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逃!
清晨,天色未開,濕氣朦朧,醞釀一夜的雨雲,低低的垂著。
一輛黑色小轎車內,李清一坐在後排,端著腦袋,看向車窗外稀稀落落的路人,不知在想些什麽,。
“少爺,我們剛把天門幫三當家的給殺了,就這麽去同福裏,是不是有diǎn不太好?”在前排開車的虎頭,對著後視鏡裏的李清一,擔憂的問道。
“無妨。”李清一淡淡的回了句,便不再說話。
虎頭嘿嘿笑了下,他似乎明白了李清一此刻心事重重,就不多嘴,隻管手搖方向盤,安靜的開著車。再說,坐在後麵的可是品古軒李大少,上海灘大名鼎鼎的人物,想到這裏,虎頭也跟著自信起來,沒那麽擔心了。
大早上,路人不多,大部分商鋪還未開門營業,隻有一些零散的小攤擺在街邊,賣著早diǎn。
同福裏是一處小鎮的名字,居住的多是一些普通百姓,周圍的石磚瓦房連成一片,狹窄的小道勉強能容納這輛黑色轎車。
在民國初期的上海灘,能開的上轎車的,在普通人眼裏都算得上是大人物。當轎車駛入同福裏後,都不需要鳴笛,路人便會紛紛閃到一旁,用既敬畏又羨慕的眼神,望著轎車消失在巷口深處。
左拐,道路豁然開闊起來。天門幫總部就設在街邊,那座頗為宏大的宅子裏。
李清一下了車,看著那扇緊閉的朱漆大門,說道,“虎頭,去敲門。”
“好咧。”虎頭應了一聲,小跑到大門前,拉住銅把手,重重的扣了下去,他清了清嗓子,大喊道,“開門,快開門!”
見沒人回應,虎頭又猛扣幾手,提高嗓音,“快diǎn開門,品古軒李大少登門,還不快快出來迎接!”
“別白費力氣啦,裏麵的人,早走沒影了。”街邊一個擺燒餅攤子的老漢說了一句。
虎頭聽後,轉身問道,“好端端的,他們為啥要走?”
“我咋知道哩,聽你口氣,是不是他們朋友?”老漢放下手中活計,盯著虎頭問道。
“這哪跟哪兒啊,這倆之間有關係嗎?”虎頭疑惑的道。
“咋就沒關係啦!”老漢恨恨的拍了拍麵團子,麵餅子直接給砸扁了,“他們一大早就哄哄的跑出來,拿了我剛做好的燒餅,連一分錢都沒給!”
虎頭茫然的張著嘴,竟無言以對。
“虎頭,給老人家一些錢,我們到別處看看。”李清一說完,就走進車內,繼續沉思。
“他們欠你多少錢?”虎頭抓起一個燒餅,咬了一口,問道。
老漢悄悄的瞅了眼那輛黑色轎車,對著虎頭豎了一根指頭。
“十個銅子兒啊?你這賣的有diǎn貴啊。”
“不是,不是。”老漢嘿嘿笑起來,“是一個銀元。”
“啊……咳咳。”虎頭差diǎn被噎死,就要理論,耳邊卻傳來李清一的催促聲,隻能在老漢賊賊的目光下,掏出了一枚袁大頭。
回到車上,啟動車子,虎頭遞給李清一一塊燒餅後,憤憤的道,“少爺,您心腸太好啦!一塊錢,都能把他燒餅攤子買下來了。”
“沒時間耽擱了。”李清一道,“天門幫一大早的傾巢出動,連老家都不顧,應該是跑了。這麽一大早,隻有水路還通著。現在我們趕緊去十六鋪碼頭,看看還能不能截住他們。”
虎頭立刻明白了事情的緊迫性,踩上油門,急急地往十六鋪方向飛馳而去,其他書友正在看:。為了節約時間,虎頭專挑近道,不斷的串進巷口,左突右繞。
“該死,前麵怎麽在修路。”虎頭狂踩一腳刹車,轎車登時在一處路障前麵停了下來。
“別走小道,改走大道,時間不多了。”李清一敲擊著扶手,神情有些焦躁。
虎頭diǎn了diǎn頭,用力扭轉方向盤,掉頭駛向另一處街道。可沒開多久,前麵又有路障出現。
“難道上海灘專門挑這個時間,一起修路嗎?小道也就算了,這條平常很多人都走的路怎麽也在修?”虎頭惱怒的道,沒辦法,現在隻能繞遠路了。虎頭剛欲調轉方向盤,耳邊卻是李清一急促的喝聲!
“虎頭,快下車!”
虎頭一時間還不明白怎麽回事,茫然的抽出車鑰匙,緊跟著李清一下了車。然而,車外麵竟有一群蒙臉黑衣人正獰笑著望向他們!
“李大少果然是上海灘的青年才俊,這麽快就發現了異常。”為首的黑衣人笑道,“所以,李大少應該很明白自己的處境吧。”
“有事說事,我很忙的。”李清一道。
那黑衣人一愣,饒有興趣的看著李清一,拍著手讚道,“有膽色!其實我們來此也沒其他目的,就想請李大少跟我們,走一趟……”
品古軒內。
李元風叼著旱煙,用力的嘬一口,可硬是沒抽上來,拿下來一看,發現煙頭已經熄了,“這天氣,潮的很。一副要下雨又不下雨的樣子,連煙葉都起潮了。”
李元風掏出火柴,正準備diǎn上,卻看到範林祥咋咋呼呼的跑了過來,“老範啊,你都四十來歲的人了,怎麽做事還這麽一驚一乍的?難道是天塌下來了?”
“李老爺子,大事不好啦!”範林祥抹了把汗水,急聲道,“庫房被摸了,暗格裏的東西沒啦!”
“什麽!”李元風大叫道,那杆子旱煙直接被甩了出去,他一把推開範林祥,急急忙忙的跑向庫房。
庫房內,東西都整整齊齊的擺放著,絲毫看不出被扒手光顧後的痕跡,隻是那處被開的暗格,空空如也的抽屜,觸目驚心!
“什麽時候發現的!”李元風脫口問道。
“就是剛才,我照常檢查庫房,本來沒發現不對勁。可看到這處暗格時,發現它並沒有合緊,我開一看,才知道壞了!”範林祥道。
李元風沉著臉,來回在屋裏踱著步,他又看了看庫房裏的擺設,自言自語道,“暗格裏放的東西並不值錢,這間庫房有那麽多寶貝,那人連碰都沒碰,奇怪,奇怪。”
“李老爺子,到底是什麽東西被偷走了?”範林祥好奇的問道,他雖然是品古軒大掌櫃,也知道庫房裏一些暗格的位置,但也不是隨便可以碰的。
“就是一張不知朝代的古帛,是馮連生臨走前囑托我照管的……”李元風一怔,猛的醒悟道,“馮連生!昨天不隻是天門幫想夜盜品古軒,還有一個我不知道的勢力也想插一腳。隻不過天門幫的目標是一個已經丟失的東西,另一方是直衝那份古帛來的!”
“那古帛究竟是什麽東西?竟有人敢冒犯品古軒,單單為它而來?”範林祥問道。
“具體的事情,我也不清楚。隻是當初聽聞在廣州有一座戰國古墓之後,連生就顯得很激動,讓我代為保管古帛後,自己帶著一群人直奔向廣州了。”李元風緩緩道來,突然,他臉色一緊,眉頭重重的鎖在一起,“清一今早上是不是去天門幫了?”
“是啊,好看的:。”範林祥回道。
李元風輕輕吐出一口氣,表情漸漸陰鬱起來,似在壓抑某種憤怒的情緒,“我品古軒不知何時成了一處公共場所了,那麽多人都想來插一腿。老範,派人去天門幫,清一有麻煩了。”
“啊?”範林祥不解的張著嘴,結果被李元風一瞪後,縮了縮脖子,立刻跑出去安排事情了。
李元風看了看空無一物的暗格抽屜,又環視了一圈整潔的庫房,喃喃自語,“品古軒好像蟄伏太長時間了,江湖上都忘記了我們的名字。看起來,一個天門幫還不夠。這家族大了,別有用心的人也漸漸多起來,哎……”
十六浦碼頭附近,街道上。
“李大少,不知考慮的如何?”
“既然想請我過去,至少得拿出diǎn誠意來。將你們的麵罩取下,讓我看看請我去做客的人,是啥模樣?”李清一一邊不著痕跡的瞥了瞥四周,一邊隨意的說道。
“這可不行。”黑衣人斷然拒絕,“誰不知道李大少向來是有仇必報,若讓你把臉給瞧去,我們幾個哪還有好日子過。”
“那就麻煩了。”李清一故作遲疑的道,“我家教比較嚴,家裏人不讓我跟陌生人隨便亂走。”
黑衣人互相看了眼,紛紛笑起來,“李大少真會說笑話,不過,還請聽我們一句,老老實實的跟我們走吧,不要想什麽逃跑的主意了。這周圍幾條街上都被安插了人手,李大少是決計逃不出去的。”
李清一低頭想了想,暗中在背後做下手勢,眼角瞥到虎頭會意的神色後,方才說道,“好吧,看樣子今兒不跟你們去是不行的了。我身邊這位夥計你們就放他走吧,反正他也不知道我要去哪。”
“李大少還是別難為我們這些做下人的了。”黑衣人搖頭道,“你同那個夥計,今天誰也不能走。”
“是這樣麽?”李清一一字一頓的道,他凝視著黑衣人,繃緊全身,似乎馬上就要有所動作。
黑衣人見狀,立刻擺開陣勢,李清一的功夫他們已經聽上頭提到過,絕不會小視,可就在他們準備迎接李清一的攻擊時,卻看見後者一副無比認真的表情,嘴巴裏吐出了一句與神態截然相反的話。
“去你媽的!”
黑衣人瞬時一愣。
當下,虎頭已開車門,鑰匙已經插了進去,引擎啟動!
刹那間,黑衣人反應了過來,身形一動,撲了上去!
“虎頭!開車!”李清一叫道,整個人已跳上車dǐng,車子驟然衝出。
“抓住他,別讓這小子跑了!”
一個黑衣人衝了上來,一跳,手一伸,就快抓住李清一的衣服!
“給老子下去!”李清一一腳將他踹開。
虎頭死死踩住油門,直接從一幫黑衣人中間殺出,坐在車dǐng的李清一回頭向緊追不舍的黑衣人招了招手,大喊道,“再見啦!替我謝謝你家主人,李某人不能前去做客啦!”
“好一個臭小子!”黑衣人大罵道,“給我追,給我追!”
疾馳的轎車,不斷從各個巷口裏衝出的黑衣人……
逃亡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