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明一陣猶豫,尷尬地說道:“我啊,這個……這個吹簫,在大白天的好像不太合適吧?”

“大人,吹簫當然是在深夜十分,燈火闌珊,雨打芭蕉,月撫梧桐……”程小小笑顏如花,臉上蕩漾著一種急於表現自我的神色,“可是現在大人累了,小小想讓大人的身心放鬆一下。出京前靈兒姐姐就對小小我千叮嚀萬囑咐,說一定要讓大人不要過於勞累,小小這也不過是在遵從夫人的吩咐,老爺你就……”

嶽明大駭,這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靈兒多麽純情的一個女孩兒,怎麽和這兩個小狐媚子相處還不多一個月,連“吹簫”這平時他們倆耳鬢廝磨時她都難於啟齒的話,如今竟然當成任務還分派給別人了,這……這真是世風日下啊,不過既然如此,嶽明也就豁出去了,不就是“吹簫”嗎,那今天我這欽差大老爺就來回刺激的,坐在這欽差大人的大馬車上也享受刺激一會,於是往軟榻上舒舒服服的一趟,雙眼微微一閉,長出了一口氣,緩緩地說道:“來吹吧!”

嶽明話音剛落,隻聽見一陣輕盈的腳步聲,想必這小妮子是上前來了吧,嶽明腳跟一使勁兒,脊梁骨兒一弓,也打算努力配合一下,沒想到他左等也不來右等也不來,情急之下睜開雙眼一看,就見程小小已經坐到了榻前的一把椅子上,手握一支紫竹洞簫,看著在榻上做著奇怪動作的嶽明,眼中充滿了慌亂和驚詫,呆呆地愣在了那兒。

程小小這回可算是領教了她們這位老爺的魄力了,她本來是想著給老爺吹個小曲兒,讓老爺解解悶的,沒想到老爺一下子就躺了在踏上,竟然……啊,他那下邊也高高地挺了起來!刹那間程小小忽然想到剛才自己所說的“吹簫。簫技,深夜……”那些曖昧之詞,一時羞得吃吃一笑,紫竹的洞簫拈在一雙小巧的玉手之中,是吹了不是不吹也不是!

這次的人可丟大了,嶽明狠狠地在自己的大腿根上掐了一把。罵道:“老二,你跟我爭點兒臉好不好!”

嶽明這個古怪地個性動作更是讓程小小心慌意亂、不知所措了,按說當小妾的首要的任務就是讓盡力地老爺過的舒坦!如今這老爺一副欲火中燒,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樣子,如果自己不上前去伺候,那夫人派我來不就失去意義了嗎?想想自己,好不容易也算是有了個家,心想著以後總算是有人疼、有人親了,可是如今自己在這個家裏地位不如國公夫人靈兒。論姿色她也自知趕不上如如姐姐,就憑著新婚那天夜裏老爺和如如姐那番地動山搖的氣勢,她就知道姐姐在床上是如何讓老爺**地了;如今自己好不容易跟了老爺出來。要是現在這個緊要的關頭自己不挺身而出,那什麽時候老爺還能用得到自己?

想到這裏程小小使勁兒穩住了她忐忑不安的心口兒,嘴角上帶著甜蜜的微笑,櫻唇微微開啟,盈盈地來到榻前。

程小小的這番心思,嶽明豈能不能,此時一看已經是誤打誤撞了,剛想重新閉上眼半推半就地成全了程小小的一片逢迎之意,可這時忽然聽到外麵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及至車前,就聽見那馬“希律律”的一聲長嘶,有人在車外大聲道:“欽差大人,在下有要事稟報!”

兩個人一陣慌亂,程小小輕歎了一聲,趕緊起身矯捷地退到一旁,滿眼的失望和埋怨地看著車外。

“什麽事,進來說話!”嶽明已經聽了出來,這是馮凱地聲音。急忙來到車門口,掀起簾子探出頭來說到。

馮凱從馬上一躍而下。一個箭步就跨上了馬車。來到車廊上單腿點地。雙手高舉著一封火漆封口地書信。小聲地道:“大人。京城陸秉文大人地急件!”

嶽明一聽是老陸地特快專遞。不敢怠慢。快速地將信件打開一看。熟悉地字跡和急促地語氣就好像陸秉文已經站在了自己地麵前一樣。陸秉文在信中說今天早上剛剛得到消息。今年開春以來。徐州一帶大旱。由於官府救濟不力。最近時常有難民聚集鬧事;為此建議嶽明他們此行避開徐州。繞到邳縣。然後在邳縣碼頭登船順運河南下;如果嶽明同意。陸秉文就立刻派人去通知張士俊地欽差船隊。讓他們在邳縣碼頭和嶽明等人會合。

難民聚集鬧事。繞道邳縣碼頭?

嶽明一愣。隨即想到自己此行雖說是代天子巡幸江南。可是這沿途之上整頓吏治、了解民情那也是他分內之事。他剛才還接到墨衛從徐州方麵送來地情報。說“知徐州事”崔繼亮早就在三天前開始大張旗鼓、興師動眾地安排欽差駐蹕一切事項。沒想到這小子隻知道諂媚恭迎。反而將賑濟災民這些國計民生地大事忘到了腦後。這還了得?

想起那些衣不遮體食不果腹、佝僂地老人和衣衫襤褸地婦女小孩兒。那是一副多麽淒慘地畫麵;再想想那些整天錦衣玉食、花天酒地和溜須拍馬地徐州官員。嶽明火往上撞。回頭吩咐道:“告訴陸秉文大人。我們前行地路線不變。還是在徐州和張士俊他們會合!”

“是。大人!”馮凱回身衝著車前地一個墨衛小校命令道:“回複陸秉文大人。欽差南行路線不便!”

那名墨衛小校在馬上一抱拳,答應一聲,飛馬絕塵而去。

嶽明笑道:“這老陸也真是的,一夥難民就嚇成這樣了。我們這次就是要整頓吏治,體恤民情,聽到有難民聚集,官府救濟不力,我們又豈能置之不理、繞道避開?”

馮凱道:“陸大人也是為大人的安全著想,力爭做到萬無一失!那些難民不可怕,怕的就是有人借著那些難民大做文章,畢竟大人這次是衝著江南的那些貪官們去的,別看他們平時都是滿口地聖人之言、仁義道德,可是誰要是讓他們的日子過得不舒服。他們整治人的手段可謂五花八門,陰損毒辣!大人,我們還是小心為上啊!”

這些事情嶽明豈能不知,一個小小的徐州他隻不過是想在哪裏停留一下,順便處理幾個貪官,借此試探一下朝中各方的反應和窺探一下江南各地地動靜;其實他這次南下還領了趙禎的另一道密旨。那就是借著整治雷恭允的機會,順便也將蘇州、杭州和寧波等幾處應奉司也連根拔除,將這幾個地方的財權一並歸入朝廷。

雷恭允來金陵不過半年地時間,可是卻絲毫不影響這個大太監在江南一帶地囂張氣勢,因為江南應奉司前任地都司宦官仁守忠就是雷恭允手下地一個奴才,可以說仁守忠在金陵一帶的所作所為秉承的都是他雷恭允的授意,所以雷恭允才是真正的幕後操縱者。

這不,雷恭允剛到金陵不久,除了在都司衙門一言九鼎之外。還迅速地接收了金陵、蘇州和杭州一帶的市舶司,就連蘇杭二州的兩位都司宦官也要定時地到金陵去參拜雷恭允聽候指使,江南各路的官員也大都對這個大太監趨之若鶩。可以說。到現在為止金陵、杭州、蘇州和寧波一帶都是雷恭允地勢力範圍了。

雷恭允如何能如此做大暫且不論,可是如果要將雷恭允等人一網打盡,那要牽涉江南各路的多少文武官員、當地的士紳名流,這些人經營江南多年,勢力犬牙交錯,盤根錯節,一損俱損一榮俱榮,這件事如果處理不好,可真就動搖了國本。這絕不是危言聳聽;而何況他對這其中地詳情根本就毫無所知,與其說在徐州停留一下,還不如說是要在徐州以不變應萬變,看看對手是如何出招的。

此次他作為欽差兼江南各路安撫使代天子巡幸江南,朝廷的詔書早已經明發天下,這樣一來就已經失去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先發製人的大好時機;雖然他此行的真正目的沒有幾個人知道,可是那些人在朝廷的耳目眾多,想必消息也早已走漏,雷恭允估計也已經枕戈待旦。早已蓄勢以待,隻等自己去自投羅網了!

嶽明初步的判斷,雷恭允此時恐怕早就睡不著覺了,這個大太監絕不會靜等著自己到金陵向他舉起屠刀,一定會提前發招欲置他於死地;隻要雷恭允敢這樣做,那就一定會露出破綻,隻要找到對方的破綻才能舉目提綱,給他們致命地一擊,這些事都是急不得的。於是看著一臉緊張的馮凱。嗬嗬一笑道:“馮凱,來。咱們到車裏喝杯茶,休息一會兒!”

嶽大人可以笑嗬嗬地說老陸膽小怕事,也可以笑看風雲變幻,可是他馮凱卻不能,他至今還記得今天早晨在將軍府的那一幕。就在他和嶽明就要動身趕奔劉家店碼頭的時候,陸秉文特意的將他拉到一邊,用一半是命令一半是乞求的口氣對他說的那番話,“嶽大人是朝廷的棟梁,國家地社稷之臣,又對我們幾個有著莫大的知遇之恩!馮將軍,一路之上嶽大人的安全,老陸我可就交給你和張將軍了,你可千萬小小心啊……”

想到這裏馮凱道:“大人累了,還是進去好好歇著吧,在下還要去前麵打探一下,回來再陪著大人喝茶聊天!”

既然如此,那我就回去接著和小小姑娘調會兒情去,於是回身就進了車裏。

就這樣,一路之上,馮凱繃緊了神經,不敢有半點兒的馬虎,欽差的隊伍快速地向前行駛著。三天之後得到消息,張士俊派出的三千禁軍已經提前趕到了徐州,並控製了所有的交通要道,完全掌握了徐州一帶的局勢,請欽差大人放心地進入徐州;此時由汴河南下的欽差船隊也傳來消息,明日辰時,欽差船隊將準時徐州地寶龍灣碼頭;張士俊將軍也已經提前入城去部署徐州地防務去了。

宋朝除了北宋的前三位皇帝和南宋地高宗趙構之外,其餘的很少出京,大部分的時間都是窩在京城裏,當然被俘的和被人逼得無路可逃的皇帝除外。所以太祖初年和太宗年間建在各地的行宮此時早就廢置不用了,而隨之興起的就是運河沿岸大大小小的驛館,專門供來往的欽差個大小官員住宿。

這些驛館隻是和行宮在級別和規格上有所不同,其實要說在吃喝玩樂這方麵,這些驛館倒是實用的多,嶽明此時也得到徐州知州崔繼亮送來的呈文:欽差行轅就設在徐州城外,運河岸邊的最大的一座驛館之內;屆時徐州所有的官員和當地的名流士紳都將到城外恭迎欽差大人的大駕光臨!

徐州就在眼前了,嶽明長出了一口氣,這幾天豪華氣派的“天字號”大車坐的他是鬱悶之極,一聽說徐州到了,忍不住來到車外,站在車廊上扶著欄杆向前方眺望,眼見暮色蒼茫,前方高大莊嚴的城門已經若隱若現地出現在了視線之中。

嶽明剛想下車騎馬,順便也領略一下這徐州城外夕陽西下的景色,可就在此時,就見前方不知什麽時候突然出現了一騎快馬,驟然而至時才發現馬上之人是身著黑衣的墨衛,隻見此人到了欽差儀仗前滾鞍下馬,先是看一眼騎在馬上的馮凱,然後向站在車上的嶽明稟報道:“欽差大人,剛才徐州城裏突然湧出了大批的難民,說是要向當麵欽差大人陳述民情!徐州知州崔繼亮要動用當地的廂軍出兵彈壓,張士俊將軍讓在下火速稟報欽差大人,請欽差大人速速定奪!”

這些事倒在嶽明的意料之中!

難民要麵見欽差陳述災情,這是變著法兒的控告當地的官員啊,這顯然是戳到這些地方官兒的心窩子上了,嶽明嗬嗬一笑道:“你速去告知張士俊將軍,就說讓他妥善安置那些出城的難民;另外告訴徐州知州崔繼亮,如果他敢對手無寸鐵的百姓濫用暴力、大動幹戈,那麽等本欽差進了城,會在第一時間用天子劍取了他的項上的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