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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上,大殿旁邊的小偏殿中,楊廣正在殿中的沙盤胖踱來踱去,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對他而言,除了行刺自己的刺客和宇文弼之死還有待解決外,現在工作的重心基本已經可以放到開疆拓土上來的。
吐穀渾的求援信,正是一個信號。
長孫晟、宇文述、來護兒、衛玄等軍中大將先後到來之後,隻圍著沙盤看了幾眼便大略猜到了楊廣現在注視的是什麽。
“陛下?”長孫晟顫巍巍地提醒了楊廣一句,此時該來的人都已經到齊了。
“哦,都到了啊?那朕先給諸位愛卿宣布一個好消息。”楊廣經長孫晟的提醒,馬上回過了神來,他回頭望了眾人一眼後,又興奮地說了起來,“今日從西域傳來兩封急報,一封是裴世矩遊說鐵勒部進擊吐穀渾,鐵勒部從且末出兵,直取吐穀渾國都扶挨城。還有一封則是吐穀渾國主給朕的求援信,吐穀渾國都不保,目前已退入西平。”
“裴侍郎幹得漂亮啊,陛下,吐穀渾與我中原僵持幾近百年,如今有此機會,咱們正好痛打落水狗啊。”楊廣話音剛落,長孫晟已是興奮地笑了起來,像他們這種位置的大人物,早就充分理解“和平”這種口號的意義了,如今嗅到了建功立業的機會,仿佛身上的病痛瞬間都消失了幾分。
“愛卿所言,甚合朕意,諸卿都說說,你們有何良策可破之?”楊廣點了點頭,眼睛從沙盤回到了擺在桌案的地圖上,眾人順著他的目光,看到桌子上的地圖正是裴世矩親手所繪的西域圖。
“不知陛下想要達到什麽目的?”宇文述正想說話時,來護兒卻搶先問道。
宇文述回頭白了來護兒一眼,按理說這時候輪不到來護兒這麽早發言的;來護兒出聲以後也發現了自己的莽撞,但他自抓回了宇文家賣出去的兵器以後算是和宇文述撕破了臉,此時見他驀然回頭,自是半點假裝尊敬都欠奉。
“先帝在時,我大隋內有叛亂,外有強敵,但還是與吐穀渾打了幾次硬仗,隻是那時候都是以逼迫他們龜縮為主,並不占領侵占他們的國土。吐穀渾這種宵小之輩表麵上向大隋稱臣,但卻時常劫掠絲綢之路,侵占邊境的人民,這虛與委蛇之舉朕又豈能不看在眼裏?如今我大隋的國力已不同往日,朕想一勞永逸地解決這橫在喉間的魚刺,最好是能禦駕親征。”楊廣思考了一會,恨聲說道。
“君辱臣死,臣願請戰。”宇文述立馬站了出來,說道向吐穀渾出兵,他已經與楊廣達成了兩次共識了。
長孫晟聽了楊廣的決心,也急聲道,“陛下,從關內到達吐穀渾,路途太過遙遠,若陛下禦駕親征的話,恐怕需要一些時間征集錢糧輜重,這戰機稍縱即逝啊。”
“陛下,臣願帥精兵兩萬,先回榆林整裝待發,再走靈武朔方兩郡,於會寧郡會合後度河西進。到時隻要對慕容伏允說我們是大隋派來的援軍,再趁其不備,可一鼓而擒之。”宇文述上前一步,指著地圖朗聲說道,顯然,他之前做過了功課。
眾人聽了宇文述的計策,都齊齊往他行起了注目禮,仿佛從未認識他似的,他們聽說吐穀渾被鐵勒偷襲的時候,第一時間想起的便是前年冬天韋雲起借兵突厥打契丹之戰,但如今的鐵勒人雖是進行了突襲,但他們的軍事力量畢竟還是與吐穀渾人相去甚遠的。
要打吐穀渾,正麵戰場還是得大隋來扛,那麽,大隋軍隊是否能在第一時間進入戰場就成了成敗的關鍵,宇文述此時一陣見血地指明了這點,他同時提出了行軍路線,除了他領兵兩萬這點有些自大外,幾乎完美地解決了楊廣的疑問。
“諸卿以為如何?”楊廣對宇文述的回應點了點頭,其實這個方案他們早已經討論過了,那時候還沒有吐穀渾漢王的求救信。
“微臣附議。”許多人紛紛點頭附議。
“好,朕封你為行軍元帥,可帶步軍八萬騎兵兩萬共十萬精兵進擊吐穀渾。”楊廣擺了擺手,回轉身來緊緊盯著宇文述,隨即又補充道,“若你帶不回伏允,你還可以提著自己的頭來見朕。”
“臣定當全力以赴。”宇文述當即跪下接旨,其餘眾人則暗暗歎氣,這痛打落水狗的美差就這麽落到了宇文述的手上了。
“那下麵就討論一下這十萬精兵的組成吧,務必在天亮前能拿出個完美的方案。”楊廣把宇文述扶了起來,接著說道。
於是眾人開始為了自己代表的利益階層而開始討價還價地爭論了起來。
楊廣把他們送走的時候,東方的天際已經透出了魚肚白,但他並沒有就此放鬆下來,他也不打算上床了,隻在躺椅上閉目養神,心中卻在為這突然其來的戰機多愁善感起來。
說也奇怪,前幾天還需要用硝石來製造涼意,如今躺在椅子上,楊廣卻會感覺有些寒冷了。
“陛下?”蕭皇後發現楊廣躺在椅子上睡著時太陽已經出來了,但她並不敢高聲呼喊,當她叫了一聲沒有回應的時候,她隻是輕輕地拉了條毯子蓋在他的身上。
事實上,蕭皇後自送走義成公主和圖蘭朵後便得知楊廣接見軍方大佬的消息了,她原本還想等著與楊廣一齊就寢的,可最後還是一不小心就和衣在床上睡了過去,但她半夜醒來以後依然不見楊廣,隨後她便輾轉反側,再不成眠了。
當她起來後,卻發現楊廣躺在椅子上睡著了。
這個男人為了不吵到自己睡覺竟然甘願在此挨冷受凍!蕭皇後想到此的時候,眼淚已經悄然滑落到了臉頰上。
“碧落,怎麽了這是?”楊廣睡得並不實,當蕭皇後的毯子蓋到身上的時候他便醒了,但他從鼻子的幽香中聞出身邊的人是蕭皇後時,並不打算破壞這紅袖添被的氣氛,但這紅袖的眼淚竟滴到了他的臉上。
“沒,沒事,風吹的。”蕭皇後有些躲閃地說道,這個借口實在有些拙劣。
“是嗎?”楊廣蓋上了毯子後,溫暖得一塌糊塗。
“真的沒什麽。”蕭皇後搖了搖頭,堅持道。
“朕滿腦子都是國家大事,有時難免會忽略你的感受,最近真的是太忙了。”楊廣邊說邊拿起了身上的毛毯,蕭皇後接過毛毯後他便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陛下也要愛惜些身子才好,有些事交給臣子們去做就好了。”蕭皇後抱著毛毯,站在楊廣的身後。
“朕又何嚐不做此想,他們做得好朕自然是放心的,但有些事.......讓他們辦事自是沒有問題的,但現在做事也越來越難了,究其原因,還是錢的問題,朕要是多幾個能像裴世矩那樣的人就好了。”楊廣看著透過窗子的太陽,感歎了起來。
“臣妾至少可以幫你找一個像他那樣的人出來。”蕭皇後很篤定地說道。
“朕自然知道你想舉薦的是蘇遊。”楊廣笑了笑,他的心中同時還想到了楊瑓柳威民等人。
“不知他傷得如何了。”蕭皇後有些擔心地問了一句,又接著說道,“臣妾看著圖蘭朵那丫頭似是有意於他呢。”
她實在有些不甘心,隻要楊廣點頭,楊素顏的歸宿原本可以皆大歡喜的。
“朕原本想去看他的,卻又被耽誤了。”楊廣歎了口氣,又笑著說道,“其實如今的結果是朕最樂意看到的。”
“什麽?”蕭皇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上你希望蘇遊重傷?你的人性呢?你的節操呢?
“蘇遊大智若愚,為人看著低調,實則圓滑。按目前的趨勢下去,他在朝廷中獲取名望易如反掌,以他的年齡位高權重,就算朕能震得住他,但阿孩行嗎?若是他不安分起來,楊家的江山危矣。”楊廣的眼光不可謂不長遠,他說這些事蕭碧落根本就是聽不懂的節奏。
“這跟他受傷有什麽關係?”蕭碧落有些茫然地問道。
楊廣笑了笑,隨即低聲道,“首先,他與咄吉有不共戴天之仇,這就注定他與突厥永遠是敵人;其次,若是圖蘭朵嫁給了他,他與突厥的關係則變得曖昧起來。你想想,誰會跟著與突厥人關係曖昧的人起事?他們就不怕被人罵成賣國賊嗎?”
“陛下,你想得太遠了,不過,真有些道理。”蕭皇後點了點頭,楊廣這想法真的是太妖孽了,但是,一直雄心勃勃的他怎麽會想到江山不穩呢?
楊廣隻是以他自己的道德來衡量世人罷了,他並不知道人類對於權利的追求到底可以把道德的下限降低到什麽樣的高度。幾年以後,他就可以看到竇建德梁師都李淵這些人紛紛做起了突厥人的幹兒子,如果他的命活得足夠長的話。
事實上,從幹兒子升級成為偽皇帝的人還多嗎?
“爺爺都是從孫子過來的。”
處於底層的人永遠都記得這句話,這也是他們向上爬的動力,楊廣這個出身就處於金字塔高層的人又怎能體會到**絲們的憂傷?
“待會咱們去看看蘇遊吧,我還有些事需要他來做。”楊廣與蕭皇後聊起蘇遊的時候,已經洗漱完畢,此刻他們已經坐在了餐桌前。
蕭皇後沒有說話,隻是輕輕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