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一葉知秋
“事已至此，前方是福是禍都是他自己要走的路，師兄又何必顧慮太多？”看著牛魔王逐漸遠去的高大背影，蘇煥輕聲勸解道。
“你難道不想知道我剛才對他說了什麽嗎？”寧熙神情木然的喃喃說道。的確，他身為一個驅魔師，不僅放走妖怪，還告訴他恢複妖力的方法，在常人看來如此離經叛道的事，就在剛才，他毫不猶豫的全做了。
“我為何要知道？”蘇煥淡淡一笑，反問道，他旋即前行幾步，駐足在懸崖邊上，俯瞰著下方雲霧空濛的群山，神色動容的道：“人生行到每一步，總會有不同的抉擇，無謂對錯，它們都是我們悟出的“道”，我深信，隻要將它堅守直至這場生命的盡頭，到那時，必將印證出這六合天地中獨一無二的……
“無上大道！”這一刻，蘇煥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他深閉雙眼，心情的澎湃攤開雙臂，任由山峰拂麵，長發飛舞，此時豔陽正值高懸，一縷生機勃勃的陽光穿雲破曉而來，為他俊臉無暇的臉龐鍍上了一層華美的金邊，宛若仙佛降世，神聖不可方物。
寧熙怔怔的看著蘇煥的側臉，突然覺得對方這副神態竟是有幾分熟悉，讓他心頭莫名的湧上一陣敬畏之感，他略微平複心情，暗想道：“嗎的，怎麽今天無論遇到誰，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我腦子出問題了麽？”
他見蘇煥雙目出神，靈息均勻綿長，好似進入了道家的冥想狀態，當即打破沉默，問道：“那……那你的道是什麽？”
聞言，蘇煥表情一怔，那雙清澈如水的眸子緩緩流轉，最終凝聚在一片正簌簌飄下的枯葉之上，他歎了口氣，伸出修長白皙的食指，指著那落葉，道：“這便是我的道。”
“你的道是……一片樹葉？”寧熙瞪圓了眼睛，問道。
蘇煥黯然的點了點頭，沉默半晌，才緩緩道出了四個字：“一葉知秋。”
寧熙一頭霧水的看著對方，聰明如他，亦是渾然不解其意，他目光停頓，忽的覺得這個兒時的好友已經讓他越來越猜不透了，陡然間，心中竟是泛起了一陣莫名的寒意。
這雙仿若能洞悉一切的鳳眼後麵，到底隱藏著什麽？
“這家夥…..日後絕非池中之物。”寧熙幾乎是本能的萌生出這個強烈的感覺。
兩人四目相對，竟是一陣難忍的沉默。
“好啦，好啦，一扯可就扯遠了。”蘇煥臉上又泛起了平時溫和的笑容，打破了沉默：“寧熙師兄，咱們還是快些上山吧，我還得向我太虛師叔稟報呢。”
“等等……”寧熙忽然一臉訝異的道：“你不是說你此次是受你師尊之命，去凡界給唐天淩送請柬麽，怎麽又變為給你太虛師叔稟報了？”
聞言，蘇煥輕笑一聲，道：“師兄有所不知，凡界那邊的大小事務，皆由我太虛師叔代為掌管，師兄這次跨界而來，我自然須給他老人家知會一聲。”
“聽你這話的意思……”寧熙若有所思的道：“好像你那什麽師叔他……認得我？”
“這個自然。”蘇煥頷首道：“我師叔手上有一本《凡界簿》，上麵記載著所有現在凡界的驅魔師的名字，還有紫宸的探子們，在凡界監督到的他們的所作所為。而從師兄你被我師伯培養成驅魔師那一刻起，你的大名便已在上麵了。”
寧熙聽得心驚肉跳，顫聲道：“你這太虛師叔太**了吧，難道他有什麽收集癖之類的？”
聽了這話，蘇煥啞然失笑，搖了搖頭說道：“這倒不是，隻是師兄你想想，玄靈界的人不論是體質還是能力都遠勝過凡界的人，如若一個窮凶極惡的驅魔師潛逃到凡界破壞平衡，那豈不是糟了？”
寧熙點了點頭，深知事情的確如此，一個修為與他相近的驅魔師孤身一人與一支全副武裝的警隊對抗，倒也不是什麽難事，不知為何，他忽然想到了那個叫“鍾馗”的黑臉警察，想必這人的名字也在那名單之上。
蘇煥接著又道：“因此，自從數千年前，我驅魔一族的高人發現了開啟貫通兩界的“靈子通道”的法門後，維護兩界平衡的重任，便是落在了身為驅魔一族之首的紫宸宗身上，因此，從我紫靈祖師那一代起，即由真武峰的首座執掌兩界事務，並派出本門的一流弟子前往凡界進行監督，如遇到德行不軌的驅魔師，隨時以紫宸門規處置。”
聽到這裏，寧熙不禁長籲一口氣，暗自慶幸自己這些年來，除了幫老李頭抓妖驅鬼外，還真沒幹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他心思縝密，沉吟一會兒，立刻又想到了什麽：“聽你剛才的意思，應該隻有驅魔師才知道去凡界的法子，但是我從小到大在凡界，可是殺過不少妖怪啊。”
蘇煥愣了一下，緩緩道：“師兄說得不錯，自從三百年前那場征伐妖界的大戰爆發後，一些驅魔師被妖界所俘，最後甚至於投妖族，而且聽說如今的天魔宮五皇中，便有一名驅魔師，所以這些妖物在某些居心叵測的驅魔師幫助下，去到凡界倒也不難。”
寧熙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想到了陪夏瓔看電影時遇到的那名銀發妖怪，他張了張嘴，還想問些什麽，待迎上蘇煥那雙深不可測的眸子時，終究是咽了下去，轉而說道：“咱們……上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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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武峰?山門前
草長鶯飛，晴空萬裏，空氣中散播著活躍的炎熱氣息。
謔！謔！謔！
碧綠色的草坪中間，一群身著紫色道服的年輕弟子長劍揮舞，步伐整齊，在烈日的炙烤下，臉上汗流如注，但神情仍是堅毅如鐵，隱約可見一股澎湃的浩然正氣自人群中，衝上雲霄。
人群正前方，一處高台之上，立著一名三十出頭的男子，生得斜眉鷹目，煞氣逼人，隻見他麵帶怒色，雙手傲然的負在身後，嘴中惡聲惡氣的罵道：“錯了！錯了！元氣未分，混沌為一之後的結陣式是兩儀成象，你們這些個榆木腦袋，當真是愚不可及！”
他越罵越怒，嘴中更是髒字連篇，一路從父母問候到祖宗，那下麵的弟子被罵得灰頭土臉，卻隻是低頭忍受，兀自一臉的畏懼之色。
“這不是兩儀劍陣麽？”踏入山門的寧熙朝前方遠遠望去，口中喃喃自語道。
“哦？師兄也識得此陣？”聽到寧熙一語道破陣法的名字，蘇煥眼中流露出不小的訝異。
寧熙沒料到自己說得這麽小聲竟然被對方給聽了去，當即幹笑兩聲，敷衍道：“哦，小時候……老李頭教過一些。”
聽了這哈，蘇煥苦笑一聲，道：“我還真是糊塗了，此陣乃是三百前紫宸三傑創出，師兄你作為師伯的愛徒，自然是應當知道的。”
聞言，寧熙隻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並沒有接話。
他天生悟性過人，對這兩儀劍陣早已是琢磨通透，從陣腳到陣眼倒背如流，算無遺策，因此一眼便看出眼前這人演練的兩儀劍陣錯漏百出，他是個懶散性子，自然又不願意冒這個風頭，出麵矯正。
卻見蘇煥大步上前，衝著那教台上的男子，笑臉迎麵的招呼道：“林師兄！”
那鷹眼男子一愣，目光從人群中往盡頭挪去，霎時之間，也看見了滿麵春風的蘇煥，他麵無表情的輕“哼”了一聲，便算是作了回應，旋即轉過頭去，繼續喝罵著台下的弟子。
“嗬嗬，你這林師兄倒是挺能裝的啊。”寧熙斜眼瞥了瞥台上的男子，冷笑道。
“裝？”玄靈界長大的蘇煥明顯對這個新生詞匯接受不能，他愕然的張嘴問道：“那是什麽意思？”
“裝……就是……哎，反正你知道不是什麽好詞就對了。”寧熙一時半會也找不出什麽替代詞語，便跳過話頭問道：“對了，你師兄姓林，你那師傅也姓林，他兩什麽關係啊？”
蘇煥狡黠一笑，道：“這個嘛，師兄你猜。”
“老子最煩別人讓我猜了……”寧熙一臉不悅的道：“算了，看在是你小子的份兒了，我就勉為其難的猜一次。”
寧熙微眯著眼睛，漫不經心的道：“老李頭和你們紫宸的三位首座應當是一輩人，那老李頭已經三百多歲了，所以你這個太虛師叔再怎麽年輕也該有七八十歲了吧，這姓林的小子，看上去年輕力壯的，不過三十多歲，你如今又這麽猥瑣的叫我猜，我想他們兩一定關係不簡單，所以呢，父子關係無疑。”
“佩服佩服！”蘇煥聽得撫掌大笑，說道：“小時候就聽師伯誇讚師兄機智過人，果真是聞名不如一見吶，我太虛師叔今年的確將滿八十，我林師兄也正值而立之年……”說著，他話鋒一轉道：“不過師兄您猜得也不全對，他倆是兄弟關係……”
八十歲的哥哥，三十歲的弟，這個世界……
太瘋狂了！！！
寧熙愕然的張大嘴巴，他感覺自己的身體正石化為一座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