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寶說出原委,江逐流心中也頗為感動。

雖然江逐流救李金寶、李雯雯在前,李成剛回報在後,可是他救李金寶、李雯雯隻是舉手之勞。至於得罪山陵都監雷允恭,隻是捎帶上而已。因為江逐流早晚都要和雷允恭起衝突,現在隻是因為李金寶、李雯的事情,把這個衝突提前了一些而已。

可是李成剛回報江逐流的又是不同。這修繕皇陵事關皇家龍脈,稍有不慎就會惹下殺頭之禍,甚至還可能株連九族。身為一個小小的工匠,李成剛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但是他卻選擇向江逐流說出真相。

江逐流上大學時,老師曾經提出一個話題讓大家討論:“一個億萬富翁捐出一萬塊和一個饑腸轆轆的乞丐分給另外一個快要餓死的乞丐一半饅頭,究竟誰更值得尊敬?”

關於這個話題,自然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可是在江逐流心目中,答案確實不言而喻的。億萬富翁隻是付出了他全部財產的極小一部分,可是乞丐卻大方地拿出了他全部財產地一半。

江逐流覺得,他和李成剛之間的關係就類似於上麵的百萬富翁和乞丐之間的關係。他隻是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順手幫住了李金寶一下,可是李成剛就把全家、甚至全族人的身家性命押了上去,來回報江逐流。

李金寶見江逐流久久不語,還以為是自己說錯了話,他惶聲道:“江大人。老李和犬子都是粗人,不懂規矩,若是哪裏犯了忌諱,大人千萬不要生氣啊!”

江逐流是一時心有感觸,有些忘形,此時聽李金寶如此說,連忙笑道:“老李,你想到什麽地方去了?你們父子倆如此對待江舟。江舟感激還來不及。又如何會生氣呢?”

李金寶見江逐流沒有生氣。這才放下心來。

江逐流沉吟了一下,又道:“老李,斯事幹係重大,沒有核實之前,本官實在不好采取什麽措施。這樣,待會兒本官就寫一道手令給你,你拿著去找下宮的都料匠王全。就說本官要把成剛抽出來,和你一起核查石料工藝。然後你和成剛一起,以核查為名,悄悄地給本官再勘察一下水脈走向,務必要弄清楚,這下宮之下,是不是真地有水脈存在。”

李金寶連忙從背囊中拿出文房四寶,研好筆墨。

“大人請寫手令。老李這就去辦。”

江逐流提筆寫好手令。蓋上承事郎之官印,遞給李金寶,口中問道:“老李。這水脈多長時間能勘察清楚?”

李金寶道:“短則七天,長則半個月。”

江逐流搖了搖頭道:“本官隻給你三天時間,你要速速去辦!”

李金寶愣了一下,咬了咬牙道:“大人請放心,老李即使豁出老命不吃不睡,也要在三天之內給大人一個結果。”

江逐流回到別衙,坐在東偏廳之內,心中急速盤算起來。這意外情況來得太快了,以至於有江逐流有點措手不及。

下宮之下有水?這究竟該怎麽辦?這猛然傳來的消息讓江逐流有點手足無措。是上報朝廷?還是把這個消息按壓下來?江逐流心中拿不定主意。

按照官場慣常的報喜不報憂的規矩,江逐流應該把這個消息按壓下去。隻是這皇陵之事不同於尋常,假如江逐流把這件事情按壓下去,假如皇陵之中真的有泉水湧現,江逐流該如何解釋?這種情況一旦發生,可非比尋常,即使小皇帝趙禎有心袒護,劉太後又如何可能袒護?即使劉太後肯大發慈悲袒護於他,這史官隻要輕輕記載一筆某年某月某日,皇陵之中有亂泉湧出,劉太後又如何敢袒護?

若是江逐流照不按照慣常慣例,依實情向上稟告,這李金寶父子又沒有百分之百把握確定永定陵下宮之下有水脈存在,假如往下挖掘沒有見到水脈,江逐流又該如何解釋呢?若是因為一個莫須有的水脈,江逐流就擅自停止了皇陵工程的正常進度,劉太後責問起來,江逐流又如何解釋?若是皇陵之下真的又水脈還好,若是沒有水脈,就單單是耽誤皇陵工期之一事,就同樣是大逆不道地重罪啊!

江逐流思前想後,沒有什麽穩妥地辦法,最後隻能決定,等李金寶和李成剛地最後勘察結果再說。

接連兩天,李金寶都沒有和江逐流照麵。第三天晚上,江逐流特意在臥房內等了很久,見李金寶沒有回來,心道今日一定水脈之事一定沒有什麽結果。他正準備脫衣睡覺,忽然聽到院門外有敲門的聲音。

江逐流披上衣物,掌著燈來到前院,打開院門,隻見李金寶站在外麵。

李金寶深情憔悴,如同幾個月沒有睡覺一般。見江逐流開門,李金寶晦暗的麵色上稍微有些安慰之色。

“承事郎大人,老李幸不辱命,在三日之期完成承事郎大人的吩咐。”李金寶躬身說道。

“老李,進來再說!”江逐流心頭一緊,打開院門,讓李金寶進來。

到了正廳,李金寶來不及等待江逐流坐下,就急切地說道:“承事郎大人,經過小人和犬子三天三夜的勘察,小人有八成的把握斷定,永定陵下宮之下三丈之內,必有亂泉。”

江逐流心頭一沉,卻也並不慌亂。過了片刻,他開口說道:“老李,換而言之,也就是說,永定陵下宮之下三丈之內,亦有兩成的把握,沒有亂泉之脈。”

李金寶點頭道:“承事郎大人,確實是如此。三丈之內有泉水湧現地機會有八成之多。另外兩成還有兩成的機會,就是下宮之下一如往常,沒有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