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眾人一起驚訝,“怎麽從沒有聽你說過呢?”

“對呀,大侄子一直呆在江村,怎麽可能拜王大人為師呢?”江大強又給江逐流滿了一碗酒,“大侄子,來喝完再說。”

江逐流不顧江天成的阻攔,接過酒碗又一口氣喝完,然後打了個酒嗝說道:“大強叔,你有所不知啊。小侄前次到洛陽趕考,雖然榜上無名,但是卻巧遇了王曾王大人。大人喜歡我的文章,就收我為他門下學生了。”

說著,江逐流又從懷裏掏出王曾的推薦信,展示給眾人看。

“這封信各位族叔都看過了,是我師王大人的親筆手跡。各位叔叔想一想,假如王大人不是我的老師,他會平白無故地推薦我到伊洛書院去嗎?”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有人就聰明地聯想起來。

“我說大侄子為什麽州試之後兩個多月沒有回來,原來是拜師去了啊。”

江逐流正色道:“正是,我在王大人門下苦讀了兩個月,所以耽誤了回鄉的行程。”

眾人都露出豔羨的目光,什麽時候自己的兒子能有這個福氣,拜到王大人門下呢?

“多虧了王大人兩個月的教導,小侄的學業水平才突飛猛進。要不然,在鬥文大會上怎麽也不可能勝過沿河村啊!”

江逐流越說越象那麽回事。

眾人愈發驚訝,王曾王大人不愧是為相十多載的人,兩個月的教導就把江舟這個榆木疙瘩腦袋教育成一個文采斐然的天才。

“唉!可惜舟兒的滿腹文采,最後卻為江金川那老東西做了一鍋菜。”江天成想是也喝多了酒,提到江金川就少了平日裏的顧忌,“那八個時辰的水都讓那老東西澆了自家的地。”

江天成一提這話茬,酒席中歡樂氣氛都少了許多。其他人雖然不敢象江天成那麽咒罵江金川,但是一想到自家的地因為沒有澆上水連個穀苗都沒長出,眼看就要入秋了,田裏沒有收成,讓他們怎麽過啊?

見氣氛沉悶起來,江逐流卻狂笑起來。

“哈哈,各位族叔,江金川此舉看似精明實則愚蠢,為貪圖眼前的蠅頭小利,卻斷送了子孫的大好前程!”

“舟兒,你此話何解啊?”江天成代眾人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江逐流不答,隻是捧著肚子一味狂笑。

“哎呀,大侄子,你倒是回答你天成叔的話啊,成心把我們急死不成?”

江大強不住的催問,對這個問題尤是熱心。

江逐流收了笑,抹去眼角的眼淚。

“王曾王大人從小家境貧寒,受盡了村裏豪紳的欺辱,所以他最痛恨這些為非作歹、欺壓鄉鄰的土豪劣紳。現在王大人在洛陽興辦府學,江文江武前去就讀,假如我把江金川在村裏的所作所為講給王大人聽,不知道王大人會是什麽反應?”

江天成一拍大腿,嘴裏喊道:“著啊!王大人知道江金川的劣跡,還會對江文江武有好臉色嗎?說不定會立刻取消他們二人的學籍資格,把他們趕回河內來呢!”

眾人都一片歡笑,仿佛已經看到江文江武兩兄弟灰溜溜地從洛陽滾回來的樣子。若真是這樣,那可是大快人心了。雖然地裏依然沒長莊稼,家裏依舊沒有糧食。但是能看到江家大房吃癟,也算是出了胸中一口惡氣!

江逐流舌頭打著卷說道:“江武江文兄弟不在伊洛書院讀書,那麽到來年禮部省試時間他們如何與其他學子比拚?退一步講,即使他們能通過禮部省試,但是授受官職的全是王大人的故交下屬,這種在王大人心中掛了號的人,誰人又會給他們安排好的官職呢?”

眾人皆笑。

江逐流又道:“所謂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江金川萬萬沒有想到,他整日裏橫行鄉裏固然痛快,報應卻會落在他的兩個孫子身上。”

江大強卻插言道:“大侄子,我看卻不盡然吧?縱然王大人是你的恩師,也不見得聽了你一麵之詞就把江文江武兩個孩子驅趕回來吧?”

“大強叔,你喝醉了吧?”江逐流乜斜著眼睛看著江大強,“這是我一麵之詞嗎?再過一個月就要秋收了,族人的地裏一根莊稼都沒長出來。王大人派人過來一察看,不就可以落實我的話了嗎?”

說道這裏,江逐流不理江大強,轉身往大夥兒碗裏加酒,嘴中喊道:“各位族叔,請相信小侄,惡人一定會有惡報的!來,我們繼續喝!”

江大強卻抱著肚子喊叫起來:“哎呦,我的肚子怎麽這麽疼。”

他葛皺著眉頭,歪斜著嘴巴對江逐流說道:“大侄子,老叔不能陪你了。我可能吃壞了肚子,要去找大夫看一看。”

江逐流關心地說道:“大強叔,怎麽會這樣啊?要不要小侄陪你去找大夫?”

“哎呀,不要不要!”江大強連連擺手,“不能耽誤你們喝酒,我一個人就去。”

說著江大強抱著肚子艱難地走出屋門,挪了幾步,偷眼一看沒有人送出來,就一溜煙兒的跑了。

屋裏眾人都在嘲笑江大強,這狗日的整日跟大房的人混在一起,今日卻來江舟家混吃混喝,看看,遭報應了吧?肚子疼是老天在懲罰他呢!

江大強走後,江逐流卻再也沒有沾酒,倒是反過來勸大夥兒喝酒。聽說江文江武會遭報應,大家夥個個兒都心情暢快,加上兩大葫蘆烈酒、三斤多豬頭肉,把很久沒有見過葷腥的大夥兒吃得心滿意足。

把諸位醉醺醺地族叔送走,江逐流卻單單拉住了江天強。

“天成叔,今天晚上,江金川肯定會找過來和你換地,用他自己的地換你的地。”

“不會吧?”江天成晃晃悠悠地站在那裏隻是搖頭,“舟兒,天成叔雖然喝多了,但是並沒有糊塗。江金川的土地上穀子長勢那麽好,眼看就要收成了,會和我換地?”

“嗬嗬,天成叔。江金川不但會和你換,他還會和全村的族人換地呢!不信你等著瞧吧。”江逐流笑眯眯的,哪裏有剛才在酒席之間爛醉的模樣,“天成叔,到時候你隻管答應和他換就是,不要有什麽顧慮。”

江天成半信半疑地走了回去。

到了晚上,江天成急急慌慌地跑了過來。

“舟兒,還真讓你說對了。”江天成一臉驚喜,“江金川就是派人過來和我交換地契。不光是我,幾乎全村的族人的地都被江金川交換了過去。”

江逐流一臉平靜,這樣的結果早在他意料之中。

“天成叔,交換地契的時候可有保人?”

“有,有!”江天成連聲道,“江金川下了血本,竟然把沿河村的趙老太爺請過來做保人了!”

“江金川倒是想的周到啊!”江逐流終於笑了出來,“既然趙老太爺都過來了,什麽都結了!”

江天成一臉崇拜地看著江逐流,在他眼裏,江逐流幾乎快比上神機妙算的諸葛孔明了。他心中對王曾更是佩服。兩個月時間內把江舟這塊榆木疙瘩雕琢成諸葛孔明,那麽王曾本人該是如何厲害呢?莫非是天上的神仙不成?

江逐流笑著拍了一下江天成的肩膀,“天成叔,想不想看江金川吐血的樣子?”

江天成咧嘴一笑,當然想。

江逐流笑道:“那你跟在我身後,一會兒準讓你看到江金川這老家夥吐血。”

江氏宗祠前,江金川正在大擺宴席招待趙老太爺。老家夥心中非常不好受,眼看再有一個月,莊稼就要收了,卻要眼睜睜地送給別人。這還不說,還要花上一大筆錢請趙老太爺做擔保的中人。這是何苦呢?

江金川千不怨萬不怨,隻怨恨那個小人得勢的江舟。他當初咋就沒有看出來,江舟竟然拜了王曾王大人為師呢?當初他要是知道一點風聲,也不會鬧到現在這個地步啊。差點把孫子的前程都給耽誤了!

好在江金川長了個心眼兒,聽說江舟家擺了酒宴,就派旁係的江大強過去探聽消息。要不是他有這一手妙棋,江武江文的錦繡前程不全都化為泡影了嗎?

“哎呦,族長大人,你在這裏擺設酒席呢?”江逐流走了過來,給江金川施了一禮,然後又對趙老太爺施了一禮,“趙老太爺,大熱天的,您老在這兒?”

趙老太爺笑道:“江小哥,你們江族長和族人交換地契,央我過來擔當保人呢。”

江金川強笑道:“是啊,趙老太爺是我特地請過來的。”

他旋即又道“江舟,我聽人說你對族爺有些誤會?”

江逐流搖了搖頭,嘴裏說,“不敢,我哪裏敢對族長大人有什麽誤會。”

“嗬嗬,沒有誤會就好!一定是那些閑人在亂嚼舌頭,回來我一定收拾他們!”江金川假模假式道,“江舟,這裏我跟你解釋清楚。上次鬥文爭水,沿河村放給我們村八個時辰的水。村裏都是些小門小戶的小地塊,我怕族人為了爭水自己人之間又打了起來讓旁人笑話,於是就做主讓河水直接流到我的地裏,我這大塊土地澆起來方便,然後再將我的澆過水的土地和族人交換。”

“隻是這一段時間族務繁忙,就暫時耽擱了下來。今天我終於得閑,我就特意把趙老太爺請過來做中人,把我的地和族人置換過來。”

趙老太爺在旁邊笑道:“江族長真是仁者仁心,如此悲天憫人的胸懷趙某自愧不如啊。”

江逐流不為所動,冷冷地說道:“族長大人,那土地上已經中上的穀子呢?”

江金川連忙道:“自然是歸換到地的族人所有。”

“這一條可曾在地契中寫明?”

“哎呀,老朽糊塗,忘了注明!”江金川一拍腦袋,“金山兄弟,過來,把所有地契都注上這一條。”

江金山過來,把地契上都寫明這一條,然後族人和江金川都簽字畫押,趙老太爺簽名做保,很快就弄妥了。

看族人們領了地契興高采烈地離開,江逐流心中也是歡喜。他衝江金川一拱手道:“族長大人大仁大義,江舟甚是感動啊!”

江金川心髒不停地滴血,臉上卻笑眯眯地說道:“哎,些許小事,何足一提啊。老朽身為江氏族長,做這些是利索應當的。”

他停頓了一下,滿懷期望地對江逐流說道:“江舟,你到洛陽見的尊師王大人,可要在他麵前為老朽沒言幾句啊?”

“王大人?”江逐流一愣,“他不是我的老師啊。我連他的麵都沒有見過呢。是劉知縣劉大人向王大人的舉薦,我才得以進伊洛書院呢。”

“哎呀!你這個小畜生,氣死我也!”

江金川渾身哆嗦,臉色青紫,隻覺得嗓子口一甜,一口鮮血竟然噴了出來,隨後就昏倒在江氏宗祠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