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不談這個了老夫也就是點醒一下你,是非曲折意。”王曾擺手說道:“該說老夫此次前來的正題了。江舟,雖然錢惟演和呂夷簡居心險惡,老夫還是要勸你受些委屈,能夠接下太後之懿旨,前往興州。”

江逐流沉吟著,卻不接王曾的話茬。

王曾手指輕叩桌麵,心中琢磨該如何與江逐流說。

“不錯,此次出行興州,是個頂缸的差使,可是不能因為要頂缸,要背黑鍋,我等就不去。”王曾邊梳理著思緒邊說,“目下是甘州回鶻存亡之關鍵,朝廷既然不能派遣軍隊,那麽就要靠賀壽使者三寸之舌前去說動西平王李德明。如果僥幸能說服李德明撤軍,則於我大宋是大功一件。倘若不能說服李德明撤軍,此次興州之行也會有別的收獲。”

“李德明假若吞並甘州回鶻之後,勢力膨脹,下一步必然會對朝廷動兵。因此,在這之前,能利用此次出使的機會詳細觀察一下黨項人的軍備情況,記錄一下黨項境內的山川河流交通路線、民風民俗,這些東西平時看似無用,但是一旦發生衝動,都會大有用場。更重要的是,西平王麾下的文臣武將也不會是鐵板一塊。他們中間也會有人心向遼國,有人心向大宋,有人死忠李德明。而這次到西平王王府為李德明賀壽,則提供了一個最好的近距離觀察這些文臣武將的機會,甚至可以有選擇地結交一下對大宋有好的文武官吏。這些人將來都是我大宋朝在黨項人中打下的釘子。平時可以為我大宋朝傳遞情報,一旦有事發生,還將會是我大宋天朝的助力。”

“故此,此次興州之行雖然於個人而言,有百般弊端而無一點好處,但是對我大宋而言,卻是一個必須把握的機會。若果能善加利用,當可以一己之委屈換我大宋百年之太平。其功在當世。其利在千秋。如若不是錢惟演和呂夷簡不給老夫機會。說不定此時老夫已經在前往興州的路上……”

王曾喟然而歎,雙目充滿期待地望著江逐流,其意甚殷。

江逐流心中暗道:靠!什麽功在當世,利在千秋?分明就是讓老子背著黑鍋為朝廷辦事,這種賠本的買賣老子怎麽能幹?奶奶的,除非老子瘋了,才會去幹這種不立功有罪。立了功依舊是有罪地倒黴差使。你王曾和晏殊自小受地都是忠君教育,可以為朝廷、為大宋不計較個人名利得失,豁出老命去為皇上去辦理差事。可是我江逐流卻是一個現代人,講求地是一份付出就有一份回報,對這種狗屁的隻賠不賺的買賣一點興趣都沒有!

上次皇陵之事中扳除了勢力龐大的丁謂一黨,消除了對皇權危險最大的隱患,我江逐流的功勞不可謂不大,最後朝廷不嘉獎於我也就罷了。反而把我的官職降了兩級。哦。你們把我江逐流當成什麽?一塊萬能抹布?哪裏出了問題。就把我拿出來擦上一擦,等把一切擦拭地光鮮明亮了,就又把我扔到黑暗的角落中去。這種醃臢齷齪的事情輪到我江逐流頭上一次就夠意思了,豈能一輪再輪?

狗屁!老子不幹!

江逐流心中這樣想,卻不能讓王曾看透他的心思,不然以王曾這種滿腦子忠心愛國的老古板,還不當場和江逐流翻臉?怎麽說王曾也是提攜江逐流進入仕途的恩人,更是江逐流的便宜師兄,都是老夫子張震的弟子。

江逐流決定裝糊塗。他迎著王曾地目光望過去,清澈地不含一點雜質的雙眼中寫滿了天真,單純地根本領會不了王曾的暗示。

“是啊!這呂夷簡和錢惟演二人實實是可惡。可歎江舟官職卑小、人微言輕,不然一定會向朝廷上書,請太後和皇上降旨,讓通判大人出使興州!”

江逐流地手重重地拍在桌案上,顯得非常氣憤!

咳!咳!王曾清了清嗓子裏的濁痰。這個江舟,看似聰明,怎生如此糊塗?老夫已經如此推心置腹地點醒他,他怎麽還不明白老夫的用心?

“江舟,老夫也曾接觸過不少年輕俊傑。歐陽修、梅堯臣、富弼等等,個個都是才華蓋世、滿腹珠璣。可是若要論起來棟梁之才,在年輕一代中,老夫卻最看好你。且不說你的詩詞文章,單你首次在陽任縣丞時政績官聲、單你在皇陵一案

畏丁謂之滔天權勢向朝廷密報,老夫就知道你非池中廟堂雖高,也隻有你江舟能率拱群臣。”王曾語重心長地說道:“今日錢惟演和呂夷簡雖然居心險惡,給你一個費力不討好的差事,但是也個給你一個展現自己辦事能力的機會。若是在這種情況下,你還能完成使命,又或者雖然沒有能完成使命,卻在西平王麾下鐵板一塊的文武官吏中楔上幾顆釘子,為我大宋謀取了最大利益,那麽即使個人受了天大的委屈,又有何妨?”

王曾緊盯著江逐流,擲地有聲地說道:“上天不會辜負厚道人!江舟,你記住,今番你受了多大的委屈,來日上天必會以加倍的福回報與你!”

王曾也是人老成精的主,話說到這個份上,江逐流若是繼續裝糊塗,就會弄巧成拙了。

“聽通判大人如此一說,下官若醍醐灌頂。”江逐流欠身說道,“可惜下官的醒悟來得晚了一些。通判大人你也知道,上午下官已經回絕了朝中的欽差。這到興州為西平王李德明賀壽的宣德郎江舟即使有心擔任,怕也沒有機會了!”

王曾默然。過了片刻才說道:“江舟,也不見得就沒有機會了。既然樞密使錢惟演和宰相呂夷簡打出了西域番僧阿布杜做借口,那麽這個借口也不是說放就能放下來的。如果老夫所料得不錯,不出兩日,朝廷還有第二次派欽差大臣前來宣詔,讓你出使興州。”

說到這裏,王曾從座位上離身而起來到江逐流身邊拍著江逐流的肩膀說道:“江舟,老夫這次之所以為你把出使興州的利害關係剖析的如此清楚,就是希望你能夠明白這中間的一切,也是希望你能接下朝廷的差使,到興州去,完成老夫想要完成卻沒有機會完成的使命。”

江逐流連忙站起身來回道:“通判大人,這次興州之行於我大宋幹係如此重大,江舟才疏學淺,生怕辜負了通判大人的厚望。江舟個人受點委屈倒不幹緊,但是若是誤了朝廷的大事,豈不罪莫大焉?希望通判大人能夠理解江舟心中的忐忑不安。若是朝廷真如通判大人所言,再次派遣欽差來陽傳旨,江舟一定會好好考慮欽差大人今日所言。”

“好吧!也隻有如此了!”王曾也沒有十分把握肯定朝廷會再次降旨給江逐流,他笑道:“江舟,老夫這次借回洛陽的機會轉到陽來,對你囉囉嗦嗦地說了一大通,希望你不要覺得煩瑣。年齡虛長,難免嘴碎,這個日後江舟你自也會有體會。但是無論如何,老夫還是希望你能體諒老夫這顆忠君愛國之心。”

“通判大人拳拳愛國之心江舟深為佩服!”江逐流躬身真心實意地說道。他雖然不讚同古人愚忠的思想理念,但是卻依舊敬佩這些直臣忠誠的品格。

王曾抬頭看了看天色,扭頭對江逐流說道:“好了,天色不早了。老夫還要趕回洛陽,就不再叨擾縣丞大人了!”

江逐流再三挽留,王曾搖頭不手,最後隻好親自把王曾送到陽碼頭,揮手送別王曾。

王曾走後,江逐流又在心底琢磨王曾的話語,心中十分矛盾。若是從個人利益出發,他實在是不願意接任這個出使興州的差事。可是聽王曾這麽一剖析,江逐流又覺得此次到西平王李德明那裏去未必不是一個機會。

既然來到大宋,江逐流也一心希望大宋能成為一個繁榮昌盛、國力強大的一個大帝國。假如大宋依舊如曆史上記載那邊孱弱,處處受遼國、西夏國的欺淩,那麽江逐流即使個人在大宋生活得再好再逍遙,又有什麽意思?作為一個大宋臣民,不是還要仰承遼國、西夏的鼻息,受番邦蠻夷的鳥氣?

來到宋朝,難道真的不打算做些什麽嗎?江逐流捫心自問,這並不是他的性格,更不是他的人生信條。可是若要做些什麽,若要想改變曆史上大宋孱弱的命運,江逐流能放過眼下的機會嗎?現在黨項人首領還是西平王李德明,西夏開國皇帝李元昊還沒有上位。在江逐流的記憶中,黨項人也正是因為開國皇帝李元昊的雄才大略,在最終在遼國和大宋的夾縫裏站穩腳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