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明跟著小太監來到一個叫資政殿的外麵,小太監進去通報之後,他進去一看仁宗皇帝正背著手在殿裏走來走去,他剛想上前參拜,仁宗衝著他一擺手道:“免了!”然後對著剛剛把嶽明領進來的那個小太監一使顏色,小太監悄悄退出,“吱呀”一聲就將殿門關上,此時空空的大殿裏就剩下下了他們君臣兩個。

仁宗看了他一眼,急衝衝地說道:“嶽明,剛才在太後的延福宮萬壽殿裏發生的事,還有昨天晚上的那一處,朕不想再多說什麽。今天朕叫你來就是想問問你,你那個墨衛副使以後打算怎麽當?”

嶽明剛才在太後那裏就已經從仁宗的臉上看出了端倪,眼下太後朝不保夕,隨時都有可能駕鶴西去,如今這大宋王朝就要麵臨著政權交替的複雜局麵,現在自己正處在這個漩渦的中心,皇上這是要讓我當麵向他表忠心啊,這可是關乎到自己身家性命的大事,他一時莫不住這位皇帝的脈門,隻好先試探性地說道:“微臣剛剛驚擾了太後,正想著要來請皇上治罪,至於這墨衛副使一職,微臣”

仁宗急匆匆地說道:“此事你功過相當,朕不予追究!至於太後的事,你隻是盡了一個臣子的本份,如何處理朕心中自有分寸。”

這就等於是說不再追究此事了,嶽明悄悄打量一眼這位剛剛二十出頭的皇帝,見他雙眉緊縮,臉色通紅,腳步急促,說話也是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看樣子還遠遠沒有修煉到深諳帝王之道、玩弄群臣於股掌之中的水平,心裏兀自一陣輕鬆,急忙道:“臣的這個墨衛副使隻不過是一頂空烏紗,前兩天也是剛剛奉了太後的旨意,去京西校場管教雷恭允那些為非作歹的手下。至於今後如何,微臣還在等著皇上的具體安排!”

仁宗看著嶽明微微點了點頭,說道:“剛才朕也看到了你對朕的一片忠心,更難得的是你能在王曾和王欽若之間赫然獨立,沒有絲毫的趨炎附勢之態。你之前地所作所為朕都已知曉,現在朕就給你下一道旨意!”

按照一貫的套路。大臣們一聽到皇上這句話,那還要下跪啊,嶽明狠了狠心,就當是為了感謝你不再追究我當麵打擊你老媽吧,於是上前跪倒:“臣嶽明恭聆聖諭!”

仁宗看著嶽明在他麵前跪好了,來回慢慢地踱了兩步,說道:“雷恭允已經被罷職,任守忠即將被處死,這墨衛如今就剩下你一個人了。現在朕就命你為墨衛使。明日就到京西校場上任。過兩天,三衙司要在劉家寺例行操練各路禁軍,到時候朕借機從中給你挑選出一支精兵。交給你嚴加訓練,然後你再從中挑選出精幹之人組成墨衛軍,記住,你這支墨衛軍今後將直接聽命於朕,不受樞密院的節製!”

這就是皇上變相地授予了自己兵權啊,嶽明甚至有點兒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當年趙匡胤“杯酒釋兵權”,就是為了消除了那些手握重兵的將領對皇權構成的威脅。為此趙匡胤又接連出招,依次撤銷了“殿前都點檢”、“殿前副都點檢”和“侍衛馬步軍都指揮使”等重要地禁軍職位。從此之後,“侍衛親軍司”這個軍事要害部門就分裂成了侍衛馬軍司、侍衛步軍司。再加上殿前司,合稱“三司”,又稱“三衙”,朝廷數十萬禁軍都由這三衙中的“三帥”分別統領,而總領禁軍的最高權力則集中到了皇帝一人手中。

三衙統領禁軍,隻是統管禁軍的日常操練,而沒有指揮調動權;他們的調遣和移防等指揮調動權悉歸於樞密院,而樞密院也隻是擁有調兵權,手下卻無一兵一卒。又不能直接統領重兵,這樣握兵權和調兵權就被分離了;遇到有了戰事或者特殊的軍事行動,統兵的將領又是由皇帝臨時委派的其他官員擔任,這樣統兵權又被分開了。

有宋一代。曆朝始終貫徹地都是兵權分離地祖宗家法。這些嶽明也早有耳聞。如今一聽仁宗竟然把一支軍隊交給自己獨立統領。雖然他也是隻有統兵權而沒有調兵權。可仍然是大大出乎了嶽明地意料。

這些事連嶽明都知道。宋仁宗又豈能不知。他看了看嶽明。微微一笑道:“難道你不肯領旨?”

“微臣領旨謝恩!”嶽明急忙道。雖然他不明白仁宗以後如何駕馭自己地這支墨衛軍。可是如今地局勢發展成為眼下地這種狀況。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宋仁宗滿意地點了點頭。憤憤地道:“西夏地李元昊已經公開反宋。擾我邊關。掠我百姓。更為可恨地是他們竟然收買拉攏太後和朕身邊地人。其用心險惡已昭然若揭。小小蠻夷竟敢如此褻瀆我天朝國威。是可忍孰不可忍!近日契丹趁我大宋與李元昊開戰之際。也趁火打劫地派來使臣。聲稱要收回關南故地。並且責問我朝為何加緊疏通河道、在邊境增兵地原因。

呂夷簡和王曾他們昏聵愚昧。竟然以我大宋正和西夏開戰為由。在遼使麵前一位地妥協退讓。竟然主動要求增加歲幣!這真是豈有此理。想我朝太祖皇帝。一生金戈鐵馬。南征北戰。揚鞭宇內。席卷八方。那個時候他們哪一個不是安分守己。戰戰兢兢。如今竟然如此得寸進尺。實乃欺人太甚!”

嶽明看著侃侃而談地宋仁宗趙禎。心中忽地也升起了一股豪情。

既然自己已經來到了這個世界,既然百年之後那悲慘地一幕還沒有發生,那自己又豈能做一個冷眼旁觀的看客?這時的大宋王朝還是世界上最為富裕的國家,經濟發達,國力也十分的雄厚,眼前的宋仁宗趙禎也還沒有在那幫迂腐之臣和祖宗家法的桎梏下蛻變成一個盲目自大的守成之君,而恰恰處在年輕氣盛、血氣方剛和自尊心極強的年齡,在這個君權至上地年代裏,如果自己把握得當,那又有什麽事不可能發生呢?

他想到這裏,心裏一陣激動。對仁宗道:“皇上說的極是,雖說兵者凶器也,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輕起戰端。可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隻有逢敵必亮劍才能盡現我天朝國威,才能讓四方的蠻夷知難而退。從此徹底打消他們那得寸進尺的貪婪暴虐之心,天下也方可永享太平盛世啊!”

仁宗久居深宮大內,平時總有王曾那幫迂腐的老臣圍著,一有空隙就在他耳旁苦口婆心的勸諫,翻過來覆過去也就是那幾句讓他聞之生厭地空話、套話,一句話說下來還要引經據典嗦一大堆,唾沫星子都濺了他一臉,可是還沒有停下來喝口水、潤潤嗓子的意思,叨叨了這麽多年也無非就是讓他嚴守祖宗之法。不能越軌行事,安安分分地做好一個守成之君,哪裏聽到過這等讓人意氣風發的高談闊論。

“好個逢敵必亮劍”仁宗豪氣衝天地讚道。“我大宋如今雄兵百萬,戰將千員,如果你地墨衛軍再能訓練成功,到時候我們給他們也來個雙管齊下,朕就不信西夏和契丹還敢如此猖獗!”

嶽明一看這小皇帝被自己撩撥地熱血沸騰,心裏也是熱乎乎的,可是他知道剛才那隻不過都是一些一時衝動地豪言壯語,真的要想滅了西夏,大敗遼國、收複燕雲十六州。一統華夏大地,就宋朝目前的實力,那又談何容易!

他在鎮江疏通河道時就已經看出,目前宋朝軍隊已經十分了,官僚主義盛行,將領營私舞弊、中飽私囊;士兵懶惰、紀律鬆弛,再加上兵不識將,將不知兵地固有惡疾,一旦遇到軍事行動。各部門之間就相互推諉扯皮,哪裏還有什麽戰鬥力可言。

看著宋仁宗在這裏說得眉飛色舞,嶽明深深地知道,那隻不過是一個年輕人為了痛快而暫時意淫一下罷了,要想著從此奮發圖強、勵精圖治,而成為一代英主,那趙禎的前麵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嶽明也跟著這位少年天子實實在在地意淫了一陣子,轉而就不得不思考眼下地當務之急了,於是他趁著皇上現在還有這份雄心壯誌的時候。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上前說道:“皇上,微臣一定不辜負皇上的重托。爭取盡快將墨衛錘煉成皇上手中的一支殺手鐧。可是要想著訓練出這樣一支特殊的軍隊,一是需要大量的軍用物資,二是還需要一筆巨大的開銷,不知這些皇上是如何安排的?”

仁宗一聽此話就皺起了眉頭,猶如被一桶涼水當頭澆下,他在大殿裏急匆匆地來回踱著步子,扼腕歎道:“你說的也是實情,練兵就要用錢啊!可是……可是眼下朕尚未親政,還不能向樞密院、中書省,還有三司使直接下旨給你調撥給養,再加上王曾和呂夷簡一幫老臣本來就反對,這個”

嶽明一聽這話心裏也涼了半截,心裏真是哭笑不得:“這不是都白說了嗎?剛才看著你一副牛逼哄哄、一言九鼎地樣子,還真像那麽回事,沒想到牛皮誰上了天,到最後你手裏竟然連一個大子兒都沒有,那不都成了一堆廢話嗎?”

仁宗皇帝雖說貴為天子,可是在一個和自己年齡差不多的人麵前,也有著極強的自尊心,他大概也看出了嶽明一臉的失望之情,於是更加羞憤,背著手在大殿裏走來走去,口中還不斷的自言自語道:“練兵就要用餉,這是人人皆知的道理,可是那幫大臣又如此難纏,這錢又能從哪裏來呢?”

嶽明剛開始覺得仁宗在眼前晃來晃去忒也心煩,可是後來又覺得這位小皇帝一籌莫展的樣子有些可愛。他是揣摩人心的高手,此時已經摸準了這位皇帝的脈門,就不想著在這裏看皇上地笑話,剛想先告辭退出等他什麽時候想好了再說,可還沒等開口,仁宗忽然興奮地回頭喊道:“有了,有了,朕有了!”

“皇上有什麽了?”嶽明急忙問道。

仁宗激動地竟然一把拉住了嶽明,高興地說道:“你剛才說的那些其實不就是一個錢字嗎,隻要有了錢,什麽不都有了嗎。”

這倒是大實話,還用你說嗎?隻要是有了錢,還有什麽玩不轉的,嶽明不知道這仁宗一下子哪來那麽多錢,該不會是從身上解下個玉墜兒或者從這宮裏倒騰出去一些古玩字畫什麽的出去換些銀子吧!

宋仁宗一看嶽明還是有些不相信,激動地拽住嶽明的胳膊,湊上前來小聲地說道:“你有所不知,太祖皇帝還給朕留著一大筆私房錢呢!”

“私房錢?”嶽明不解地看著仁宗,一時摸不著頭腦。

“對啊!”仁宗興奮地說道,“就是內廷講武殿後麵內庫裏的金帛,就是封樁庫”

仁宗提起這“封樁庫”,嶽明倒是有所耳聞。當年宋太祖趙匡胤接受宰相趙普的建議,為了牢牢控製住國家的財政,要要把各地征收的租稅和商稅等財政收入全部集中到京城裏,接過沒過多久,朝廷地財政收入就漸漸充裕起來。

嶽明記得在一個資料上看到過,那些錢當時被兌換成了金帛,都儲存在了三司掌管地左藏庫裏。趙匡胤考慮到國家尚未統一,戰爭不可避免,軍費應當預先準備,所以就在內廷的講武殿後另置別庫貯藏金帛,號稱“封樁庫”,由皇帝直接掌管,後來宋太祖就打算貯存幾百萬之後用以向契丹贖買燕雲十六州,可是後來就不了了之,這筆錢也成了皇家私物,一直沒有被動用,後來金兵攻占了汴梁,那筆巨大地財富竟然便宜了遠道而來的金兵。

嶽明當時還真為那些錢可惜了一陣子,沒想到仁宗在情急之下竟然想到了這筆錢,如果真得能動用那些金帛來訓練墨衛軍,那可真是再好不過了,忍不住在心裏暗暗叫好:“趙禎,你有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