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寶山藏龍寺四周燈火通明,裏裏外外已經全部被官兵所控製。由於事先的周密部署,夜裏的行動異常順利。張士俊的三百廂軍精銳在後半夜衝入藏龍寺的時候,除遇到了兩個打更的小和尚之外,幾乎沒有遇到任何的抵抗。

那些還在做著美夢的和尚,全都是從溫暖的被窩裏迷迷糊糊地就被拽了出來,成群結隊地被驅趕到了大雄寶殿,然後由張士俊派出的弓箭手集中看押起來。

藏龍寺地處三山環繞之中,周圍層巒疊嶂,曲徑通幽,山勢綿延方圓數十裏,如今雖是寒冬,可是也能看出這藏龍寺確實是一處絕佳的聖地。嶽明一看行動即將結束,就和任守忠來到寺門外,靜等著各路人馬前來匯報。

嶽明表麵上看起來很悠閑,倒背著手,讓人覺得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可是他的心裏卻隱隱地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預感。他沒想到事情竟然如此順利,順利地讓人都不敢相信。原本他還想著今夜肯定有一場惡戰,最初還擔心這夥被張士俊稱之為精銳中的精銳能否戰勝這些和尚,可是如今卻是手到擒來,那個慧淨的手下竟然如此不堪一擊,莫非自己當初的判斷出了問題?

任守忠緊跟在嶽明的身旁,周圍士兵們手裏火把的亮光映在他白白淨淨的臉上,卻看不出一絲的表情。嶽明暗自思忖,如果今夜在這藏龍寺裏找不出什麽,那麽僅憑著自己手裏的那張通關憑證又能說明什麽,弄不好讓這個任守忠反咬一口,說自己和這些白蓮社的和尚有染,到了那個時候,可就什麽都說不清了。[]饒是現在寒風刺骨。嶽明的額頭也漸漸浸出了一層汗珠來。

“嶽老弟,如今是冬天,這漫山遍野的蕭條的很,沒什麽看頭。如果是盛夏時分來就好了。”任守忠看著嶽明笑道,“灑家去年和廂軍的指揮使大人來過一次,呀,這四周佳木叢生,竹海滔滔,鬆風陣陣。那風景真是沒得說啊!”

到了現在這家夥居然還有心思談論風景!

嶽明心裏記掛著裏麵地情況,就隨口打了個哈哈,剛想進去看看,這時就見張士俊帶著幾個親兵跑了過來。

張士俊來到他們近前,拱手稟報道:“嶽大人。藏龍寺的一百四十八名白蓮社的和尚,現在已經全部就範。從藏龍橋逃跑的八人也被陸大人抓獲,現在也已經被押到了大雄寶殿!”

“哦”嶽明看了看張士俊,問道:“陸大人呢?”

張士俊用手一指。就見陸秉文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見了嶽明。興奮地說道:“嶽大人。你真是料事如神啊!剛開始我還擔心那些漏網之魚會拚命抵抗。沒想到他們剛一跑到橋頭。我們地人一聲大喝就把他們嚇破了膽。當時就趴在地上。大聲哀求著束手就擒了!”

一聽到陸秉文地匯報。嶽明地心裏又是一緊。越是如此順利就越是說明今天夜裏地行動可能出了問題。這時張士俊似乎也預料到了什麽。看了看一臉平靜地任守忠。回身對嶽明說道:“嶽大人。我們地人已經將寺裏寺外全部搜遍了。隻是發現了一些地契和他們平時攢下地香火錢。其他地什麽也沒發現。”

“真地?”嶽明雖然已經預料到了這個結果。可是一聽張士俊親口說出來。還是有些接受不了。“全都搜了。就沒落下什麽地方?”

張士俊道:“嶽大人。我們已經全部搜過了。包括所有地禪房、倉庫。和大雄寶殿地裏裏外外。沒有發現大人說地……說地那些密室、暗道什麽地!”

陸秉文早就看了出來。這位嶽大人今夜派兵前來絕不是僅僅因為慧淨和尚在白天帶人圍攻通判署地衙門。肯定還有其他更深地打算。一聽張士俊地稟報。頓時也驚呆了。

這時一直在一旁靜觀事態發展地任守忠卻樂了。他一看這三個人都急了。於是笑嘻嘻地走了過來。一把拉住嶽明道:“嶽老弟。當初灑家不是對你說過了嗎?這些和尚也就是缺少管教。做事稍微有些霸道。也不見得有什麽大逆不道地勾當。這不。嶽老弟相信了吧!”

嶽明這次也真是急了,腦門子的冷汗“唰”地就下來了,如果真像張士俊所說,那今天夜裏自己可真是玩兒大了!日後一旦任守忠這家夥回過味兒來,知道自己這次有一半地心思就是為了他任守忠,那可就真糟了!

本來這次嶽明和張士俊,還有陸秉文是打著進山抓賊地旗號帶兵來的,如果真要是能在這藏龍寺裏發現點兒什麽,那也不算是什麽大事,可是如今卻一無所獲!這要是真讓任守忠這家夥給抖了出去,那可就是私自調兵、擾亂佛門聖地的大罪啊!到時候不但自己吃罪不起,就是陸秉文、張士俊,甚至連通判署的那個都尉胡青也要受到株連!

莫非自己這次真的賭輸了?

嶽明背著手看著這藏龍寺的大門來回走著,這是他穿越以來遇到地第一件棘手的事情。他怎麽也不能相信,那個長著一雙三角眼,滿臉橫肉,指使人打死蘇達善,行事專橫跋扈,在金陵一帶臭名昭著的慧淨竟然能如此幹淨!

想到這裏嶽明突然回頭,向張士俊問道:“張提轄,那個慧淨的禪房搜過了沒有?”

張士俊一愣,搖頭道:“這藏龍寺的禪房足足有上百間,當時一個個全都搜過了,也不知道那間是慧淨的嶽明回頭對陸秉文道:“老陸啊,此事事關重大,這次你親自帶人再將寺內寺外仔細搜查一遍,記住,不要放過任何一個可疑的地方!——士俊兄,你調一半的人馬給老陸,然後帶著你的親兵跟我到大雄寶殿去!”

陸秉文和張士俊同時道:“是,嶽大人!”然後兩個人又是同時一愣,在此緊要關頭,嶽明突然改變了稱呼,讓這兩個人瞬間就有了一種知遇地感動,他們看了看嶽明,然後分頭行動去了。

任守忠一看嶽明三人都轉身而去,一跺腳,歎道:“這些年輕人就是喜歡衝動,這天都快亮了,你說這還瞎折騰個什麽勁兒呀!——啊,慧淨大師地禪房,唉呀,我的娘哦!”說完撒腿就跑,一溜煙兒地也跟了進去。

藏龍寺對麵河上地黑暗之中的一條船上,樞密使王欽若和他的親信道士高繼安,還有王欽若的貼身護衛馮凱已經注視對麵好久了;與此同時,還不斷的有幾個黑衣人往來穿梭,不斷地前來向樞密使大人稟報藏龍寺的最新進展情況。

高繼安笑道:“看來這次嶽明這小子的簍子可真是捅大了!”

王欽若冷笑道:“也不見得!本官也不相信這慧淨做事能如此滴水不漏,等著吧,我看嶽明這小子不會就此服輸!唉,此事原本和他一個書生毫不相幹,可是他卻能如此盡心盡力,這份對朝廷的中心也著實讓人感動啊!”

馮凱看了看王欽若的臉色,上前道:“王大人,既然您也斷定這白蓮社的和尚跟上次那些西夏的奸細有幹係,那我們何不派人暗中出手,去幫幫那個嶽公子!”

王欽若看了馮凱一眼,微微一笑道:“幫自己然是要幫的,可是不到萬不得已,我們最好還是不要出麵!如果這次嶽明無功而返,那個任守忠肯定會跳出來發難,到時候我們再出麵也不晚,也隻有給他雪中送炭,嶽明那小子才會對我們感恩戴德啊!”

高繼安道:“王大人對嶽明這小子也真是費了一番心思,但願這小子日後能知恩圖報。”

王欽若道:“不費一番心思也不成啊!任守忠他隻知道太後賞識嶽明這小子,可是他不知道皇上聽了嶽明對石德奎的那些建議之後,更是對這嶽明小子十分賞識。皇上當時就說此人日後一定要為他所用。如今朝局錯綜複雜,老夫我和丁大人、呂夷簡和王曾,我們這幾個老頭子,說到底也是先帝和太後身邊的人,無論我們如何鬥來鬥去,皇上對我們哪一派都是不冷不熱,這可不是什麽好事啊!”

高繼安笑道:“大人所慮極是!當今皇上都已經二十四歲了,如果那一天太後真的倦於朝務,決定還政於皇上了,那在皇上身邊也得有個我們自己的人啊!隻是……隻是這小子做事十分詭異,想想他做過的那些事,實在是讓貧道琢磨不透,不知道日後能不能為我所用?”

王欽若笑道:“這個嶽明雖然年輕,可是老夫觀察此人許久,確實有些深不可測!至於日後的事,那就要看我們自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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