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聞風抬頭看了幾眼,片刻間,室內亮如白晝,連他的身影都照得極淡。

他吹滅手中蠟燭,將燭台放到牆邊,好奇打量著這間必須要有“元炁”修為,才能打開的石室。

石室約五丈見方,中間的圓形石台上擺放著十餘樣物品。

有法盤、法鍾、法索、葫蘆、黑瓶、銅蟾蜍、玉如意、幡旗等,錯落有致,另有七八柄長短不一的劍器單獨放一邊。

張聞風沒有急著去查看師祖留下的寶物,尊照代代相傳的叮囑,走去左邊標著“軼”字石架前,打開架子上用油紙包著的一疊物品。

幾百年不曾有人打理,顏色暗黃發脆的油紙,和石架子上積了薄薄一層灰塵。

油紙包內裝著三本薄薄冊子。

第一本青色封皮上豎寫著“仙靈觀傳承軼事上冊”,落款是“玄木”。

張聞風就著衣袖清理幹淨手指上沾染的灰塵,捧起第一本冊子,翻開封皮,再翻過空白扉頁,正文第一頁上寫著:

“老夫玄木,仙靈觀創派第一人。自老夫走後,青暝天下靈氣將低落至極為稀薄,稱為‘末法’時代,莫之奈何,為道統傳承計,不得已用如此方式,保留老夫一脈香火不絕。”

很奇怪玄木師祖不用“貧道”或“老道”自稱,而是用的“老夫”二字。

翻開第二頁,繼續觀看。

“天地有輪回,青暝天下每隔約五百年靈氣潮漲一次,曆時約五百年又靈氣潮落,每一次靈氣潮漲,即是修行之士擺脫桎梏,尋求長生大道絕妙機會,望珍惜視之,望謹慎待之……”

張聞風一頁一頁認真翻看,約一個時辰後,把三本薄冊看完。

思索片刻,將冊子重新包裹折疊在油紙包內,原處放回架子。

按玄木祖師第三本冊子留下的記載,張聞風走到標示“術”的架子前,打開寫著“木法”的油紙包,取出裏麵兩本冊子,放進懷裏,暫時沒動架子上的其它東西。

轉身來到中間石台前,張聞風掃視寶物,找了一圈。

他沒有發現玄木師祖在冊子內特意留言的一堆“靈氣石”,地上也沒有“亮晶晶如寶石”的靈氣石影子。

一顆都沒有了,讓他稍有些失望。

他猜測後麵有人曾經進過石室,把對修士有大用的靈氣石拿走了。

收拾心情,隨即用手指一一試探剩餘寶物。

果然,他修為低微,不能拿起諸如法盤、法鍾、法索等物品。

運功勉強破去邊上其中一柄劍器的無形束縛,從台子上拿起三尺長暗青色劍鞘,如竹根形微微彎曲劍柄處,篆著五個小字:清淨碧竹劍。

“噌”,拔劍出鞘,劍刃如凝霜冰寒,映得石台和他臉上染一層森森淡青色。

張聞風激靈靈打個寒噤,皮膚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臉上漾出笑容。

“仙家法器,好劍!”

一手持燭台,一手將清淨碧竹劍連鞘抱在懷裏,自地下通道走出。

將機關複原,張聞風臉色已經恢複平靜,走出靜室,點亮西殿的清油壁燈,吹熄滅還剩的小半截蠟燭。

他雖然得寶,仍然得勤儉持家過日子。

觀內進項不多,每天大殿內供奉的蠟燭、線香、清油等開銷不能省。

解下腰間尋常佩劍,張聞風將新得的清淨碧竹劍珍重係好,左手反握暗青似玉質透著溫意的節狀劍柄,用元炁緩緩溫養。

他目前修為不夠,得花好幾天時間,慢慢溫養著完成祭煉。

從懷裏取出兩本秘笈,一本封皮上寫著《坐忘青木還丹術》,另外一本寫著《元炁化木符咒淺析》。

端坐椅子上,把書放到八仙桌,就著搖曳油燈光亮翻閱。

他先看這本比師父傳授給他的《坐忘青木還丹術》厚了近半的冊子,道觀內所有的秘笈功法,以及比較珍稀的法器,都存放在地下第一間密室,免得遭蟊賊偷盜而遺失。

這一看又是近半個時辰,張聞風眼眸中不時出現興奮、欣喜、恍然等神色。

玄木祖師留下來的功法更加詳實,包羅了許多木行法術和破境指點。

他算是知道後天境界之後,不光是江湖上流傳的先天境,而是化炁境,漸微境,自在境,金丹境,歸一境,超脫境這六大修仙境界。

修煉到超脫境,便能得大自在飛升成仙,成為真正的神仙人物。

長生久視,逍遙得道。

冊子上還提及老早以前的上古時候,修煉體係與五百多年前大不相同,上古的修行法子粗略簡單,境界劃分隻有“黃玄地天”四階,不同流派的境界實力相差甚大。

後世每一個靈氣輪回,都有才高卓絕之士改進功法,適應靈氣變化。

以便在靈氣潮漲五百年間,以最快速度修煉到超脫境,離開青暝天下,去往更高層次的上界。

張聞風暗自慶幸他應該是這一輪靈氣潮漲的先行者,機會比後來者大多了。

正看得津津有味時候,透過窗欞紙傳來後院牲口棚子的撕心裂肺驢子叫,一聲接一聲“啊呃……啊……呃……”,在寂靜黑夜裏,格外顯得嘈雜鬧心。

張聞風偏頭瞥一眼角落的銅壺沙漏。

這才驚覺快亥時二刻了,時間過得可真快。

起身將書冊收進懷裏,貼身藏好,他得花時間好生將兩本冊子抄一遍,原本還是放在地下密室穩妥。

張聞風也感覺肚腹空空餓得慌,把換下來的青鋒劍拿到手上,吹熄油燈,打開西殿門走出去,將西殿落鎖,摸黑走去後院,先把尋常佩劍放回自己住的茅屋斜掛到柱子上。

“你個吃貨,成天隻知道叫喚,是不是沒活幹閑得皮子癢啊?”

張聞風不痛不癢訓斥黑驢幾句,驢子耷頭焉耳閉嘴。

掌著從茅屋拿出來的發黃風燈,忙活片刻,清理幹淨食槽和水槽,給黑驢滿上草料和清水,今天的驢廄沒時間打掃,暫且邋遢一天吧。

再才去廚房,給自己做了一大海碗油淋雜菜肉臊子麵皮吃了。

他這兩餐用掉的清油,都夠老瘸子節省著用六七天。

實在是餓得慌,肚裏油水嚴重不足,也或許消耗過大,隻能奢侈一回填飽肚皮。

張聞風返回後院茅屋,正待把那一堆換下來的衣物抱走,目光掃過床榻。

猶豫一下,揭開青布墊卷成團,算了,這床薄布衾、麥皮枕頭和墊在床榻的稻草統統燒給亡魂吧,櫃子裏還有一套曬過的幹淨厚布衾、灰布墊等物品。

將衣物、青布墊、薄布衾等裹著一團,抱去院牆西北角的空地。

再返回團起壓得平實的稻草,張聞風突然住手,他從稻草下方的床榻板上撿出一張四指寬約尺長黃紙人。

翻轉查看用朱砂墨勾畫著的紙人黃符,他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血煞陰鬼收魂咒’,真是狠毒啊!”

張聞風咬牙切齒,迸出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