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87節 關於影院的調查
站在美村屋影院的門前，頂著火辣辣的陽光，田中瑞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仔細打量著掛在影院門前的大幅宣傳海報，黑澤明殿，羅生門！
海報上，三川敏郎扮演的多襄丸動作表情都很誇張的摟著京町子扮演的武士妻子真砂，而背景上的則是又羞又惱卻又有所不甘心的武士金澤武宏的森雅之，海報的整體顏色呈亮銀色，似乎和影片灰暗的主題有點不太和諧？
除了羅生門的宣傳畫，旁邊還有幾張，其中就包括高峰秀子主演的《灰蛇》的劇照，和羅生門差不多，海報也是彩色的，畫麵上的中間位置是高峰秀子手持著一柄帶血的短刀，背影處也是她，不過在化妝和服飾上有很大的不同，田中瑞也曾經看過關於這部影片的報道，知道她在裏麵是一人分飾兩角，不用問，後麵出現的就是她的另外一個角色了。
簡單的瀏覽了一會兒，他走到迎街的售票處，拿出一張500日元的紙幣遞進去：“對不起……？”
“嗨伊！”日本影院的售票處和中國的不太一樣，不是那種隻露出一個小小的空間，顧客甚至連售票員的臉都看不見的那種，相反的，這是一種敞開式的售票廳，聽見有客人，裏麵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立刻站了起來：“先生？”
“要一張票……”
“嗨伊！不知道是哪一部影片？”
“隨便哪一部。”
“誒？”老人楞了一下：“那麽，推薦您黑澤明殿的《羅生門》，可以吧？”
“可以的。”
“請問，要幾點的場次？”
“隨便幾點都可以。”
如果不是一張紙幣在自己的麵前，老人幾乎要以為對方是在和自己開玩笑了：“先生……？”
“啊，就是最近的一場吧。”
“嗨伊！承惠340圓，這是找零160圓，歡迎光臨。”
田中瑞收回票和零錢，看了看時間，還好，還有10分鍾電影就要開始了。周圍看了看，沒有什麽觀眾進場，怎麽回事？這部影片不是在國際上獲得什麽大獎了嗎？怎麽沒有人看呢？一轉念間就明白了：天氣太熱了，除了自己這樣有目的的來客之外，影院中可能很難招攬到觀眾吧？懷著這樣的疑惑，他走進了影院。
剪過票，田中瑞卻沒有立刻走進放映廳，而是站在檢票員身邊和她搭訕起來：“天氣好熱啊？”
“誒？嗨伊！”檢票的是個40餘歲的大叔，滿臉的皺紋，一邊把胳膊上的套袖向上捋一邊和他搭訕：“嗨伊，嗨伊！天氣太熱了。”
“最近……美村屋一直在放映《羅生門》嗎？觀眾怎麽樣？”
“不是很好啊。”大叔擦擦額頭的汗水：“天氣太熱了，沒有什麽人願意來啊！”
田中瑞覺得好笑，輕輕的抿起了嘴唇：“即使是在國際上獲得大獎的黑澤明先生的《羅生門》，也是這樣嗎？”
“其實這部影片在這裏已經放映很久了。似乎是從昭和25年的年底就開始了。不過，好像是獲獎之後，又開始了放映。”
田中瑞雖然不是像艾飛這樣有著特殊經曆的家夥，大約也可以分辨得出來影片的主人對於市場的追求，不用問，東寶公司是準備借獲得國際大獎的契機，再一次推出市場，不過，考慮到喜歡並且有能力觀賞電影的人都已經看過本片，再加上天氣方麵的原因，今天的美村屋門可羅雀也就很容易理解了。
田中瑞做到心中有數，繼續和老人搭訕：“您在這裏工作了很久了吧？”
檢票的老人奇怪，影片已經開始了，他不去看，總是在這裏和自己搭訕算怎麽回事？卻不好拒絕：“啊，是啊！從昭和12年開始，就是在這裏擔任檢票員了。是個很辛苦卻很幸福的工作呢？”
“誒？”
“看著不同的客人帶著期待的表情走進影院，帶著滿足和釋然的微笑離開，難道不是一件可以令我這樣的檢票員和領座員很開心的事情嗎？每當這個時候我都會覺得，即使是我這樣的老人，原來也能為別人帶來一份快樂和愉悅的呢！”
聽著老人的說話，田中瑞肅然起敬：“原來是這樣啊？明白了！”
老人嘿嘿一樂：“希望我的胡亂說話不會打擾到您觀賞電影的樂趣。”
“哪兒的話！絕對不會的。”田中瑞從口袋中拿出一盒香煙：“來一支嗎？”
老者有點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可以嗎？”
“嗬嗬……當然可以！”田中瑞取出一支煙遞給老人各自點燃，就站在影院的門口和老人吞雲吐霧起來。也別說，天氣雖然很熱，影院的大廳中卻蠻涼快的：“每一部影片都是像《羅生門》這樣長時間的放映嗎？”
“哦，不，可不敢這樣。”老人也算是吃人的嘴短，對於這個奇怪的客人也不覺得有什麽問題了：“如果每一部影片都是按照這樣的時間放映的話，一年之中怕也沒有幾部影片可以看到了。”
“如果……”田中瑞吸了一口煙：“我是說，如果沒有類似《羅生門》這樣的電影的話，每一年中美村屋這樣的影院可以放映多少部電影啊？”
“這樣的數字嗎？”老人嘴裏叼著煙卷，嘴角**著：“唔，10部總是有的。”
“有外國影片嗎？”
“嗨伊！有的，不過很少，記得有一部叫《哈姆》什麽的？在這裏放映了兩個月的時間呢！”
";“哈姆雷特？”
“是的，就是這個名字。似乎很好看的樣子。很多年紀很大的人都來看過。唔，那還是我第一次見到很多大人物呢？”
“您知道他們是大人物？”
“當然！每一個人的身邊都圍著很多年輕人，一定是大人物的！”
田中瑞為老人的話大笑起來：“嗨伊嗨伊！您說得沒有錯，有很多人圍著的，就一定是大人物！哈哈！”
終於，一支煙吸完了，老人滿是舍不得的把煙頭抽得實在沒法再拿——當時的煙是沒有過濾嘴的——才扔在了地上：“那麽，不打擾您……”
“等一等。”田中瑞叫住了他，把口袋中的半盒香煙遞給了他：“非常感謝您抽出時間來和我聊天，這算是我的一點感謝的禮物吧？”
“啊，不不不不，這怎麽行？”
“給您，拿著吧。”他把香煙塞到老者手中：“我進去了。”
“那，太感謝您了！哦，請讓我來給您引路，裏麵很黑的。”
走出電影院的時候，檢票的老人看見他出來了，趕緊把手卷的煙紙和煙葉放下：“您出來了？”
“嗨伊！”田中瑞抹了一把額頭：“裏麵真的是很熱啊！”
老人一笑：“是啊，確實很熱。”
說完這句話，兩個人就似乎沒有什麽可以一起交流的了，田中瑞左右看了看：“那麽，我告辭了。”
“嗨伊！再見，請您慢走。”
接下來的三天時間裏，田中瑞大約走遍了周圍的幾家影院，和美村屋的情況差不多，因為天氣的原因和《羅生門》的檔期等問題，各個影院中都是一派蕭條景象，客流少得可憐，裏麵的環境也是髒得夠嗆，在這炎熱的夏季，一屁股坐進幾乎能挨到地的沙發式座椅，那份滋味，簡直就是受罪！
田中瑞真是搞不明白，為什麽社長先生要自己進行這樣的市場調查？難不成他準備自己開一家影院？還是有什麽其他的想法？他猜不出來。
艾飛拿到他寫就的報告，也為田中瑞幽默的描述付之一笑：還從來不知道這個外表木訥，不善與人交往的田中瑞是這樣幽默的家夥呢？“非常好，田中君，非常好！對於您的工作我常滿意。”
“嗨伊！多謝社長先生的誇獎，我能做到的很有限。隻是……”
“什麽？”
“隻是鄙人一直不明白，您為什麽要進行這樣的調查？這份數據，很有用嗎？”
“當然很有用。您可能沒有注意到這裏麵的問題……”艾飛打開了他剛剛交上來的報告：“每年大約10部影片，雖然不知道這些影片具體的票房是怎麽樣的，但是大約的情況也可以猜的出來，例如《羅生門》，從昭和25年的冬天開始放映，然後在年前下片，再之後，在它獲得國際大獎之後重新上映，就正如那個老人說到的那樣，很多觀眾對於這部影片已經消失了一開始的興趣和熱情。從這部影片就可以分析的出來，大約25天/每部電影的放映期，能夠留住觀眾的，也隻有一開始的10天到15天左右，其他的時間，可以說影院隻是在賠錢進行放映。”
“事實大約是這樣，但是，這和我們的公司有什麽直接關係嗎？”
“當然有！”艾飛站了起來：“田中君，您也參加了周一的例會，應該也知道，在未來的不久，就會有我們的公司自己獨立製作的動漫電影開始製作，這些可以靠《JUMP學童動漫社》自己的力量完成。而最主要的放映工作，是需要影院來協助的，您不會以為我們隻是拍攝出來，然後放在一邊吧？”
“您的意思是說，到了我們完成自己的拍攝工作之後，就會聯係相應的影院，進行放映？”
“這是毋庸置疑的。不過還有一個很迫切的問題，就是說，在影片完成製作之後，有沒有哪一家影院願意為我們開通特別的場次，進行一部動畫片的放映？而這，就是我想讓您從各地影院中得到的資料！”
“…………”
“不明白？”艾飛笑了：“是這樣的，各處的影院現在都處於一個資源相對貧乏，觀眾大量流失的情況下，隻要我們可以抓住這個機會，推出我們的電影，就一定會有影院接受！這件事最難的就是在第一家，隻要有一家影院接受了，下麵的事情就簡單了。”
“誒？社長先生認為他們會在其他電影的播放間隙為我們騰出部分場次來嗎？”
“即使他們不願意也沒有關係，第一家影院……我們甚至可以不要一分錢的票房，不但這樣，還可以給他們錢，隻要他們肯播放我們的電影！這件事，田中君，還是拜托您去聯係一下，當然，不是現在，而是等我們的電影製作完成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