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走範崇風,張聞風沿著溪水往西邊走去,口中笑著招呼:“都出來吧,躲躲藏藏的做甚麽?陪我去前麵走走。”

胡羌兒和冷香從左右兩邊的樹上冒出,他們還是老樣子,沒有半點長高。

“羌兒、冷香給老爺請安!”

兩人異口同聲,乖巧施禮。

他們用打下氣息印記的方式,通過樹木布置出星羅棋布的感應木陣,仙靈觀整個三十餘裏長的地盤,發生的大小動靜,基本上瞞不過他們的感知。

老爺先前直接落到山頂,他們便沒有前去打擾。

胡羌兒回頭四處張望,低聲提醒:“老爺,山下似乎來了不幹淨的東西。”

道觀所在出現邪祟,說出去會讓人笑掉大牙。

他猶豫再三,還是覺得說出來為好,他和冷香雖然修為不高,但是能夠借助地利、樹木大陣,察覺到些許蛛絲馬跡。

冷香點頭不迭,他們先前遁進樹木中商量來著。

張聞風愣了一下,啞然失笑,衝左上空中道:“遊老,可不興嚇唬他們。”

空中傳來遊夢長蒼老聲音:“仙靈觀人傑地靈,小小童子亦有如此手段,老夫去別處逛逛,不逗你們兩個玩了。”

胡羌兒忙衝空中拱手行禮,原來是觀主的朋友,差點大水衝了龍王廟。

張聞風轉而往西潭嶺走去,道:“朱木掛果,今年是第七個年頭吧?”

“是的,老爺。七年間掉落一百五十四顆幼果,目前還有九百四十顆果子,我全部登記造冊了。”

“第十年、第三十年、第五十年時候,若是我外出沒在宗門,你們按‘十取其一’的規律摘取朱果,你們可以各享用一顆果子,增進修為,其餘交由山長保管。”

張聞風吩咐道,當年朱木老魍精曾經交代了一些隱秘,最後三百年的熟果能夠留下來多少,除了精心照料之外,還得看天意如何。

他在意的也是三百年朱果,對他們幾個有大用。

胡羌兒和冷香行禮道謝。

張聞風瞥一眼似乎有心思的兩個小家夥,問道:“你們有甚麽事?”

胡羌兒踏著木劍,像大人一樣憂心忡忡歎了口氣,低聲道:“前些日子冷香妹妹翻閱典籍,感觸時間易過,五百年時光說長也不長。觀主,到時您飛升去了上界,我和冷香何去何從?我們再怎麽努力修行,亦不可能突破到五階。”

張聞風伸手輕輕敲了小魍精額頭一記,笑罵道:“你們擔心觀主飛升之前,按慣例把你們送去獨仙島囚禁,或者封禁你們,讓你們沉睡渡過黑暗的靈氣潮落五百年?”又分別揉了揉兩個小家夥腦袋,道:“我給你們準備了好去處,玄燕他們閉關突破的秘境,你們都聽說了吧?”

胡羌兒與冷香對視一眼,恍然醒悟,小臉上露出驚喜神色。

“多謝老爺考慮得周全,羌兒不該胡亂瞎想。”

“待你們修為有突破,我到時帶你們提前去秘境感受一二,那地方沒甚麽危險,你們有大把時間,在下一個靈氣潮漲期間修煉至六階,煉化本體飛去上界與我匯合。”

張聞風笑著道:“你們安心幫老爺打理靈植五百年,下一個靈氣潮漲,你們還得偶爾出秘境關照仙靈觀的晚輩,即使今後去了上界,也有得你們忙的,這下放心了?”

兩個小魍精笑得臉上花開,眼眸泛起霧氣,使勁點頭。

他們是樹木成精,修行需要的時間相較人類長出許多,就擔心遇人不淑。

朱木老魍精赤威的前車之鑒,當初胡羌兒看在眼裏,好在老爺不是重天殿那些刻薄惡毒修士,替他們安排得明明白白。

以老爺的品行,答應了的事情他們還有什麽不放心!

上到小山頂上,張聞風上前走近大樹根部,伸手撫摸樹葉婆娑與他打招呼的朱木,掏出玉盒,捏了一撮神性泥土灑在樹根位置,又給朱木施展一次綠霧滋潤,以此培養增進樹木靈性。

朱木樹動枝搖,張聞風很擔心將果子給搖落,趕緊安撫本能歡欣的朱木片刻。

下山去其它幾處地方都走過一遍,天也近昏暗。

陪著老瘸子用晚膳,喝了一碗酒水。

稀裏糊塗曾經服用過一顆增壽丹的老瘸子,還不知他能多活四十年,華發轉烏,身上老年斑淡去,精神健旺,聲音洪亮,用老韋的話說這老頭越活越年輕了。

知情的幾人自不會挑破此事。

張聞風也得了兩顆修士用的增壽丹,楊水蘭交由山長轉送,能夠增壽兩百年左右。

同一類增加壽元的丹藥、靈果,隻第一次服用有效果,不能疊加,這是天道玄妙。

第二日上午,張聞風見到風塵仆仆從數萬裏外趕回來的水清如三人,他們在零星島歇過半宿,交談一陣,讓莊玉和陳重各自忙去,獨獨留下稍有清減的女徒弟。

打量一陣,張聞風皺眉道:“你自己現今的情況,心中沒數嗎?”

聽得師父責怪,在獨仙群島闖出偌大名頭的血劍仙子,低下頭陪著小心,低聲道:“徒兒知錯,不該殺戮過重,將自己陷入煞氣冤魂纏身麻煩,徒兒這次回山,每日除功課外,在住處閉門思過,修心參悟經義,爭取早日從困境中走出來。”

張聞風揮手道:“我傳你的‘清心訣’,多念誦加持。”又補充一句:“‘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故莫能與之爭’,你好生體悟其中真意,或許於你目前的處境有些幫助。”

水清如默念咀嚼師父的贈言,拱手躬身告退,師父很生氣,她心中忐忑。

為了追尋劍境突破,她事後冷靜思索,自己的做法似有失偏頗。

果然不為師父認同,修行途中她走岔了。

退出西殿,女子武夫目光如電往右方一掃,沒有發現什麽,稍有些疑惑下山去,她的眼神通經過幾年高強度施展曆練,挖掘出許多神妙運用,剛剛看差了。

師父左近,怎麽可能有人鬼祟隱藏。

她在海外待久了,有些疑神疑鬼,回山之後得注意改改。

遊夢長飄進西殿顯出身形,落坐觀主茶案對麵,嘖嘖讚歎道:“你那個徒弟了不得,身上煞氣之重,歎為觀止,利用得好,能強行破境晉級四階玉髓境,眼神通更是厲害,差點讓她找出我的行蹤。”

張聞風搖頭道:“一味追尋殺戮劍力,以殺破境,非我輩所為,將路子走窄走進死胡同,今後破五階且不是要殺數萬生靈?那樣與魔修何異?”

他有法子能夠幫到水清如早日脫困,但是這次他不會輕易出手,要讓徒弟吃些苦頭,修行路上任性妄為一意孤行是要付出代價的,他不反對殺戮,但是任何事都要講度。

過猶不及,適得其反。

遊夢長沒有就此話題與道士爭辯。

在他眼裏,魔修與道修相差不大,都是修行,選擇的路子不同而已。

正待與道士請教“善上若水”這個令他耳目一新的說法,外麵傳來大呼小叫聲。

“觀主,小泥兒好想您,想得吃不香睡不好,數千裏迢迢也要來看望觀主。”

“還有我閭子進,也想觀主了。”

張觀主聽得兩個聲音,嘴角翹起露出一絲笑容。

兩個家夥得到信,竟然追到道觀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