反應這麽激烈。

來雁北把嘴湊到蘇遊耳邊,低聲道,“我似乎聽到了小白的嘶鳴。”

“你意思是有人盜馬?”蘇遊馬上反應了過來,隨即從來雁北身上滾了下來,再運足耳力往馬廄的地方聽時,果然聽到寒風裏有馬兒的嘶鳴聲。

“他們人來的不少。”來雁北便說便批起了外套,隨即又坐在床邊快速地套上鞋子。

蘇遊想不到離東都才兩百裏的地方就如此混亂,心中暗罵晦氣,卻也隻能快速地穿好衣服,隨後提著劍與來雁北一起翻窗而出。

慘敗的月光下,來雁北當先看見的是被打暈在地的店小二,隨後又看見馬廄中有三四個人正要牽馬,而外麵放風的也有四五個。

兩人對望了一眼,正不知怎麽辦時,卻聽不遠處隱隱傳來了人聲。

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道,“三哥,這一次可要大賺一筆了,這四匹可都是千裏挑一的寶馬啊!”

一個有些奸細的聲音則道,“的確如此,要不然也不會讓我們兩個親自動手了!”

“這筆買賣成了,就足夠咱們吃喝半年了。”沙啞聲音再次回應道。

馬廄裏蘇遊等人的四匹好馬,這些馬略通人性,見來牽它們的不是主人,都低嘶著往後退,偷馬賊又不敢出聲,此時也隻是與馬拚氣力罷了。

又僵持了一陣,沙啞的聲音終於不耐煩地朝裏麵喊道:“王麻子,幹嘛呢?以為這是去歌坊嗎?抓緊時間出來。”

蘇遊從他們幾句對話中已經聽出了剛才說話那兩人的身份,隨即對來雁北低聲道,“這兩人一定是他們的頭,擒賊先擒王。”

“恩,那我先殺了他們,你見機行事。”來雁北按住蘇遊,抽出了佩劍。

蘇遊點了點頭,他倒沒有因被妻子的特別照顧而感覺恥辱,畢竟是術業有專攻嘛,非要自己與出聲將門的虎女比舞刀弄槍,這有意思嗎?

蘇遊隻是看著來雁北潛到放風的幾個偷馬賊身後,卻也絞盡腦汁地想盡辦法欲驚走他們。

“啊!”一聲呼喊響了起來,來雁北的劍已經從一人的背後刺入了他的心髒。

隨後是幾個放風馬賊的驚叫聲,“三哥?什麽情況!”

但回答他們的隻是來雁北的劍,剛才所花沙啞那人最先反應過來,他的鬼頭刀“當”地一聲擋住了來雁北刺來的劍,隨後便是三四人一起往來雁北身邊衝了過來。

蘇遊見來雁北已經驚動了偷馬賊,也急中生智呼喊道,“房頂的兄弟們,馬賊都在馬廄,準備射殺他們。”

這一聲喊,不但把馬廄的馬賊嚇了一跳,更是把夏子薇兄妹從夢中驚醒了過來,他們意識到蘇遊這便出事後,三下五除二地套上衣服拿著佩劍衝了出來。

放風的人聽了蘇遊的叫聲時,想著的卻是逃跑,於是來雁北輕鬆地突破了他們的防線,並再次擊殺一人。

馬廄中的馬賊在蘇遊的呼喊之後,自是發現放風的兄弟與人交起了手,他們此時已經放棄了偷馬;他們幾人手上本來就沒有武器,他們等了一陣並沒發現弓箭從房頂射下後,自是隨便撿起地上的武器衝向了蘇遊。

蘇遊見躲無可躲,索性仗劍而立,夏子薇兄妹則在他們衝向蘇遊的最後一刻趕到。

眼看一場廝殺就要在這客棧的後院中展開時,卻聽“嘣”地一聲弓弦響了起來,隨後便是一個衝向蘇遊的馬賊撲倒在地。

“這是什麽情況?”蘇遊看著一人撲倒,心中奇怪的同時,也刺出了長劍。

夏子薇兄妹也是經曆過戰陣的人,他們此時出手亦是不慢,兩人同時揮劍向拿著馬廄中清潔工具的偷馬賊刺去。

幾個偷馬賊如同飛蛾撲火,在蘇遊三人的佩劍之下,不敵一合。

當蘇遊發現第一個撲倒在地的人腦門上插著一支箭杆時,耳邊又傳來一聲“嘣”弓弦之聲。

蘇遊並不知射箭的人是敵是友,他隻是下意識地往來雁北所在的方向看去,然後他就看到來雁北身前已經再沒有站著的人。

蘇遊鬆了口氣,看來射箭的並非敵人,於是高聲喝問道,“多謝大俠出手相助,可否獻身讓蘇遊一見?”

蘇遊喊完這話時,來雁北已經跑到了他的身邊,低聲地問了起來,“沒事吧?”

蘇遊搖了搖頭,也低聲問了她同樣的問題,來雁北卻苦笑道,“還是跑了一個賊人,隻怕咱們有麻煩了。”

蘇遊點頭,所謂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嘛;不過,殺完他們又如何?偷馬的畢竟隻是小嘍嘍罷了。想不到自己正事還沒開始辦,卻遇到這一破事。

真個是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啊!

蘇遊安撫了來雁北,正要第二次出聲對神秘人感謝時,見一個白衣人從門口緩緩走了出來,口中也出語道,“原來是南海橫波,在下王勇久仰先生了,剛才隻是舉手之勞,無需言謝。”

“原來仁兄名叫王勇,可有字號?”蘇遊待王勇走近時,才發現他是一個剛二十出頭的英俊小夥,他此時雖然手持弓箭,卻是文士打扮。

“在下王勇,表字伯當。”王勇點了點頭,朗聲自我介紹道。

“王勇,王八蛋?”蘇遊聽了他的話,自是一愣,隨後終於恍然,原來這貨便是白衣秀士王伯當!

等等!好像白衣秀士是《水滸傳》中的王倫來著,那這王伯當的外號是什麽來著?

貌似這些都不是重點吧?

重點是,王伯當遇見了自己,以後還會成為李密的死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