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聞風滿臉的悲天憫鬼,神色寶相莊嚴,他口中不停念誦經文。

這是為鬼魂的超度,是對生命的禮讚,也是自我救贖。

心境漸臻無垢無塵,極靜安寧。

口中吟唱出的每一個文字,似乎擁有了不同的力量,無數被束縛地底不知多少年的殘魂、陰煞、鬼物,紛紛得到超度,從地下鑽出,呼嘯著旋風般鑽進空中鬼門通道。

所有林立的枯骨,失去支撐,紛紛掉落摔在地麵草叢。

散成一堆一堆零亂骨頭。

那個縹緲聲音怒極,顧不得再裝高人風範,氣急敗壞喝道:“給本座……停!”

任由那神秘道人做法下去,它數百年賺積下的老本,得全數交代在這裏。

陰風陡然停歇,遮天蔽日的濃鬱煙霧快速散開。

此地布置的四魍聚煞陰陣打開,所有逼近的泥湖村人仿佛做了一場噩夢,突然被驚醒,一個個東倒西歪,麵色煞白,無力再站起來。

太陽從消散的煙霧中露出,陽光普照,一掃陰霾。

那些不及逃脫,從地下鑽出的鬼物、殘魂,陽光下嚎叫著重新縮回地底。

好些孱弱魂魄被陽光照射得煙消雲散,再不複存在於天地。

模糊鬼門在太陽下化作無形消失空中,張聞風站定腳步,口中經文吟誦聲也跟著停了。

他仿佛消耗了太多的精力元炁,從懷裏掏出一個完整的油紙包,將兩包藥粉,直接倒進口中,用口水咽下去,隨即閉上眼眸。

雲秋禾見那個**祀邪道被逼迫得停止陣勢,此地禁製不複存在。

她毫不猶豫從袖內拿出一隻道錄院特製傳訊焰火,指頭一搓引線,用元炁點燃之後劈手扔去空中,此時不報警傳訊,更待何時去?

她內心再自傲好強,也有自知之明,憑一己之力,不可能拿下這個享受愚民香火成了氣候,不知塹伏此地幾百年的**祀邪道。

“嘭”,一朵紅色焰火在高空往上爆開,接著又是一聲,接連三聲巨響。

白日裏焰火不甚刺眼,巨響能夠在高空傳遞出二三十裏之遠。

“啊……”

突然一聲慘叫,自半裏外草叢中響起。

“鬼啊,快跑!”

倒地的村民一片驚慌,仿佛遇到了極為恐怖的事情,年輕力壯者連滾帶爬,逃了開去,年老力弱者嚇得腿軟,才爬起來,又一頭栽倒。

雲秋禾喝道:“戒備!小心!”

她看到剛剛跑出幾步的一個青壯,七竅突然飆血,雙手往身上臉上抓撓倒地。

那個**祀邪道徹底撕破臉皮,要用血祭邪術發動攻擊了。

這是準備連根基都不要,拚一個你死我活。

幸虧張觀主用秘法破去邪道的大範圍控製鬼魂邪術,讓邪道自個打開了禁製,否則,他們困在此地,能否活著闖出去,還真是難說。

即使將所有被控製的村民殺光,隻怕還正中邪道下懷。

一場恐怖的邪術屠殺,就在眾人眼皮子底下不遠處發生,濃鬱的血腥氣傳來,大部分人的臉色都不好看,他們無力阻止。

此刻更為自身的安危擔心,人人自危。

北方縣城方向,空中有炸響聲傳來,有三點亮光閃爍。

接著東北方向也傳來三聲炸響。

“穩住,保護張觀主,伍院主和傅大人馬上趕來。”

雲秋禾心下大喜,鼓勵士氣道。

她不能率隊回撤,張觀主為了大家,盡力施法,看樣子消耗不小,需要就地調息一陣。

前方草地已經橫七豎八倒下去五六十人,村民隻逃出了半數。

驚魂未定的青壯和孩子,發出驚惶大叫,亡命地往遠離半泥湖方向逃命。

他們連村子都不敢回,隻想逃得越遠越好,村裏幾乎家家供奉,代代相傳保佑平安發財的神像,到頭來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草叢中、地麵上的鮮血迅速幹涸消失。

那些倒地慘死的村民,身上肌膚飛快幹癟,不多時,一個個骷髏樣的幹屍架子晃晃****從地麵爬起,眼眶凹陷,身上自己抓破的皮肉淒慘,一腳淺一腳深,往圍著張聞風的隊列陣勢逼近。

“不要留手,它們已經不是活人!不要被它們傷到!”

雲秋禾腳下走動,帶起陣列繞著閉目調息的張觀主轉圈子,將七個人的陣法氣機連貫起來,不留下空隙,同時借機觀察四處。

邪道的偷襲攻擊,從東、南、西方的灰燼泥土中幾乎同時發起。

數道黑影卷著泥土灰塵,自地下鑽出,瘋狂撲向齊聲呼喝喊“殺”的隊列。

七柄劍器此起彼伏,寒光閃爍,對著黑影轉圈刺殺。

“砰砰叮當”一陣急遽爆響。

無數的殘肢枯骨亂飛。

合七人之力驅使的陣法,威力不俗,特別是為首的雲秋禾有化炁境圓滿修為,劍法犀利,見縫插針將突襲的數具由各種枯骨、腐肉組成的能嚇死普通人的怪物給肢解,擊殺著一團團從怪物體內嚎叫撲出的厲鬼惡魂。

也就短短十數息,七人陣列外,遍布一地的狼藉零碎,屍臭熏人。

“腳下不要停!不要怕消耗!”

“堅持住,伍院主馬上趕到,陣法散開你們誰都保不住性命。”

雲秋禾帶動陣法不停轉圈,口中呼喝不停。

平素她哪會如此囉嗦,這次要照顧陣內的張觀主,被動固守,咬牙也要堅持住。

她左手抓出兩張火焰符,眼見又冒出幾具額頭貼著邪符僵屍。

她撒手將符籙砸去,兩團火焰翻滾著,在她掐訣控製下連成一片,將想要避讓的僵屍卷住燒得“滋滋”響,僵屍在法術火焰中扭動著接連栽倒。

她什麽都懂一些,此刻便能什麽都用得上。

從北方而來的剛死新鮮普通僵屍,跑得快的已經抵達。

受暗處邪道控製,速度越來越快,張開牙口和雙臂飛身撲擊。

雲秋禾手腕一抖,劍一揮,喝道:“水箭紛飛!”

水行法術是她的擅長,十數支半透明尺長水箭,隨著她法術施展,自空中凝聚,呼嘯著射向速度提升不少的普通僵屍,將數具打前陣的僵屍給射得頭顱打滾,倒地不起。

其他人口中呼喝,士氣大震。

“很容易殺的,除了惡心一點,大家堅持住!”

雲秋禾隨後總結一句,不再浪費法力對付如此低級的普通僵屍。

還開了一句冰冷的玩笑。

大家附和著奉承幹笑了幾聲,專心防守廝殺。

七星裂鬥陣施展開,將張聞風守得鐵桶一般,眾人砍瓜切菜一樣借助陣法威力,一一擊殺逼近的眾多普通僵屍,和偶爾從地底鑽出的怪物、貼符僵屍。

他們腳下數丈方圓土地,受陣勢力量震懾,邪物不能潛伏靠近。

張聞風沒有耽擱太長時間,約半個字,他迫使自己從難得的境界中清醒。

身處險地,他哪敢安心盡情修煉體悟?

卻也收獲極大,他吞服的藥粉在短時間充分吸收消化,讓他的修為大漲了一截,要不是時間不夠,他可能要晉級到化炁境後期,目前隻差一點點沒有打破一層無形滯障。

或許是這次超度鬼魂,賺得的功德達到一定程度。

他識海中那卷式樣古樸的古冊,所有虛無模糊文字盡去,卷首兩個篆字:道經。

隨著他的探查,展開第一頁有一行金色篆書文字清晰顯示:

“道可道也,非恒道也。”

與前世他看過的《道德經》起始第一句,有許多不同。

這不是普通文字,在黑暗中光暈流轉,道韻無窮,經文聲隱約輕渺,如聆仙音,渾身毛孔都似打開,受用無窮。

他從中“看到”了一種很奇妙的法術運用,名曰“敲鍾咒”,稍加體悟,便知是對付鬼魂的本事,隻不知具體威力如何,找機會試試便知。

還有以前不能外放的神識,也突破桎梏,能夠往身周丈許延伸探查。

而且,他已經完全想起了《道德經》能記住的所有經文。

萬事開頭難。

他已經開了頭,相信沒什麽事情能夠難倒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