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虛扶,讓臉顯喜色的水清如起身,張聞風邁步走進鮮花、綠植裝點的中庭院子。

春日陽光灑落在身上,暖融融的舒坦,他問身後跟著的徒弟:“是土護法讓你過來的?我閉關多久了。”

“師父您閉關三個月二十天,今日是二月初八。正月初一那天,土護法應周觀事的邀請,和楚長老從零星島來過一趟,土護法傳訊回宗門,說您有修行上的感悟需要閉關一段時日,山長便派遣我前來服侍。”

水清如將事情言簡意賅講述一遍。

不需要她過細贅述,師父聽得明白其中的意思。

張聞風微微頷首,默林真君當日演示的離火劍意是一門“以劍馭法”的新路子。

他學到的不僅僅是劍意,是一套拆解由法術化作劍意的法門,花費的時日較多,當然對於沉浸其中的他來說,三個月和三年沒甚麽差別,不過一閉眼一睜眼而已。

學劍即是修行,專注其中對心境磨礪大有好處。

“嚴靜、鐵錦林他們五人前往極蒼秘境曆練,有些時候了,可知他們的消息?”

“前幾日收到莊師弟的傳訊,他說陳重出了秘境,已經晉級自在境。”

“我記得當初你們那批學徒裏麵,陳重是通過三次吞服清氣散才化炁成功,排在最後一名,山長後來與我提過一次。他不錯啊,後來者居上,成了第三個晉級自在境的弟子。”

張聞風沿著甬道往門外走,嗬嗬笑道。

他不用照顧徒弟心情,若是因為別人變強而怨恨、嫉妒壞了心境,那就不可能是他徒弟。

水清如笑著補充:“陳重第三次吞服的藥物,他偷偷加了一倍的藥量,聽南瓜說那一晚上陳重跑了無數次茅坑,差點沒掉進茅坑……”捂嘴不再多說,不太雅觀。

“進門難啊,真正進了修行的門,後麵更難,全憑個人造化。”

張聞風沒有回頭,道:“你的修行路子與他們不同,與樂子不同,即使落在他們十六人後麵也不要急,慢慢走,這才開始,離靈氣潮落還早著呢。”

“是,弟子不急。”

“莊玉在大奕朝辦事嗎?”

“莊師弟四處跑,他偶爾來一次大奕朝,會與我傳訊聯係。”

兩人說著話,走出院子大門,聞訊趕來的兩名靈寶觀弟子見禮之後,趕緊給周大長老、主持他們傳訊告之此事。

半個時辰後,張聞風坐在靈寶主峰偏殿,與從都城趕回來的周複始,和主持、監院幾人喝茶閑聊,他沒有與三人說起見到了默林真君影像並得到指點之事。

周複始等人也不會多問對方閉關緣由,商定了典禮舉辦的具體時日。

張聞風建議簡單辦一下,不必勞師動眾,他其實是一個怕麻煩的人。

隨後數日,典禮前的空暇,他常去藏書殿看書,回來指點徒弟劍術修煉,放鬆長年累月修行的心緒。

雲湧峰今後是他的地盤,叫分派到他山頭的姚斯文、蘇欽找來鋤頭、鐵鍬、扁擔籮筐等工具,一起卷起褲腳紮起袖子幹活,在朝陽的南山坡開辟出幾畝靈圃,燒草木做土肥,去靈植堂要些靈參、黃精、青玉地根等尋常靈藥苗種上,還種了幾十顆靈桃、靈葡萄等果木。

大宗門有山門大陣聚攏靈氣,相比外界,靈氣更加充沛,不種些靈植可惜了。

以他現今的身份地位,我行我素,不必在乎其他人的看法,即使下地幹活,也隻會讓其他山頭修士覺得張長老行事高深莫測,必有深意。

待典禮結束,張聞風不急著返回大安朝仙靈觀,謝絕了主持要幫雲湧峰再分派一些弟子的好意,有兩人幫他打理山頭、靈草靈植足矣。

後山前院空地上,張聞風手持桃木劍,與水清如施展同樣的九宮步比劍。

兩道身影在寬闊院子裏悠忽來去,劍光穿梭在樹木間,不帶起一片綠葉。

三番五次被師父用木劍刺到衣袍上,水清如停步抱劍,聆聽師父的教導,短短十數日,她學到許多對劍術的新的理解。

“你的劍術、拳法、步伐練得不差,也曾經去邊城曆練一年,經曆過戰場的血腥殘酷,心性足夠堅韌,你卡在武修二階的易筋境後期多年,與你的武道自生‘眼神通’有關。”

張聞風通過多日喂招,心中有數了,道:“你沉下心觀察時候,世間萬物速度會變慢,對你是好事,亦是一種修行上的無形困惑,你沒有注意到,你出劍的速度其實也跟不上你眼睛看到的速度,讓你的修煉處於一種微妙的失衡狀態,修為高了,造成了你現在的麻煩。”

水清如露出恍然神色,燈下黑的緣故,她忽略了這點。

“弟子明白了,要加快出劍速度,或者讓眼睛看到的速度不要那麽慢。”

“是一種解決法子,你可以往這方麵嚐試,練劍、修煉都是一個道理,‘契合自身,尋找平衡’,有時候又必須要打破平衡。”

“請問師父,還有其它解決法子嗎?”

“有。”

張聞風笑道:“法子知道得多了反而不好,容易三心二意,按你自己的想法去嚐試。”

他還知道加強“劍心砥礪,以身化劍”的劍修法子,從何廣君那裏學到的經驗,如果水清如在一年內還是不能堪破“手眼障”,再讓水清如走一走純粹劍修路子。

水清如告退下去練劍。

張聞風走回中庭靜室,開啟了陣法,拿出青銅人俑,又取出他從靈寶觀領到的兩顆珍稀玉髓,用默林真君傳授的秘法,一手一手法訣打在懸浮空中的青銅人俑身上。

青銅人俑很快有了反應,散發蒙蒙青銅光澤,背麵的八卦符文一閃一亮。

他一絲不苟用秘法祭煉,給青銅人俑打上印記,然後分魂到傀儡背部核心,這個過程失敗兩次,停停歇歇第三次才成功。

五日後,他袖袋收著能夠隨時放出的青銅人俑傀儡,與主持、監院打聲招呼,聽說開元峰的萬伯起外出走脫凡路,真當乞丐花子去了。

他帶著水清如飄然離去,往東南海邊飛行。

戰事過去五個多月,當初人心惶惶的情景不再,田野裏一派農忙景象。

出海兩千餘裏,飛臨建起城池的零星島,有修士升空查看了身份令牌,張聞風帶著徒弟落到簡陋城內的街道上,走進最高大的圓形石塔。

見到形容蒼老削瘦,眉毛都白了的法遠和尚,張聞風大吃了一驚。

“大師,何至於此啊!”

他沒料到法遠用秘法給幾位四階賊修俘虜交換靈魂軀體,要遭受如此恐怖的天道反噬,不知折損了幾百年的壽元。

而賊修屠城害命數以萬計時候,怎地就不見天道報應?

太欺負好人了。

或者是好人做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