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渾臉上的狂喜消失不見,代之以凝重的表情。

“江先生,以你之見,我們隻有撤了?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嗎?”

江逐流道:“除非班穀渾頭人能搬來援兵,否則以我看來,隻有撤退這一條路了。”

班穀渾歎了一口氣道:“涼州被占,甘州被圍,可汗王自顧不暇,又哪裏分得出救兵了?”

大廳內氣氛頓時沉悶下來,雖然山寨抗擊黨項軍隊取得了勝利,但是放在整個甘州回鶻被黨項人打得幾乎要滅國的大背景下,這場小小的勝利又算得了什麽?即使就山寨來說,雖然取得了一場勝利,卻依舊要選擇撤退以逃避黨項人的兵鋒,這種雖勝猶敗的現實讓在場所有的回鶻人心中都感到不是滋味。

班穀渾對江逐流道:“江先生,我們該撤到哪裏?選擇哪一條道路撤退?先生能不能幫我們籌劃一下?”

班穀渾心中已經把江逐流奉若神明,在他想來,江逐流一條小計策就讓七百多凶悍的黨項鐵騎全軍覆沒,那麽替山寨選一個安全撤退的地點,選一條安全撤退的路線,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嗎?

江逐流苦笑兩聲,道:“班穀渾頭人,我是被黨項人追殺,逃到這裏的,對這裏的地理環境一點都不熟悉,讓我幫你們選擇撤退地點和路線,豈不是問道於盲?”

班穀渾這才知道,原來心目中的神仙也是被黨項人追殺地走投無路。神仙也有搞不定的事情啊。

年齡最大的回鶻老者忽然插言道:“江先生,老朽這裏收藏了一副簡易地圖,先生你看一看能不能派上什麽用場。”

江逐流看了一眼班穀渾,點頭說道:“也好,老人家拿過來吧。”

回鶻老者從懷裏掏出一卷羊皮紙,為江逐流和班穀渾慢慢打開,一副簡易的地形圖就出現在江逐流麵前。

回鶻老者用手指著地圖上的圖標為江逐流解釋:“江先生,這裏就是我們山寨。往西五十裏。就是甘州城。在往西北,則是戈壁沙漠,西南方向則是胭脂山……”

地圖非常簡陋,上麵的圖標江逐流也不認識,但是在回鶻老者的講解下,江逐流慢慢弄明白所處的位置以及周圍所處地地形地勢。

“班穀渾頭人,”江逐流指著地圖問道:“山寨那個方向沒有黨項軍隊?”

班穀渾道:“江先生。山寨東方和南方都是黨項人地地盤,西方是甘州城,也已經被黨項人圍困,唯一沒有黨項軍隊存在地隻有西北方向的戈壁沙漠。但是此次攻打山寨的黨項大軍卻是從西北方向而來……”

江逐流麵色嚴峻起來,道:“班穀渾頭人,也就是說,山寨的四麵八方都是黨項人的軍隊。”

班穀渾點頭道:“正是。”

江逐流心中又是一陣苦笑。看來不管選擇那條道路,都不可避免地要和黨項人的軍隊交鋒。以山寨五六十個回鶻戰士。如何能對付成千上萬的黨項鐵騎?更何況這幾十個回鶻戰士還要帶著山寨中一百多名老弱婦孺突圍呢!

這時。那個拿出地圖地回鶻老者又說道:“江先生、班穀渾頭人,據老朽所知,這個地方有個非常隱蔽的山穀。山穀中有一巨大的山洞,能容納三四百人,山洞中空曠幹燥,還有水源,隻要有足夠的食物,在裏麵我們全山寨的百姓在裏麵藏個三五個月應該沒有什麽問題。”

班穀渾大喜,口中嗔怪道:“班納達叔叔,有這樣的地方你為什麽不早說,害得我擔心半天!”

那名叫做班納達的老者連忙解釋道:“頭人,老朽一開始也沒有想到事情會惡劣到這個地方,竟然需要全山寨的人都要撤退。後麵,老朽則是想聽聽江先生地計劃,老朽擔心貿然講出,會影響江先生地計劃。”

班穀渾此時找到一個如此絕佳的山洞可以供全山寨的人藏身,歡喜還來不及,又如何肯去真心責怪班納達呢?他聽了班納達如此之說,便回身征詢江逐流地意見:

“江先生,以你之見,班納達叔叔的辦法可能成麽?”

江逐流想了一下,開口問道:“班納達大叔,你所說的這個地方距離此地有多遠?又有多麽隱蔽?是否能在大隊全力搜索之下還能保證不被發現呢?”

忙躬身回答道:“江先生,那個山穀距離山寨不到二在這個位置上。”他用枯瘦的手指在地圖上點了一個地方,繼續說道:“這裏雖然比較隱蔽,但是若是大隊人馬用心搜索,依舊會被發現的。”

班穀渾麵色一沉,假如能被黨項人發現,那麽這個藏身之處也沒有多大意義了,看來是上天下定決心要讓他們這一族人滅絕啊!

江逐流卻並不如班穀渾那般消沉,他低頭沉吟一陣,霍然抬頭,對班穀渾說道:“班穀渾頭人,我們這裏有一個計劃,或許可以讓全山寨的人逃得性命。”

班穀渾臉上頓時又燃起了希望之色,連忙對江逐流道:“江先生請講!”

江逐流道:“我們全山寨的人一定要兵分兩路才有活命的機會。”

說著,江逐流用手在地圖上比劃道:“首先,讓山寨裏的老弱婦孺攜帶糧食和山寨裏的傷員到二十裏外山穀裏的山洞中藏身。而我們則率領著山寨中的還能打仗的戰士向西突圍,直接衝向甘州城。”

班穀渾弄不明白江逐流的用意,茫然道:“江先生,如果我們率領戰士和山寨裏的老弱婦孺在一起,黨項軍隊發現他們了,戰士們還能抵擋一陣,現在我們把他們單獨撇下來,當黨項軍隊發現他們的時候,他們不是一點抵抗能力都沒有嗎?豈不是任黨項人任意宰割嗎?”

江逐流笑了起來,擺手說道:“班穀渾頭人,我向你保證,如果按照我的計策行事,絕對不會發生你說的那種情況的。”

班穀渾拱手說道:“俺班穀渾沒有讀過你們漢人的兵書,是個粗人,不明白江先生的意思,先生可以為班穀渾解釋明白嗎?”

班納達和另外一個回鶻老者以及在場的幾個山寨頭領俱都向江逐流說道:“請江先生為我們解釋一下吧。”

江逐流道:“班穀渾頭人,道理其實非常簡單。首先,黨項人既然派軍隊來攻打山寨,說明他們已經知道山中有我們這個山寨的存在。但是從他們派過來七百多麽軍隊,而且都是騎兵,說明他們雖然知道有這麽一個山寨的存在,但是對山寨裏的具體情況卻不清楚。否則第一圍攻一個隻有五六十個戰士的小山寨不用派七百多人的軍隊,第二,既然是攻打山寨,也不應該完全都是騎兵,至少要派一些步兵和輜重兵以便攻占山寨的高牆。”

班穀渾等人俱都點頭,覺得江逐流說的非常有道理。

江逐流繼續說道:“既然黨項人不了解山寨的虛實,那麽他們也不可能知道山寨裏有沒有老弱婦孺,或者有多少老弱婦孺。在這種情況下,這就是成為我們可以利用的地方。”

“我們首先讓山寨裏的老人孩子婦女和傷員都藏匿到二十裏外那個隱蔽的山洞中。然後我們留下的五十多戰士則要大張旗鼓地黨項軍隊發起攻擊,把黨項軍隊的全部注意力都吸引過來。當他們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我們身上的時候,絕對不會想到去搜索二十裏外一個隱蔽的小山穀,那麽山穀裏的一百多老弱婦孺都安全了。”

班穀渾等人俱都點頭,覺得江逐流說很有道理。

班納達和另外一個回鶻老者卻齊聲說道:“江先生,不可!班穀渾頭人和手下的戰士是我們回鶻山寨的希望,怎麽能夠為了救我們全部犧牲掉?我們這些老弱婦孺寧可都戰死,也不願意拖累班穀渾頭人,犧牲掉我們回鶻山寨的希望。”

班穀渾麵色一變,正要說話,江逐流卻伸手攔住他,笑著對班納達解釋道:“班納達大叔,你誤會了。誰說我要犧牲掉你們回鶻山寨的希望呢?隻要按照我的計策行事,保險你們回鶻山寨的老人兒童婦女都得到了安全,你們回鶻山寨的希望也能得到保全。”

班納達搖頭隻是不信,顫聲道:“江先生一定是騙我,以五十多人去對抗成千上萬的黨項大軍,又如何能保全得性命下來?”

江逐流笑道:“班納達大叔,我既然能以五十多個人打敗七百多黨項鐵騎,也就能在成千上萬的黨項軍隊麵前保全五十多名回鶻勇士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