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一咬之約

“你們還有什麽可以投靠的親戚麽?”營中開拔的跡象已經很明顯了,傅戈想虞姬她們也看得出來,與其拖下去沒有結果,還不如早早的為她們尋一個合適的去處。

虞姬和蔡姬對視了一下,半響,虞姬嚅嚅回道:“我在會稽郡還有一個叔叔。”會稽,那裏早已被叛軍項梁占領,怪不得虞姬答的吞吞吐吐的。

“你呢?”傅戈轉頭問過蔡姬。

蔡姬眼中已盡是淚水,她哽咽道:“妾身的先祖和族人都死在了戰事中了,我沒有地方可去了!”

“將軍,你真的放我們走嗎?”虞姬看了一眼傅戈,有些不自信的問道,傅戈知道她肯定是聽說了其它將領處置女俘的方法,她是擔心傅戈也會將她們殺死。

傅戈道:“怎麽不真,要殺你們我早下令了,現在又來騙你們作甚?”

“可是,我們走了,將軍你不會受到牽累嗎?”聽罷傅戈這句話,虞姬臉上流露出關切的神情,她是擔心他放走她們會召致小人的誣陷。

“牽累,什麽牽累,大不了老子不做這個狗屁軍侯就是。你們不用擔心我了,會稽雖然遠在江東,但總好過這中原的連綿兵禍,你們兩個就一起去吧,到江邊的這一路叛賊較多,我會著兩個可信的士兵保護你們,等過了江就得靠你們自己了。”看著她們兩個楚楚可人的樣子,傅戈的心裏也是一疼,這兵荒馬亂的,兩個年輕的女子遠行實在讓人不放心,但除了這之外他又有什麽辦法呢?

帝國大軍和叛軍的拉踞才剛剛開始,中原一帶勢必烽火連綿,這不是女人,尤其是年輕漂亮的女人呆的地方。

“將軍,有一句話我想問你——!”虞姬低首想了一會,忽然抬起頭,問道。

“什麽話?”

“將軍,你是一個好人,可是,你為什麽還要替殘暴的皇帝賣命,難道你不知道這天下百姓群起抗秦的原因嗎?難道你真的以為憑你們這支軍隊能夠撲滅這熊熊烈火嗎?”虞姬的眼睛緊緊的盯著傅戈,讓他無法躲避,其實,如果不是命運造化弄人,讓他成了一個秦人,讓他成長在一個軍人家庭,傅戈多半會和那些反抗的叛軍一樣,拿起武器起來推翻這殘暴黑暗的統治。

“我傅戈是一個軍人,軍人的職責就是聽從號令,你說的這些話我可以當作沒有聽到,快走吧,車子已經準備好了。”傅戈轉過身,緊了緊胸前的係帶,向帳下走去,虞姬的問題他現在無法回答,也不能回答。

他是一個秦人,一個秦國的軍人,她是一個楚人,一個反抗帝國而被俘的女人,他們之間有太多的不一樣,他們之間有太多的隔閡需要化解。

車子是一輛破舊的老牛車,這還是營中士兵們好不容易從城裏找到的,這是他們的一點心意,這些士兵和傅戈一樣也舍不得虞姬和蔡姬離開,畢竟這些天來,她們也給他們帶來了無法言語的歡樂。

傅戈騎著大青馬送到城外,一路囑咐著兩個跟隨的兵士小心行事,這時,好久都悶聲不響的虞姬忽然跳下車跌跌撞撞的向傅戈跑來。

傅戈連忙下馬,問道:“還有什麽要緊的事嗎?”

虞姬氣喘噓噓的跑到傅戈跟前,忽然緊緊的抱住他,然後攬住他的頭,在他的耳朵邊使勁咬了一口。

“哎呀!”傅戈痛叫出聲,連忙用手捂住沁血的耳垂。這時,虞姬已鬆開手,臉通紅通紅的跑了回去,自始至終,她都沒有再跟他說一句話。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美妙的歌聲輕柔響起,老牛車嘩嘩作響著漸漸遠去,隻剩下癡癡呆呆的傅戈愣愣的站著,不知是歡喜,還是悲傷。

好半天,傅戈將捂耳的手放下,這手上似也沾了虞姬的口脂餘香,有一股特別的味道,剛才她的這一咬,不止在他耳垂上留下了一個牙印,也在他心裏留下了一個再也無法磨滅的印記,這一生,也許他都會忘不了她了。

走好吧。

一路平安。

大青馬慢慢悠悠的走著,傅戈在心裏則默默地念著。

此去會稽一路千裏,她們不知還會碰到什麽艱險,傅戈隻希望她們能平安到達。

帝國二世二年二月初十。

傅戈率部抵達栗縣。

這裏是隸屬東海郡的一個小縣,距離叛軍項梁駐紮的胡陵還有一百多裏的距離。

“稟軍侯,緊急軍情,叛軍朱雞石、餘樊君率三萬士兵突然出現在東麵十裏的地方。”作為帝國的前哨,傅戈他們的周圍總是會出現叛軍的身影,對於那些不堪一擊的烏合之眾,傅戈都會毫不猶豫的擊潰。

可是,這次叛軍的數量竟然達到了三萬。

朱雞石在陳勝剛起兵不久之後就在符離響應了,他的部隊是楚地諸支叛軍中力量較大的一支,武器裝備也比較整齊,傅戈的斥候隊隻有一千多人,大將軍章邯的主力也還在幾百裏之外,敵我力量相差懸殊。

“傳令,全軍迎戰!”傅戈大聲命令著,此時力戰不是上策,但不打就退的話,必會挫傷士兵們的信心,所以,傅戈的想法是先挫一挫叛軍的銳氣,然後再風風光光的撤退。

“軍侯,大將軍軍令!”

未等傅戈將他的作戰構想付諸實施,傳令兵送來了章邯的緊急命令。

“遇敵眾,退而誘之!”章邯的命令簡短清楚,他的意圖很明確,即將到來的撕殺將是一場比拚智慧勝過勇力的戰鬥,隻要前鋒部隊能如願激怒叛軍將領,然後一步一步將叛軍引到帝國大軍的龐大陣營前,剩下的,就是觀看一場屠殺表演了。

一敗,再敗,又敗。

當傅戈帶領著士兵們棄盔卸甲的逃跑時,不出他所料,叛軍並沒有瞧出什麽破綻,他們瘋狂的叫喊著,揮舞著手裏的武器猛追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