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一襲青灰道袍的高挑女子神色冷然,飄然飛行在空中,從南源大陸東南端的荒木城左近經過,沒有要進城遊曆的意思,看都沒去多看一眼。

女子身邊跟著一頭毛色雪亮白色小狗,甚是活潑好動,繞著女子不停轉圈子。

荒木城內有不少妖修和人類修士,見那女子孤身一人,身上氣息不顯,容貌甚美,那頭跟隨的小獸看著是三階修為,毛發上偶爾有一絲雷光跳躍,是一頭珍稀沒有成年的雷獸,他們相互打眼色,笑得很是猥瑣詭異。

好肥美的兩頭羔羊!

管她是三階還是四階,有膽子跑到妖族地盤撒野,連碼頭都不拜,那就怪不得他們下黑手。

南源大陸勢力混亂,好些地方環境惡劣,失蹤幾個自以為是的高手,四階術士來了都要腦殼痛,很難找到蛛絲馬跡。

“不想神魂俱滅、永世不得超生的混蛋們,都他娘的給老子安分點,睜大你們的狗眼瞧清楚,那女子左邊腰間懸掛著‘方’字玉牌,想死的自己找個安靜地方抹脖子,別他娘的連累荒木城。”

城內街道亂七八糟,建築粗獷,高矮不一,城中間那座赤色高塔內傳出罵娘的吼聲。

那些盯著空中遠去女子背影的貪婪目光,有三階也有四階,一個個若無其事挪開去,什麽小算計都沒有了,剛剛他們大部分都沒去留意那小娘們的腰間。

有不懂其意的妖修,傳音問同伴:“狗爺,‘方’字玉牌是甚麽意思?”

“‘方’字玉牌,代表六十年前,那位一劍劈殺咱們南源大陸五階高手的禁忌存在,懂什麽意思了吧?”

“懂了,懂了。”

問話的妖修直抹額頭上的冷汗。

敢打那位禁忌存在護著的人的壞主意,不用驚動那位出麵,荒木城的高手搶著出手清理門戶,免得惹來臨頭大禍。

即使目前南源大陸已經湧現其他新晉五階,但是加起來還不夠人家一劍劈的。

當初那白裙女子輕描淡寫一句“讓你先跑百裏再出劍”,在三座大陸廣為流傳,其中透露出來的豪情和威懾,誰敢不服氣試試?

完全不是一個層麵的實力,高得太多,生不起反抗的念頭。

老牌五階修士裘穩,也是要麵子的人,曾經私底下與自己人釋疑:那一劍牽引的天地威力,不輸六階高手出劍,百裏之內五階修士躲無可躲,必死無疑。

水清如在外征戰多年,什麽樣的肮髒目光沒有見過?

她自是聽到身後荒木城傳來的粗話罵娘聲,對那位有巴結之意替她遮擋麻煩的老妖,她沒有半分示意,徑直往雷池沼澤飛去。

臨出發之前,嶽道長特意從返回宗門不久的趙師叔那裏,討來一塊“方”字玉牌,告誡她不許像土護法那般招惹是非,出門在外,以自身安全為第一要務。

她不主動惹事就是,但是別人招惹她,可怪不得她出劍。

往西去是荒僻野外,遇見她的不管是妖修,還是尋寶曆練的人類修士,一個個避之不及,誰還沒有幾個親朋好友,荒木城發生的大事,早就傳遍了。

飛臨雷池沼澤,水清如拿出一份畫得很抽象、筆跡粗細不一歪歪扭扭的地形堪輿示意圖,是山獾的手筆,對照著尋找好大一陣,水清如落到一座矗立在沼澤中很顯眼的岩山頂上。

小狗樣貌的雷公獸,嗅著濃鬱的雷光氣息,興奮地四處撒野亂躥。

“驢爺,我奉嶽道長令,前來尋您,若是方便,您露一個麵?我給宗門飛劍傳訊報一個平安,不方便就算了。”

水清如將聲音傳出近百裏,連續三遍。

煙雲般瘴氣和細微雷光彌漫的沼澤沉寂無回應,汩汩冒起的渾黑泥水泡,偶爾溢出指頭粗細的雷光,在空中三兩丈高處炸開,細碎雷光飛濺,引得雷公獸一陣追逐吞噬。

水清如又去其它地方喊話尋了一遍,天色將暮之際,她返回岩山,將山獾以前住過的山洞清理幹淨,在岩山四處布置陣器,任由雷公獸鑽入沼澤雷眼。

她在山上捧劍揣摩劍意,安靜修行修心,蘊養拳力。

每日早晚默念師父贈予她的《清心訣》九遍,衝洗身上的冷漠氣息,擦拭心境塵埃,數十年來不綴,她自己能感受到念誦經文日積月累的細微好處,澄澈、寧靜、怯垢,使得她不會迷失在力量的酣暢淋漓之中。

轉眼月餘時日過去。

北風起,沼澤裏稀稀拉拉生長的伴雷草,葉片略顯枯黃,遠遠看著添幾分蕭瑟荒涼。

盤坐山頂的女子突然睜開眼眸,她看到數十裏外沼澤中飆起道道泥水柱,雷光閃爍,聲勢驚人,她豢養的雷公獸在攻擊中倉皇閃避,逃得有些狼狽。

不時有拳頭粗的泥水柱擊中小獸,打得小家夥拋上空中翻滾,一身雪白皮毛沾染汙泥,緊緊貼在身上沒多大一團,麵目全非。

雷公獸不時發出雷法攻擊,擊潰偷襲它的泥水柱,忙裏偷閑衝下方翻湧追逐它的一道泥水“嗷嗷”叫著亂罵。

還能要點臉嗎?

那麽大的個頭,欺負它這個小不點,不害臊。

水清如站起身沒有其它動作,驢爺愛玩鬧的性子,從來沒有改變過。

老早以前,還擔心她的雷公獸被驢爺偷偷摸摸吃掉,“大道爭先,奪雷根造化”可不是鬧著玩的,她將雷公獸護得很緊,隨著雷公獸晉級二階後,驢爺便對雷公獸不再惦記,當然尋到機會欺負一番免不了。

雷公獸連滾帶爬逃到主人身邊,氣勢高漲,獸仗人勢,衝著下方沼澤那道遊走不定的泥團憤怒咆哮,髒話連篇。

它身上湧起一層雷光,將汙泥黑水衝刷幹淨,半點也沒濺到主人身上。

“驢爺,清如有禮,還請現身相見!”

水清如拱手行了一禮。

泥水中一個黑大漢跳出來,身上雷光耀眼,正是潛修多年的閭子進。

他嘿嘿笑著伸手虛抬,道:“免禮,免禮,我暫時收攝不了一身雷力,便不近前說話了,觀主回山了嗎?派遣你來,可是有甚大事發生?”

水清如打量一眼修為暴漲的驢爺,還沒有晉級破境,便按嶽道長的說辭回道:“師父前年已經安然回山,家中沒大事發生,嶽道長遣我前來探望,是擔心驢爺您。我等會與嶽道長傳訊報一個平安,然後留下來待些時日,讓雪球在此地修煉吸取雷息,為突破四階做些積累。”

“哈哈,好啊,我知道哪地兒好,我帶雪球去修煉。”

閭子進是喜歡熱鬧的性子,這些年獨自潛修,正還嫌耳根子太清靜。

閭歡那小子太悶,他便沒讓那個隻知道睡懶覺的悶葫蘆跟來。

雷公獸可就不一樣了,個頭雖小,脾氣很大。

他探手一抓,將見勢不妙準備溜的小家夥攝到手,叫道:“喲嗬,還敢咬我?”

“噗通”一聲,濺起巨大泥水浪花,抓著雷獸消失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