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6婚前冷腳

翌日早晨,快雪初晴。

李靖一大早便集合好了兩千士兵,校場上一時鴉雀無聲。

楊瑓點了點頭,意氣風發地走向了士兵和工匠們特意為他製作的竹排,他的身後跟著蘇遊以及十來個文官。

楊瑓的竹排在隊伍最前方,這竹排有近三丈長,寬也幾近一丈,上麵又用木板和獸皮搭建了一座高近一丈的屋子,裏麵放著火爐等物,足可容納十數人。

這竹排的豪華程度雖不如楊廣的觀風行殿,但絕不比《讓子彈飛》開頭處的馬拉列車遜色,就像後世的房車似的,絕對是旅行采風的最頂級享受啊。

等眾人坐好,楊瑓大手一揮,高呼道,“出發。”

隨即號角吹起,在李靖的令棋之下,五百開路騎兵當先走出校場,隨後是齊王的禦戎一甩長鞭,八匹駿馬開始奔跑起來,而齊王所乘的竹排也開始向前移動。

齊王所乘的竹排一動,後麵的那些一丈多長半丈多寬的竹排也緩緩動了起來;一時之間,五六十隻竹排走過榆林的長街,浩浩蕩蕩地往南而去。

榆林的市民門哪見過這個?此時自是躲在暗處指指點點。有誇楊瑓足智多謀的,也有罵楊瑓奢侈無度的,但作為當事人的楊瑓,哪會在乎這個?

此時楊瑓如魏晉名士一般隨性地坐於溫暖的小屋之中,便喝著葫蘆裏的酒便滿麵紅光地笑道,“這大雪天氣,我原本以為難免奔波之苦了,哪想卻是因禍得福?”

眾官紛紛附和著笑道,“我等都托了殿下的福,能想出在雪中行舟的,能有幸在雪中行舟的,這古今怕沒有幾個了。”

“這多虧了橫波的主意啊。”楊瑓點了點頭,看向蘇遊。

蘇遊微微一笑,他此時看著籃子中的雪獒,滿臉盡是溫柔之色。

“橫波怕是又有詩了吧?”楊瑓情不自禁地問完這話,隨即想起第一次與蘇遊遊淨念禪院時,蘇遊所做的第一首詩。

蘇遊搖了搖頭,“我已經許久不做詩了。”其實這話也不竟然,他前日不是還給圖蘭朵吟了一首嗎?盡管,這詩也多半是借鑒的。

“去年重陽之後,我也一直沒有心情作詩。”楊瑓感歎了一句,也不由唏噓起來。

蘇遊並不接話,那時候他們意氣風發,有共同的理想,自然也有共同的語言;但東都蘇遊決意離家出走創建自己的馬球隊後,他與齊王便貌合神離了。

楊瑓離了他,先後兩次造白衣彌勒算計,差點連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蘇遊也像是無頭的蒼蠅,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麽,被楊廣牽著鼻子南北轉了一圈,卻發現僅僅隻是浪費了一年的時間。

收獲呢?

也許隻是得到了與圖蘭朵的一場歡好,但更多的時間會留給遺憾。

竹排輕快,時間也是飛快。

三天之後,楊瑓一行已經進入了延安郡境內,這裏離長安大概還有一千五百裏。但進了延安郡後,地上的積雪已經沒有多少,再呆在竹排上就顯得有些勉強了。

楊瑓有些依依不舍地從竹排上走了下來,這些竹排每每路過有人煙的地方時,無不引起當地人的驚奇和膜拜,他則從這些不明真相的圍觀者身上的訝異中獲得了空前的滿足。

剩下的路,自然是騎行了,好在延安郡往南以後,天氣一直是晴天,騎士們都帶著皮手套,也不至於會凍到手了。

六天之後,蘇遊等人回到了長安,楊瑓李靖先是把從武庫中借出來的鎧甲入庫,接著便休整了半日,第二日一早便往東都趕了回去。

回到東都時,時間已是十一月中了,此時離蘇遊和來雁北的婚期隻有二十餘日了。

蘇遊休息了一晚後,第二日便帶著圖蘭朵送的雪獒來到了來雁北家中。

來雁北猜想蘇遊大概這幾日也該到家了,但驀然看到他出現時,也是驚喜交加地撲向蘇遊;蘇遊趕緊把籃子放下,再張開雙手迎接來雁北時,後者卻拿起了蘇遊放開地上的籃子。

“這.......”蘇遊一陣無語,來雁北卻驚喜地問道,“這是什麽?”

“這是一種小狗,因毛色純白,所以稱為雪獒。”蘇遊也低下頭來看著熟睡中的雪獒,繼續補充道,“朵兒送給你的。”

“真的嗎?朵兒真好。說起來我還欠她一件生日禮物呢,你當日離開以後我才想起。”來雁北邊說便撫摸著雪獒的毛,女孩子都喜歡這毛茸茸之物。

“會有機會的,說不定她哪天便又離家出走到東都了呢。”蘇遊開著玩笑道,心中卻頓時有些苦澀。

“你這......吐不出象牙!說實話,我還有些想她了。”來雁北撫摸了幾下之後,便把籃子放到了案上,她雖然也喜歡毛茸茸的東西,卻沒想過要養狗。

“想我嗎?”蘇遊輕輕地攬過她的腰,盯著她問道。

“誰想你啊。”來雁北嘻嘻一笑,隨即轉過了聲,卻有一滴淚水不爭氣地留下了臉頰。

“我想你了。”蘇遊從後麵環住了她的腰,用臉摩挲著她的脖子道。

“我知道,一切都還順利嗎?”來雁北幹脆仰躺在他懷中,沒話找話似地問道。

“還好,不過我們倒了榆林以後便下起了大雪,我還從來沒見過這麽大的雪呢。”蘇遊聽來雁北問起行程,第一時間想到的會是與圖蘭朵沒日沒夜的私纏,但他卻機智地從圖蘭朵離開那天開始說起。

“有多大?”來雁北好奇地問道。

“這麽大,這麽大。”蘇遊笑著回應道。

“切,不理你了。”

“反正就是很大,隻下了一夜地上便有一尺多厚了。”

“難得你們還這麽快趕回來,你辛苦了。”來雁北此時也轉過了身,反抱住蘇遊。

“還好啊,離開那冰天雪地的時候,殿下還大歎可惜呢。”蘇遊貼緊來雁北,發現她的胸器似乎又大了些,於是有一隻手情不自禁地探了上去。

來雁北本來還環著蘇遊腰的手下意識地抓住了蘇遊那不老實的手,口中卻問道,“這又是怎麽說?”

“雪天馬車無法行駛,我們便想出了一個辦法,就是造竹排,讓馬拉著竹排在雪地裏走,馬車則都固定在竹排上;最大的那個竹排上麵還建了個小屋,跟陛下北巡時所乘的觀風行殿一般,這樣的旅途,豈不是享受嗎?”蘇遊說著話,幹脆就坐了下來,來雁北半推半就地坐到了蘇遊的懷中。

“一定是你出的騷主意吧?”

“還真不是,我就起了個頭。”蘇遊搖了搖頭,他已經不需要給來雁北太多驚喜了。

“額。”來雁北不再說話,隻是靜靜伏在蘇遊的懷中,蘇遊原本還想上下其手得寫手足之欲,但為了維持著安靜的氛圍,也就隻是緊緊地抱住來雁北而已。

“對了橫波,咱們倒時要辦什麽樣的婚禮?”蘇遊正要趁機揩油時,來雁北卻突然問道。

什麽樣的婚禮?蘇遊有些左右為難,在他原來那個時代倒有許多婚禮,比如說中式的,西式的,含有漢服的......但這個時代有的選嗎?

“咱們好像到了親迎那一步了。”蘇遊不置可否地說道,總不能讓他說馬上就要成親了他還不知道有什麽樣的婚禮吧?

“這是《周禮》的說法,那便是漢俗婚禮了。”來雁北點了點頭,蘇遊由此變得心事重重。

結婚這種事,女子顯然比男人更看重,因為這是終身大事,也是唯一的最幸福的時候,而男人還有金榜題名時。

蘇遊對於結婚什麽的倒不是特別看重,但為了哄好自己心愛的女人,這個時候必須得全力以赴啊。

蘇遊與來雁北又纏綿了一陣,便心事重重地回了家,回去以後第一時間便叫把蘇雙魚從青荇處叫了過來。

“先生,有事?”蘇雙魚見蘇遊剛回來便找自己,顯得有些興奮,畢竟他在蘇遊府上已經遲了近一個月的幹飯。

“沒什麽事,就是想問問你,你都經曆過什麽樣的婚禮。”蘇遊劈頭蓋臉就問了起來。

“婚禮?”蘇雙魚一愣,蘇遊馬上要成親他是知道的,但他問這話什麽意思?但他細思了一陣後還是慢慢回憶道,“小時候倒也參加過幾次婚禮,也沒什麽區別,對了,他們都是商人,先生要參考他們的?”

蘇遊搖了搖頭,蘇雙魚則愛莫能助地說道,“我聽說士子的婚禮與商人的婚禮是不同的,又有胡俗與漢俗之分。”

“漢俗婚禮便是漢服婚禮吧?這我倒不陌生,但胡俗呢?”

“先生還是問問那些老儒吧,我湊熱鬧的時候畢竟至今十四五年了。”蘇雙魚搖了搖頭。

蘇遊聽了,鬱悶得不行,真的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啊,自己拒絕蘇威的連宗,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蘇遊又想起了當初剛到長安時想向劉炫問禮卻打了退堂鼓之事,如今看來還得找個知書達理的老人家問問可好,於是他想起了太常卿高熲以及太常少卿許善心,還有太常博士歐陽詢......

劉炫真心是不熟,高熲早就回了山東老家,許善心被白明達的人謀殺了,那就隻剩歐陽詢了......

蘇遊見到歐陽詢時,他正在臨池,這也難怪,沒有他這孜孜不倦,又怎會成為令人敬仰的偉大書法家?

“橫波?有事?”歐陽詢本來還想與蘇遊探討一下書法的,他原本對蘇遊的書法也有些推崇,可現在卻見蘇遊臉上有些焦躁之色,這樣的情緒自然不能聊藝術了。

“是有些俗事想請教先生。”蘇遊點了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

“那橫波先到客廳等我,我洗洗手就來。”歐陽詢點了點頭,隨即擱下了筆。

俗事自然不能在這書房裏談,蘇遊知趣地退到了客廳,隨即便是一陣好等,直到連續了三次水也不見歐陽詢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