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連環計鹿死誰手肆
李守義和王毅率領著殘兵敗卒在狄雁兩麵箭雨的夾擊下,九死一生地一路闖出了箭雨的攻擊範圍,可就在失魂落魄的眾官兵眼看著南城門越來越近了,還來不及喘息歇口氣,隻聽後麵一通劇烈的擊鼓之聲猶如奔雷一般越敲越緊,繼而在官兵後麵那深邃的黑暗中,隱隱閃出無數人影,那些衣甲相撞的金鳴之聲,聽在官兵的耳朵裏,就像死神無言的臨近,在那越來越密集的鼓點下,那些人的迫近,讓官兵一個個都背後生寒。
李守義一麵拍馬急速前行,一麵急的滿頭冷汗地回頭朝那些幽暗的街巷張望,他說不來為什麽,雖然人的腳程不如馬力,定然不會在出城前追上來,但是在這條寂靜而詭異的街道上,除了眾官兵一行人急促的馬蹄聲,便是上空蕩漾來的聲聲鼓聲,剩下的便是後麵隱約唰唰唰的兵甲相蹭之聲,這一切聽到他的耳朵立,卻有說不出的詭異和恐怖。
這樣的感覺在王毅的心裏是同樣存在,方才還廝殺的血肉模糊,這條大街還呈現著一片血腥,但現在卻又這般輕易地變換了角色,極快地展現出他靜謐安詳的一麵。如果不是衣甲上那一片片的血汙提醒著王毅方才的慘烈,王毅一定會有些神色恍惚地想起平日在城中的例行巡邏。可是此刻,這樣與背景不符的靜謐,在王毅心裏看著一陣又一陣的發毛,他不由地加緊了馬肚子,快馬還要加鞭,隨著隊伍一路落荒朝著南門而出,這座華陰縣城,在他的心裏,那股詭異的說不出的感覺,讓他一刻都不想多呆,甚至都不想再攻打回來。
就在李守義和王毅馳馬狂奔,一路驚心地將近快奔到了南城門時,後麵隱沒在黑暗中的唰唰唰聲頓時停了下來。在黑暗中,一個頗有得意的聲音低低響了起來。
“柳三爺,我們就追到這裏麽!”
柳權天聽了,看著官兵狼狽而逃的背影,不由地揚起了頭顱,調侃地道:“俗話說:‘送軍千裏,終有一別。’,咱們何必那麽客氣,再說,不遠處,還有人迎著他,不需要咱們費事!哈哈哈!走,咱們回西城樓去助大哥一臂之力!”
……
李守義和王毅眼中越來越明晰的南門城樓,隨著他們策馬狂奔的接近,漸漸地看了個明白,心裏不由地歡喜起來。原本在李守義和王毅的心裏所盤算的是要浴血奮力殺出去,畢竟自己莽撞地進了人家的包圍,說句不好聽的,那還不是“甕中捉鱉”、“關門打狗”。要想出去,總要付出什麽代價。那城門一旦關起來,伏兵四下一起,又少不了一場血戰、一場硬仗,到時候,能有幾個人活著突殺出去,都是個問題。
不過此刻,李守義和王毅心裏大大舒了口氣,是因為這華陰縣的南城門並沒有像想象中那樣大門緊鎖,這也就是說,隻要他們這一隊人馬快馬加鞭,衝出城去是不成問題的。隻是,一向聽聞史進詭計多端,算無遺算,那麽,為什麽在這裏,史進沒有將城門關起來,在城中將官兵的攻城主力消滅,這才應該是上上之策,為什麽史進沒有這樣做,而是選擇放“虎”歸山呢。
李守義想不通,王毅更是想不通,但是眼下還不是他們這幫自身不保的人能為別人考慮的時候,隻是就在他們心裏有所懷疑的時候,隻聽南城門上一聲呐喊之後,頓時在城頭上閃現出一片弓箭射手,二話不說,朝著下麵忙於奔命的官兵便奉上了一頓歡送大禮。
李守義心下一看,頓時心裏對史進大罵不止,他就說怎麽史進會留一個大門,原來早就安排了一隊人馬在這裏要“痛打落水狗”。但是,不管是箭雨還是陷阱,好歹比關起城門斷了後路的圍觀強的多,於是,便也顧不得手下能不能活,自己抖起手中的混鐵蒺藜槍,在頭頂打出一朵又一朵的槍花,為了保命,愣是將畢生的武藝都展露了出來,將那漫天而下的箭雨擋在了槍花之外。
可是除了王毅和幾個副將,其他人就沒這本事了,不然怎麽才做個小兵。像跟在他們後麵的這些兵卒,靠的隻有天命和機靈。但是,人有旦夕禍福,這一句話就把什麽都說死了,你命再好,也不過是躲得過一支兩支穿刺而過的箭羽,可是麵對著這兜頭而下的密集箭陣,就算是把祖上三代所積累的陰德都消耗在這裏,也是入不敷出。
離南城門外也就這麽幾十大步,可是,能殺到門下,再死命殺出城外,出了二百大步箭雨的攻擊範圍,那真當是幸運的祖墳上都冒了青煙。
李守義一路狂奔衝出那箭雨的攻擊圈,還不及喘息均勻,便回首一看,方才跟隨自己想突圍出城的,經過這篩子一般的南城門,已經又折了大半,算上帶著箭傷勉強可以動的官兵在內也就是再三四百人之內,而再看王毅所部,已經不足一百人了。這樣的慘敗,如何交代的了朱寧。可就在李守義狠命運不公,緊緊咬牙之時,南門城頭上又奔雷似的擂起鼓來。此刻的官兵們就像驚弓之鳥,還沒摸清狀況便馬不停蹄,一路往官兵大營狂奔而去。
可能李守義等官兵到死都不會想到,那通擂鼓隻不過是南門城樓的小頭目給史進傳個信,告訴他這邊大獲全勝罷了。
可就在李守義朝著大營一路狂奔不止的時候,突然半路卻又殺出一支兵馬,李守義等人先是一驚,等定睛再看那支兵馬的大旗時,這才頓時舒了口氣,全身的疲憊也頓時隨著安心而滾滾酸上身來。就連一路驚慌失措的王毅此時,才勉強定住了神,而右肩胛處的箭傷也開始湧出大片大片的痛覺。
就在官兵為遇到自己的隊伍可以安心喘口氣,也好緩軍前行之時。那支將旗上大書彭澤濤的勁旅卻沒有半點停下來的意思,朝著李守義的隊伍直衝過來,衝在當前的是一個虎背熊腰之人,手裏橫著一把宣鏵大斧,嘴裏一聲暴喝,直衝李守義殺來。
李守義心下一驚,定睛看那人正是自己人彭澤濤!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李守義顧不得解釋更多,隻是大聲疾呼:“我乃李守義!”
可是,馳馬狂奔而來的彭澤濤似乎並不買他的帳,大喝一聲:“去死!”便一揮宣鏵大斧,將李守義的首級頓時砍了下來。由於這事發突然,李守義死前都來不及將馬匹勒定,更別說提起兵刃來擋上一擋。此刻李守義的首級被消去,那身子血濺五步之後,依然隨著那戰馬奔出七八部,這才失去平衡從一側跌下馬來。
王毅一瞧這變故,心裏頓時寒了一半,方欲揮起關刀來保命,隻見彭澤濤已經在他麵前五步遠的地方勒定了戰馬,將宣鏵大斧一收,聲如滾雷地道:“王將軍莫要驚慌,我奉密令行事。”說罷頓了頓,聲音更高了一分地道:“李將軍身先士卒,殺敵奮勇,是國家之棟梁,大宋的將才,隻可惜被史進等亂軍斬殺於陣內,來人呐,收拾了李將軍的屍身,送回大帳擇日厚葬!”
這一令說罷,立刻便有幾個彭澤濤的手下馳馬出來,下馬去依照將領去料理李守義的屍首去了。而此時愣在原地的王毅和眾位副將,也頓時明白了,一個個沉默不語,默認了這一不成文的“事實”。
彭澤濤看著眾人的反應,不由地冷笑了一聲,朝著王毅將軍道:“王將軍,看樣子,你這境遇不妙啊!”
王毅方才見他快馬一刀便幹脆利落的廢了李守義,說不得還背負了什麽不為人知的任務,當下也不敢招惹他,便低眉順眼地乖乖道:“並非我等無能,實在是……”
“實在是匪徒太狡猾。”彭澤濤替他說出了下半句來,冷冷地一哼。
就在王毅頓覺臉上火辣辣的羞愧之時,突然一股刀風吹來,惹得額前零散的幾縷青絲都飄散起來。可是王毅還不及還手,那把血跡還未幹透的宣鏵大斧便已經架到了王毅的脖頸上,那冰冷的斧刃,貼著他脖頸的皮膚,使得王毅心裏頓時停跳了一下之後便呼吸愈發急促了,哆哆嗦嗦地道:“彭……彭將軍,這……這是……什麽意思。”
彭澤濤緊緊持著宣鏵大斧,臉上冷漠地沒有一絲情義的痕跡,冷冷地道:“朱大人說了,但凡動了退意的人,都必須有個交代。”
“交代……什麽,什麽……交代?別忘了,是我王毅拉扯提拔你,才有你彭澤濤的今天!”王毅將軍已經知道答案了,但是他還是不死心,畢竟現在腦袋離開脖子的隻是李守義一個人。
“我……自然曉得,所以才容你歇口氣,說吧,有什麽要留下的話,我會帶回去的,你對我的恩,我不會忘,你的家眷我會每月打點足夠的銀子,不會容他人欺負的。但是……朱大人的話,我卻不敢違背,因為不拿你的命回去交代,那我就得拿自己的命來交代……王將軍,這虧本買賣,換做你,你也不會去做吧!”說著彭澤濤轉眸看了王毅一眼,可是這一眼中卻凶光畢露。
可是一切就在這一刻靜止到了極致,還不等王毅說什麽,官兵大營那邊便頓時大亂起來,耀眼的火光頓時衝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