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有驚無險地來到阿布杜的國師府邸。比起上次江候,國師府邸又蕭條了許多,大門口布滿了枯枝敗葉。看來,阿布杜一定是快要立刻興州了,所以連大門口的清潔也懶得打理。

江逐流站在門口向裏張望了半天,才發覺遠處的葡萄藤下有一中年胡人,懶洋洋地躺在椅子上在閉目養神。

江逐流伸手在門框上敲了半天,那中年胡人才聽到聲音。他嘟囓了一句,懶洋洋地從椅子上起來,來到大門口打量了一下江逐流,口中喝道:“你這老婦,無事敲什麽門?你可知道這裏是什麽所在?”

江逐流暗笑,到底是國師府邸門房,雖然阿布杜已經失勢,門房的架子卻依舊很大。

“大人!”江逐流沙啞著嗓子偽裝成老婦人的聲音誠惶誠恐地說道:“老婦知道這裏乃是國師府邸。有人托老婦向阿布杜國師送一樣東西。”手中已經把寫著×和兩個符號的白紙遞了過去。

中年胡人接過紙張端詳了一陣,看不出個所以然。本不想往裏送,但是萬一這東西真的是國師大人所急需的,一旦出了紕漏,國師大人怪罪下來,豈不是糟糕之極?遂嘟囓了一句,讓江逐流在外等候,不太情願地往裏送信去了。

不大功夫,中年胡人折了回來,態度就恭敬許多:“國師大人請你進去。”

穿過幾重院落,來到內庭。阿布杜正在裏麵焦急等候。他早上就聽到消息,興州城全城戒嚴,搜捕混入城內的江逐流。此時忽然間聽守門人來報,一個中年婦人受人之托送來一張紙,紙張上幹淨無比,就有兩個簡單地幾乎兒戲的符號。

阿布杜一看這兩個符號,立刻知道,這是江逐流派人過來給他傳遞消息了。當時他不敢怠慢。立刻讓看門人把外麵傳遞消息的中年婦人延領進來。

一個麵色蠟黃的中年婦人佝僂著身子進了內庭。阿布杜一抬手。周圍人立刻退下。阿布杜這才招手把中年婦人叫到跟前,低聲問道:“命你傳信之人現在哪裏?”

江逐流嘿嘿一樂,對阿布杜躬身作揖道:“阿布杜大師,難道你不識的江舟了嗎?”

聽到江逐流熟悉的聲音,阿布杜大吃一驚訝,他抬頭仔細端詳過去,可不。眼前這中年婦人正是江逐流。隻是江逐流化妝術太巧妙了,若不是江逐流出聲提醒,阿布杜乍眼一看,幾乎被江逐流騙了過去。

“江大人,竟然是你!”阿布杜又驚又喜,“你怎麽變成這個樣子?又怎麽穿過種種重圍,來到這裏?”

“有勞大師掛念!”江逐流拱手謝道:“城中黨項軍士注意力都放在男子身上,江舟這一身貧婦打扮。正好可以躲過他們的盤查。”

阿布杜看了看門外。道:“此處也不甚安全,江大人,請跟我來。”

興州城乃阿布杜一手設計並主持修建而成。國師府邸是阿布杜自己的府邸。自然更是分外用心,阿布杜在裏麵設計了許多暗室暗道,用來藏身和避禍。現在,這些暗室和暗道終於派上了用場。

阿布杜領著江逐流穿過一條曲曲折折地暗道,來到一個暗室之中。這個暗室麵積寬大,幹爽潔淨,說明通風和透氣性都非常好,江逐流進來之後完全嗅不到一般地下室常有地潮濕腐朽渾濁之氣。

暗室內各色家具一應俱全,那張寬大地胡床奢侈程度完全不遜色於江逐流曾經見過的任何床榻。暗室的正中,擺放著一張巨大的原木方桌,方桌上放著兩盞長明燈,經久不滅。

把江逐流領到這裏,阿布杜這才鬆了一口氣,對江逐流說道:“江大人,這裏保證安全。當日修建這間暗室的都是黑衣大食的工匠。建成之後,他們領了厚賞,全都返回黑衣大食了。現在,在興州,這件暗室除了阿布杜沒有任何人知道,包括阿布杜的徒弟都沒人知道。”

“多謝大師為江舟費心!”江逐流真誠地說道。他現在被黨項人追緝,和喪家犬差不多,阿布杜一個胡蠻之人能夠如此真心地幫助他,怎麽能不讓他感動?

阿布杜嘿嘿一笑,誇張地說道:“江大人,你以後就是阿布杜地老板,阿布杜幫助你就是幫助自己的錢袋子.

豈不是都長翅膀飛走了不成?”

江逐流大笑起來,方才在路上被黨項士兵盤查憋在心中的鬱悶心情頓時一掃而空。

阿布杜也陪著大笑。

笑畢,阿布杜問江逐流,是不是真的是江逐流指揮大宋使團的衛士把遼國正副使臣耶律良和蕭洪,以及遼國使團的衛士全部殺了。

江逐流苦笑兩聲,反問道:“大師,你相信這樣的傳言嗎?”

阿布杜點頭道:“江大人,阿布杜一直以為,殺人不一定要靠武力、靠人多,更是要靠智力。以江大人地智力,倘若下決心要殺人,別說是遼國使團近兩百人,即使再加上個十倍,兩千人,恐怕江大人也有辦法全部除掉吧!”

江逐流又連聲苦笑,“多謝大師高看江舟。隻是,這遼國使團全軍覆沒與江舟什麽關係都沒有。這些都是西平王李德明定下地嫁禍之計。”

隨後,江逐流把事情給阿布杜講述一遍,從溫泉山主峰上發現草原出上出現“龍脈之地”的契丹文,到懸崖旁大石上出現出現螞蟻排列成“龍脈之地,天興契丹”,再到遼國使團感覺到危險,在遼國正副使臣耶律良和蕭洪的帶領下分頭逃走,以及山遇惟亮派人向大宋使團送信,西平王李德明要殺人滅口等等一係列事情都向阿布杜講述個明白。當然,關於江逐流安排狄青去製造所謂龍脈假象,和耶律良、蕭洪兩人給江逐流留下信物這些事情,江逐流都沒有告訴阿布杜。

然後江逐流又說到在興州城門口被黨項郡主李元芷撞破,然後裝扮城李元芷地侍女混入興州城,最後又莫名其妙被李元芷出賣,江逐流連忙逃出郡主府,誤打誤撞遇到同為中原人的張文顯。至於和張文顯之間的師兄弟關係,江逐流依舊是隱瞞過去。最後在張文顯的幫助下,江逐流又用聲東擊西之計,化妝成中年黨項婦人,躲過黨項士兵的盤查,來到了國師府邸,見到了阿布杜。

阿布杜本來和山遇惟亮關係就不錯,隻是這兩天事情變化太快,又很多猝不及防的事情都因為江逐流設下的“龍脈之地”的圈套爆發出來,山遇惟亮沒有時間到國師府來見阿布杜。而阿布杜現在就等著向西平王李德明辭行,西平王李德明自然也不會讓阿布杜知曉嫁禍於大宋使團的事情。此時聽了江逐流的講述,阿布杜才明白了其中的來龍去脈。

“好!江大人,你且安心地在這裏躲下去。”阿布杜笑著說道:“這裏吃穿用具一應俱全。等阿布杜向李德明老兒辭過行之後,就把你混在隨從中,帶出興州城。”

江逐流在暗室住下後,當天下午,興州城內就展開了大搜捕。不光是東郭居住平民百姓,連西城的文官武將的官邸全部都被人細細搜索一遍,即使是阿布杜的國師府也未能免除這一劫。李元江親自率領天狼軍在阿布杜府邸內仔細搜索了一番這才罷休。

阿布杜對李元江的搜索絲毫不放在心上。他一手設計的暗道暗室,如果真的有人能發現的話,除了張文顯,阿布杜想不出其他任何人。而張文顯,本身就同情江逐流來,想幫助江逐流逃跑,又怎麽會助黨項人為虐呢?至於李元江,就任他搜去,即使他搜索上一年,把國師府都掘地三尺,也發現不了暗道和暗室。

又過了幾日,阿布杜感覺城內的形勢有點鬆懈下來了,這才起身去拜見西平王李德明,要求辭行西歸。

李德明心中早就對阿布杜失去了興趣,加之現在正在為找不到江逐流惱火,就準了阿布杜才辭呈。但是畢竟是阿布杜曾經給他出謀劃策,在他崛起的初期出過不少力,也曾是胘骨老臣,李德明還是象征性地挽留了阿布杜兩句。阿布杜自然是感謝李王爺恩情浩蕩,隻是思鄉心切,不得不回歸故土。兩人一唱一和,把場麵功夫都做得無可挑剔。

辭呈獲準之後,阿布杜開始讓弟子隨從收拾行裝,準備克日西歸,而江逐流,自然也會混在西歸的隊伍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