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班師回朝
八月末的漠北草原,天藍草青,牛羊正肥,一派生機盎然的景象,不過,在這層寧靜的表象背後,卻是一場波及到整個匈奴民族的大動蕩。
若是換作以前,遊牧在這片草原上的匈奴人已經高高的舉著鞭子,正忙碌的驅趕馬、牛奔向下一個水草豐美的牧場,可是這一年,一切都變了。大草原,這個讓匈奴人留戀的故鄉現在已經不屬於他們了,在不久前的秦匈爭奪戰中,匈奴人戰敗了。
秦人不依不饒,追殺的秦軍就象聞到了血腥味的狼群,不間斷的對著單於稽粥移動中的王庭窮追不舍,為了保護稽粥的安全,不知有多少英勇忠誠的匈奴勇士躺在了血泊之中。
壓迫可以使人團結,也可以使人分裂。
在秦軍強大的軍事壓力麵前,那些依附於匈奴生存的弱小部落第一個堅持不住,它們開始背棄匈奴轉而向南方的秦王朝輸誠,而接下來動搖信心的則是被排除在單於核心集團外麵的蘭氏右賢王一係。
右賢王的領地原本就是靠近代郡、雲中一帶,這裏相對於廣袤的漠北荒原更容易與南方的中原民族接觸,許多與秦人打交道的匈奴大商人就是屬於右賢王治下的牧民。
黑河。
右賢王蘭木雷營帳。
一場關係著匈奴前途命運的密謀正在緊鑼密鼓的進行著。
“稽粥這小子,跟著他老子的這點家底還不全敗光了,不行,賢王可不能再糊塗下去了。”軍帳中,一個穿著華麗綢緞袍子的商人正在慨慨而談。
“賢王,秦國那邊我已經聯係好了,絕對不會有什麽問題,那秦相傅戈的秘密使者已經表態,隻要賢王能涓棄前嫌,與秦交好,單於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聽到這裏,一直以來眯著臉不說話的蘭木雷終於抬了一下眼,神情也略過一絲的激動,投靠秦國能夠得到新單於的位置,這個誘惑著實讓大半輩子都在人下的他心動了。
“秦國還有什麽條件?”半響,蘭木雷開口問道。
“賢王明鑒,除了河套地之外,秦人還要我們放棄在西域和東胡一帶的利益,依屬下之見,這個條件雖然苟刻了點,但至少我們蘭氏還能擁有烏倫河穀的肥美草原,仔細算起來我們並不吃虧,況且,屬下聽那使者的口氣,似乎還有些回旋的餘地。”
商人的邏輯一切從實際出發,有好處的事情跑不了他們,沒好處的事情你請他們來都未必有用,蘭氏多年來在與南方的秦人、燕人、趙人打交道過程中,已經漸漸習慣了這種討價還價,算計得失的做法。
“好了,就這樣吧!你等會通知下去,一個時辰之後全營開拔回轉烏倫河,這件事一定要保密,在未脫離危險之前,絕不能讓稽粥知道我們的計劃。”
大秦新元四年九月一日。
匈奴右賢王蘭木雷率領所部一萬將士脫離西遷的單於大軍,轉進南下與秦修好,此舉得到了秦國的熱烈響應,秦相傅戈更是難得高規格的按對待單於的隆重禮節與蘭木雷會了麵,雙方會談的結果相當的美妙。
經過一係列看似眼花繚亂的手段,傅戈終於成功的化解掉了秦國北方的一大勁敵,在失去了三大部落之一蘭氏的支持之後,被秦國步騎聯軍追殺得苦不堪言的稽粥也隻得帶著殘餘的部眾奪路向西北逃竄。
強者從來都是相對的。
在秦國這頭更強大的噬血怪獸麵前,匈奴人能做的決擇隻有二個,投降或者逃亡。
不同的人做出了不同的決定,而最終他們的結局也會因為今天的決斷而不同,在東方,可以預想到的是,蘭木雷的部落會在與中原文明的交融中不斷的被同化,直到最終消彌於曆史的長河之中。
而在西方,不甘心被秦人奴役的稽粥依舊在找尋祖先征戰的蹤跡,這些無奈被強大的秦軍驅逐的失敗者也許會在另一個戰場上贏得別人的敬畏。
一場草原追逐戰接近了尾聲,征戰在外的秦國大軍也在班師回朝,許多支臨時被征召組建的軍隊隨著戰事的平息而被解散,更有許多在戰場上浴血撕殺的男兒更是帶著一身的傷痕驕傲的回歸家鄉。
也許在若幹年後,已經成了爺爺輩的他們會對盤依在膝邊的孫子這麽說,你的爺爺當年曾在縱橫馳騁的大秦軍隊裏麵服過役,殺過匈奴人——。
一切都如過往的雲煙。
在大漠深處的嫋嫋炊煙中漸漸消散,草原上一個部落衰敗,一個部落強盛就象天上的繁星一樣,再是平常不過。
大秦新元四年九月十二日。
鹹陽,萬人空巷。
這座公元前三世紀最龐大的都市已經被前來迎接凱旋而歸的人群給擠翻了,所有的客棧都掛出了曝滿的牌子,更有許多看到發財機會的商人不遠千裏從南越、吳楚、樓蘭等地趕來,他們一個個帶來了讓關中百姓感到新奇不已的東西。
沒有戰亂了,好日子就要來了。
蟄伏多時的商人們一個個象春暖蘇醒過來的蛇蛙一樣,敏銳的嗅到了商機。
問天下,哪裏的購買力能有鹹陽強盛,齊、楚、燕、趙、韓、魏這些關東地麵上的都市早已因為戰火而千創百孔,齊都臨輜更是因為項羽的一把大火而燒成了一片廢墟。
灞橋。
人山人海。
原本冷清的這個地方在幾年間已經成了一處相當熱鬧的集市口,許多從外地前來鹹陽淘金謀生計的人因為在城中找不到住處,就幹脆將家安到了這裏,這一來二去,灞橋就成了鹹陽城外最繁華的地段。
這一日,在橋頭最醒目處,大秦國的一眾留守鹹陽的官員爭相等候著,司馬亮、酈食其、馮正、烏氏倮、司馬昌、伏生這些投靠到傅戈門下的能人幹臣臉上皆流露著喜色。
秦師北伐匈奴,大捷!
捷報已經早早在傳遍了整個秦國,甚至於連南方的巴蜀也在歡慶,位於臨邛的兵造匠師們得知他們造就的利器讓軍隊獲得大勝之後,更是驕傲的挺起了胸膛。
自此之後,問天下之利器,誰有我大秦兵器厲害。
當然,除了這些傅係官員外,作為秦國名義上的統治者,已經完全沉浸在修仙求道的幻想世界中的秦王子嬰也派了兒子嬴喜跑來迎接。
在秦王的位置上子嬰已經坐了四年,雖然說朝中一應實權都由傅戈這個女婿在掌管著,子嬰說白了也就是名義上的君王,但有總比沒有來得強,至少在那些蒙昧的百姓眼裏,他這個秦王還是頗有能耐和運道的。
中興之主,能夠把處於困境之中的秦國重新帶向強盛,這樣的功績足以讓子嬰光榮的位列於酈山畔的先帝諸陵了。
不過,這一回子嬰還想要得更多,那就是重新成為一個皇帝,秦王隻不過是周王朝分封的諸侯王,隻有皇帝才是統一天下宇內的真正第一人。
雄才偉略的嬴政是秦國的第一個皇帝,而他子嬰,當然也希望承繼始皇帝的風光榮耀,成為繼往開來的秦三世。
“烏氏大人,今天怎麽也這麽高興,前幾天我還見你一臉愁苦的樣子。”迎候的官員中,司馬昌與烏氏倮差不多是同一時期投靠傅戈的,也因為彼此間經常有資金上的往來,私交相當的不錯。
“哈,相邦大人不也一樣,大軍要回來了,這仗不打了我怎能不高興。”烏氏倮的關中話已經說得相當地道了,在秦國朝堂上,也再沒有哪個官員會用異樣的目光來看這個異族人了。
所謂新奇,隻不過存在一段時間。
烏氏倮成為大秦國的治粟內史,在剛開始時確實引發了一場思想上的動蕩,不過,當人們終於發現烏氏倮當官和其它人並沒有什麽兩樣時,好奇感也就隨之消失了。
今天,讓烏氏倮高興的不止是軍隊班師,還有腳下這座灞橋。
這座位於鹹陽城外的已經破舊的護城河橋已經被眾鄉紳父老整修一新,翻修的費用完全自籌,這也讓烏氏倮這位正感到腰包羞澀的財政大臣分外高興。
烏氏倮這個掌管著大秦財政大權的傅係幹將難道連修一座橋的錢都掏不起來,這怎麽可能?如果你當麵對著烏氏倮說的話,沒準他會立即氣急敗壞的拉著你去‘參觀’一下已經空空如也的國庫。
打仗真他媽的是一個無底洞。
如果早知道傅戈這個家夥仗會打個沒完的話,烏氏倮說什麽也不會自己進套做這個主管財政的‘大官’。
早有三個月前,眼見著關東的戰事即將結束,烏氏倮心裏別提有多高興了,可是,還沒有等他高興勁頭過去,匈奴又在北方生事了,這可倒好,他辛辛苦苦省下的一點家底又全都被強行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