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恭興衝衝地來到劉太後居住的延福宮,一路上無人他,雷允恭一直到了劉太後的寢殿,這才停了下來。

在殿外值守的內侍太監見到雷允恭連忙躬身施禮:“見過雷總管。”

雷允恭上前拉著內侍太監的手道:“你我兄弟何必客氣,太後可在?”

雷允恭身為內侍總管,在皇宮內飛揚跋扈,幾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即使當今聖上的親隨老太監陳琳,雷允恭也向來不用正眼看他。可是對劉太後寢殿外的把門的內侍太監,雷允恭卻一直恭敬有加。雖然說雷允恭是劉太後跟前最親近的大紅人,可是畢竟他不可能時時跟隨在劉太後身邊。這寢殿之外的值守內侍,卻可以時時跟著劉太後。若是他在劉太後麵前說上一兩句雷允恭的壞話,雷允恭不見得就此就受到太後什麽責罵,但是對雷允恭來說,終究是不美。

值守內侍垂首道:“雷總管,太後午睡方醒,此時正閑暇無事。”

雷允恭輕輕拍了拍值守內侍的手背,低聲道:“改日閑暇,灑家請兄弟喝酒。”

隨即,雷允恭來到寢殿正門口,躬身喊道:“小的雷允恭,叩見太後!”

他的嗓音雖然尖銳,但是音量卻是不高不低——正好可以傳到寢殿之內,讓劉太後鳳耳聽聞,又不至於嗓門過高,驚擾了太後的鳳駕。

寢殿內傳來劉太後威嚴地聲音:“是雷允恭啊?快快進來!”

雷允恭又轉身對值守內侍抱了抱拳,這才邁著小碎步。進了寢殿。

轉過屏風,就見劉太後斜倚在鳳榻之上,兩個眉清目秀的宮女正在小心翼翼地為她捶背捏腿。

雷允恭搶上幾步,噗通一聲跪倒在劉太後地麵前:“小的給太後道喜了!太後,大喜大喜啊!”

劉太後眉頭微皺,道:“允恭,你這給哀家唱的什麽戲啊?兩三個時辰前,你還在侍候著哀家。怎麽兩三個時辰後。就風風火火地來給哀家道喜來了?哀家何喜之有?”

雷允恭跪在地上。望著地麵說道:“太後,司天監少監邢中和方才過來向小的稟告,先皇山陵發現龍穴之穴。這豈不是太後的大喜,大宋的大喜嗎?奴才聽了邢中和的稟告,立刻馬不停蹄的奔過來向太後報喜地。”

劉太後微微咦了一聲,道:“允恭,這龍穴之穴身什麽來曆?怎麽哀家從未聽說過?”

雷允恭道:“太後。這龍穴之穴可以興龍脈、昌國運、旺子嗣,乃天下第一風水佳穴,自堯舜而起,向來隻在風水堪輿圖譜上見過,從來沒有人有緣在現實中一見。即使文治武功如漢武帝者,如唐太宗者,也無緣覓得這龍穴之穴。而我朝今日竟現龍穴之穴,豈不是天降瑞祥與我大宋。以彰太後之垂領朝政之功德乎?”

劉太後雖然知道雷允恭說地是奉承話。可是也聽得鳳顏大悅,她微笑道:“這龍穴之穴竟然有如此神奇之功啊。好了,允恭。你平身吧。”

雷允恭小心翼翼地從地上爬起來,垂手站在劉太後鳳榻之側,又媚聲說道:“太後,這龍穴之穴雖然是天下第一風水佳穴,可惜卻是位於下宮,未能盡力發揮它之神奇功效。”

劉太後奇道:“難道龍穴之穴位於先皇山陵之中還不夠嗎?這另外還有什麽講究不成?”

雷允恭連忙道:“稟告太後,聽邢中和說,這龍穴之穴雖然可以興龍脈、昌國運、旺子嗣,但是因為先皇靈槨在葬於地宮而不在龍穴之穴所在地下宮,所以功效大打折扣。”

劉太後眉頭微微一皺,道:“以允恭之見,該如何處置此事呢?”

雷允恭道:“小的思忖,先皇嗣育不多,若令後世廣嗣,休妨移築陵寢,將下宮與地宮互換,這樣一來,興龍脈、昌國運、旺子嗣,正所謂一舉三得啊!”

劉太後沉吟了一下,道:“這事可曾使得?先帝陵寢的位置,乃是先帝在位時,十數次派遣司天監堪輿所定,斯事甚是重大,豈能隨便更易?”

雷允恭忙道:“太後,小的以為,若改遷陵寢,能使皇家子嗣昌盛、龍脈興旺、國運恒久,這可是天大的一件好事。若能成就,豈不是太後於大宋朝廷之又一豐功偉德乎?”

劉太後聽到後麵一句,不由的心思大動。作為一朝鳳儀天下的國母,若是能立此不世豐功偉績,縱使史官再苛刻,也不得不在史書上重重地為她塗抹

吧?可是劉太後也有自知之明,她畢竟是一個女流之陵之事不是很明白,若是就憑雷允恭一麵之詞貿然拿主意,若是出了差錯,豈不徒自惹人恥笑?

想到這裏,劉太後道:“允恭,此事果然如此嗎?”

雷允恭信誓旦旦地說道:“小地敢拿身家性命擔保,此事有百利而無一弊!”

劉太後點頭道:“既然如此,你且去找山陵使丁謂大人,看看他的意思是如何處置。”

雷允恭連忙道:“是!小的這就去見丁謂大人。”

等雷允恭離開後,劉太後立即派人傳召樞密使錢惟演入宮。目下,錢惟演乃劉太後唯一可以推心置腹的親信,遇到這等重大的事情,她當然要與錢惟演商議。

錢惟演到了宮內,劉太後就把方才雷允恭所說龍穴之穴之事向錢惟演講說一遍。錢惟演聽後對劉太後道:“太後,這龍穴之穴臣也曾聽人說起過,曆代風水堪輿圖譜對此都有記載。”

劉太後道:“既然如此,雷允恭所奏請遷移先帝陵寢之事可曾使得?”

錢惟演看了看左右,卻低頭不語。

劉太後對錢惟演的心思了然於胸,她笑道:“錢樞密使,你盡管講來,這兩個宮娥你還不知麽?都是哀家的心腹。”

錢惟演猶豫了一下,這才道:“太後,微臣以為,太後方才對雷允恭所奏請之事處置頗為恰當。”

“哦?”劉太後鳳眉微微一抬,充滿疑問地望向錢惟演。

錢惟演笑著解釋道:“太後不是一直忌憚丁謂和雷允恭相互勾結,在朝堂之上飛揚跋扈,上昧太後天聽,下欺滿朝群臣嗎?這次太後讓雷允恭就先帝靈槨是否遷移龍穴之穴一事前去請教丁謂,實在是一步一舉兩得的妙棋啊!”

劉太後讓雷允恭過去請教丁謂,實乃是無意之舉,她隻是覺得丁謂是山陵使,負責督修皇陵,以前又主持修繕過玉清宮,雷允恭奏請遷移先帝靈槨之事自然是要詢問丁謂地意見。至於錢惟演所說地什麽一舉兩得的妙棋,劉太後實在是不知道兩得在什麽地方了。隻是劉太後內心中如此之想,表麵上卻不肯讓錢惟演看出來,她故作高深莫測地一笑,道:“錢樞密使,沒有想到哀家還是瞞不過你啊。”

錢惟演連忙垂首賠笑道:“化,所以才能窺得太後之用心啊。”

頓了一頓,錢惟演又說道:“微臣內心其實和太後持一樣的看法。這龍穴之穴雖好,但是先帝靈槨移還是不移,還是由丁謂拿主意比較好。丁謂若是讚同雷允恭之意,主張移動先帝地靈槨,那麽如果這龍穴之穴確如雷允恭所說那般確鑿無誤,功勞自然要記在太後身上。一旦這龍穴之穴是司天監邢少監堪輿有誤,中間發生什麽變故,太後自然可以趁機追究丁謂和雷允恭的罪責。有了擅移皇堂於危地之罪名,即使丁謂黨羽再多,卻又安敢為丁謂和雷允恭說話?”

“反之,若是丁謂不讚同雷允恭之意,不同意遷移先帝靈槨。那麽微臣則可以趁機串聯魯宗道、王曾、晏殊等丁謂的一幹對頭,讓他們上書太後,說丁謂居心叵測,竟然阻撓先帝靈槨遷移於龍穴之穴,顯然是不欲我大宋國運恒久、趙氏皇族之龍脈興盛、當今聖上之子嗣廣博。有如此罪名,即使丁謂勢大,又如何能抵擋的住?雖然這樣可以讓雷允恭逃得過去,可是丁謂一倒,雷允恭孤掌難鳴,衰敗也在早晚之間。如此一來,太後不就可以避免日益做大的丁黨對太後施政的橫加幹涉嗎?”

劉太後鳳目發亮,嘴角露出一抹微笑,“錢樞密使,哀家這點心思全被你猜到了呢。隻是若是丁謂對雷允恭之意既不讚同,也不反對,選擇緘口不言,我們又該如何處置?”

“嗬嗬,太後是故意考驗微臣的吧?”錢惟演道:“其實太後心中早已經有了計較了。丁謂身為山陵使,主管皇陵修繕一切大事,現在山嶺都監雷允恭向他奏請先皇靈槨遷移龍穴之穴一事,他如果不置可否,那麽豈不是屍位素餐?身兼當朝宰相和山陵使兩大重職,卻對先皇陵寢毫不關心,此等木雕宰相,要之何用?總之,無論丁謂如何奸詐,此次都不可能逃過太後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