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驢子以飛快的速度學會輕身術,在林子妖嬈穿行,張聞風已經麻木。

他都不知這貨是什麽時候達到相當於化炁境中期的修為,妖類的境界劃分很簡單,從一階至六階,與人類境界相對應。

估計是人類前輩敷衍了事,懶得幫妖類想境界名稱。

驢子更不清楚它自身修為境界,反正對於它來說,每天就是聽聽經,發發呆,盡著肚皮喝飽靈泉水,稀裏糊塗修為便上去了。

考慮那麽多幹嘛?

張聞風在靈泉水潭附近,找一兜青翠草叢,修煉青木纏繞術。

和驢子的修煉法術速度一比較,張大觀主覺得很羞愧,他花了一個多時辰,和草叢大眼瞪小眼,就是沒有找到溝通的一絲靈光感悟。

看來這門法術,他一時半會修煉不了。

和驢子在一起,他太難了。

張大觀主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大度人,麵對驢子湊過來的長臉,好奇詢問他在拉屎嗎的幼稚問題,他強忍著沒有賞這貨一巴掌,站起身,風輕雲淡道:

“修煉閉口玄功,說給你聽也不懂。”

轉身留下一個瀟灑背影,披一身清淡月光,特偉光正形象離去。

他實在沒臉和驢子待一塊修法。

驢子好奇地蹲在那處,修煉到四肢快抽筋才抖著身體站直。

低頭一口咬去盯了快半個時辰一直饞著它的那叢青草,邊嚼邊感歎:“觀主老大厲害,一言一行,透著琢磨不通的玄機。”

不錯,老大盯著看了好久的青草,味道是要好吃一些。

張聞風返回山頂,二師兄仍然在大殿打坐苦苦修煉,師姐得了法器,晚課結束就回茅屋孤芳自賞去了。

老瘸子一貫睡得早的。

山頂浸泡在月華之下,顯得格外寧靜。

進西殿,張聞風調息一陣,隻花兩刻鍾,便心平氣和完成了十二張符籙的繪製,成符七張,失敗的那五張,大都是折損在他挑戰高難度青木攢刺符的多刺符上麵。

失敗乃成功的娘親,下次他就有經驗了。

收拾收拾,回自己茅屋,寬衣上床榻修煉,直到酣然睡著。

有驢子勤勤懇懇巡夜,他能睡得踏實。

短短幾天,經曆了這麽多事情,他對驢子已經放心。

十三日上午。

張聞風戴著半舊鬥笠,騎著驢子行走在往西去的官道上,驢子一日間學會落雷術和輕身術兩門術法,心情大好,問東問西喋喋不休。

它知道觀主耐心比老瘸子好,怎麽問都不煩,更不會爆粗口罵它“驢日的”。

觀主在驢背上搖搖晃晃“嗯嗯”作答,偶爾設個小圈套,借機訓驢子一通,講講大道理,能夠耳根子清淨一陣。

西河洲鎮位於希嶺縣最西端,離縣城約百十裏。

隔一條嶢西河對麵是千岩縣,屬兩縣邊界地域,有碼頭舟船,往來人員複雜。

驢子以三十碼的速度,近一個時辰趕到西河洲鎮,氣不喘汗不出。

張聞風跳下驢背,拍了拍身上新袍沾染的灰塵,走在繁華的街道上,很輕易便找到一個牽狗巡視的遊檄。

沒束繩的驢子在後頭東張西望,對著衝它呲牙的狗子輕輕瞥了一眼。

嚇得狗子可憐巴巴躲去遊檄背後,不敢再放肆。

出示令牌,由恭謹哈腰的遊檄前頭領路,在一家小酒肆,找到提前一天到了此地查案子的道錄分院兩名道士,其中一個是帶著他跑過縣衙買山的吳有得。

“喲,是張大人您來了,老吳有禮!”

吳有得是其它道觀下山的散居道士,在道錄分院謀一份差事,但是已經磨礪得不像個道士,更像世俗商人,做人圓滑世故,會來事兒,穿著一套尋常灰布長衫,抱拳笑嘻嘻行禮。

桌子對麵另外一名冷峻麵孔漢子趕緊站起行禮:“車勝見過張大人。”

張聞風揮手讓不自在的遊檄走人,回禮道:“找處清淨地方說話。”

這裏太亂了,什麽人都有,肯定不是了解案子的場所。

已經到午時飯點,吳有得殷勤地安排在街尾的一座酒家二樓雅房。

一頓飯吃完,張聞風對於西河山鬼打牆和土雞嶺震動異響案子,又多些了解,特別是西河山今日還出了人命,吳有得和車勝剛剛從那處回來。

有兩個外地行商聽聞鬼打牆的怪事,仗著有幾分武力,不信邪,於昨日太陽西沉時候,攜帶武器好奇(作死)跑去西河山。

兩人同伴見他們亥時初還沒有返回,才慌忙向鎮上遊檄報案。

老吳和車勝接到信,連夜與兩個遊檄去了一趟西河山,見山上藍色、綠色鬼火隱約飄**,楞是沒敢上去,在山下燒起幾個火堆喊話,折騰了一個多時辰,沒聽到山坡上有甚動靜,人也沒見下來,便回了。

今日上午再去,發現兩人已經死於非命,其同伴確認了死者的身份,暫時將兩具屍體停放在鎮上公所院子內。

“走吧,去看看死者。”

張聞風往外走。

案子多了一分凶險,和不可捉摸的詭異。

他今天下午需要提前去實地探查一番,不可能等到太陽落水時候再去。

明知有危險,沒搞清狀況頭鐵蠻幹,他肯定不會,他惜命得很。

吳有得會了賬,笑著與這位不苟言笑的張觀主攀談。

不多時,三人走進鎮上一座紅磚牆圍著的大院子,這裏是鄉耆、裏正、遊檄處理各種糾紛的所在,也是遊檄關人、打人、審訊的地方。

鎮上人說起紅院子,臉色都不自然。

在一間光線昏暗的泥磚茅屋內,見到用白布蓋著的兩具屍身。

驢子背上馱著觀主的行囊包裹和一應物品,它理所當然也鑽進茅屋看熱鬧,陪著的兩名遊檄對於這位不束繩的驢爺,哪敢出聲驅趕。

一名遊檄上前揭開白布,露出兩具血肉模糊慘不忍睹的男子赤果屍體。

張聞風從口袋內掏出一個瓷瓶,倒些粉末在手心揉抹,他上次看過傅孤靜如何驗屍,流程自是知道,昨天回山前,特意從道錄分院領取了一應物品。

這個瓷瓶裝的粉末,能夠預防屍體表麵可能沾染的毒物,接觸了會變色。

蹲下來,先小心在兩具屍體幾個部位輕輕按壓接觸,他手上塗抹的藥粉沒有變色,口中問道:“發現的時候,他們的衣物在何處?”

“回大人,今日巳時發現他們時,兩人身上不著寸縷,手中的刀劍分別砍刺在對方身上,看情形是雙方突然反目成仇,互相搏殺致死。”

遊檄恭謹回答,盡量簡單全麵。

“以前困在那裏的百姓,還有上次去探案的兩位道士和一名遊檄,脫困時候,也是不著寸縷嗎?”

“那倒沒有,以往隻是困在那片山坡,走不出來。”

“脫困後,可有神誌不清發生?”

“沒有。”

張聞風邊問邊飛快地查看屍體上的傷口、淤青、頭頂、嘴巴等部位,完成之後用遊檄遞給的毛巾擦拭幾個手指,站起身又去檢查邊上擺放的刀劍,以及一堆破爛衣袍。

他發現衣袍碎片上沒有大片血跡,便走過去抖開破成布條的衣袍和中衣。

能夠看出,兩人的身家不錯,穿著的衣袍是織錦料子。

從衣袍碎片中抖落出一些碎葉片和碎花瓣。

張聞風眼眸微微一凝,盯著地上的暗綠葉片,特別是那半片顏色黯黑,有絲絲暗紅紋樣的奇怪花瓣,上前一步,用手背輕輕觸碰之後,再撿起花瓣。

他手背塗抹藥粉的皮膚,接觸花瓣處變作了淡青色,像碰傷後留下的一道淡淡淤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