澗穀幽深,寒風吹麵,水聲濤濤不絕於耳。

崎嶇山石之間,張聞風揮劍極慢,每一劍轉圜起落,身隨劍走慢得令人發指,沒有劍風破空,沒有劍氣如芒,平平淡淡,唯有身上道袍寶光湛然瑩澈,令人不敢久視。

他沉浸其中練劍不綴。

練熟了,便慢下來,每一劍都有跡可循,自己的劍道,見心明性。

劍鎮神頭以劍意為先,招式為輔,他觀摩前人石壁刻字,體悟到其中一點點“纏絲劍意”,與劍鎮神頭的“凝劍氣如絲”契合,慢慢修煉著、參悟著、吸收著,劍式越發無序讓人看不懂。

來來往往修士頗多,沒人會無故打擾別人修煉。

有兩人在經山兜兜轉轉待了大半天,多次經過此處上空,看那不收攝身上寶光的道士練劍良久,傳音交流幾句。

“是仙靈觀的張聞風。”

“那他也不能仗著修為高,便能隨意欺負小輩啊?”

“郭雁那丫頭言語刻薄,與同門鬧矛盾不少,你又不是不知,或許是某句無心之語衝撞了,咱們與他當麵掰扯道理,萬一他有出手的理由,咱們反而被動。再說了,鬧僵了咱們兩個……能贏過他?”

“就這麽算了?”

“退一步海闊天空,郭雁那丫頭吃個小教訓,也不是壞事。”

“心裏邊覺得憋屈。”

“算不得什麽,過去了再回頭看,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

“師兄心胸開闊,受教了。”

兩人最終沒有下去與練劍的道士講理。

三天時間不覺過去,張聞風收劍而立,身上寶光緩緩收斂無形,練劍一樣在祭煉寶物,兩不耽誤,他臉上露出恬淡微笑,隨手一劍揮去,十餘丈外,有劍氣如絲一劃而過,無聲無息,消失無蹤。

他掌握了凝劍氣如絲的劍技。

想要練到千絲萬縷地步,還需要大量時間,他不急的。

看一眼七八丈外水霧彌漫的地方,他也不知道雲秋禾什麽時候出關。

緩緩飛起空中,再次觀摩石壁刻字,他留了一分神識在下方,防著別人不管是無意還是有意對雲秋禾的打擾,人心隔肚皮,吃飽了撐的不可理喻見不得他人好的家夥,哪裏都有。

天色近暮,張聞風往下方落去,看著水霧散去,走出來的雲秋禾。

“幾天了?”

“三天。”

“還好還好,沒有耽誤你的時間。”

雲秋禾笑著往東南邊的林子一指,道:“那裏有不少殘留的石屋棚子之類,我瓶頸已經打破,需要就近閉關練氣……我傳訊請師父來,你不是要趕回去給弟子們曆練送行嗎?”

“不急,今日才二十四,還有時間,我幫你護法。”

“我這次閉關……可能時間會耗得久,成與不成,我心頭沒底。”

雲秋禾飛起身往東南飛去,女子道修在二階破境三階之前,有一個較男子麻煩的事情,必須斬赤龍,然後再一鼓作氣服藥破心關晉級。

“你積累足夠了,心境圓融,相信自己。”

“承吉言。我反正是順其自然了,希望能夠一次破境。”

兩人說著話,落到三裏外的林子裏,選了兩座相臨的石屋,打掃一番,布置了陣法,陪著吃了食物水果,放鬆地閑聊到半夜時分,雲秋禾走進小石屋,落下陣法,點燃一爐靜神香再次閉關。

張聞風在屋外轉圈練劍,慢吞吞比劃不停。

修心修身,沒有懈怠的時候。

又三天時間過去。

空無一人的大樹腳下有氣息微微波動,張聞風麵無表情邁步走出,青綠色皮膚很快恢複正常。

他借助身上的道袍,施展木隱術,多次嚐試後做到了“藏木於林,人皆視而不見”,不光是神識看不到,就連眼睛在近處都見不到,他相信這門本事瞞過大部分同階沒有問題。

融合大樹作為藏身手段,有其弊端。

醞釀時間過長,施展起來時靈時不靈,要碰運氣,還需要枝葉繁茂進行遮掩,再則沉浸其中時間長短不可控。

他慢慢地摸到了一點施展木遁術的皮毛。

每一門秘術都是有蹤跡可尋,感悟夠深,能夠摸索出屬於自己的獨特法術。

籠罩石屋的薄薄水霧氣在緩緩消散,張聞風走到門前等了片刻,便見雲秋禾神采飛揚推門走了出來。

“恭喜雲仙子晉級自在境,修行路上更上層樓!”

“多謝多謝!這次用了幾天?”

“還是三天。”

“那還好,比我想象的要快,哈,生死虛幻中走了一圈,讓我險險涉關成功!”

雲秋禾臉上洋溢著興奮,叫嚷道:“走過了回頭再看去,經曆的好像都是些小坎坎坷坷,身在其中的時候,險阻如山大,茫茫然摸不到頭緒,但是卻不能告訴別人如何闖關,修行之事,便是這般玄妙。”

附近有聽得動靜的修士,紛紛抱拳行禮道賀。

雲秋禾一一回禮,她終於也走進了目前階段高手行列,心中頗多感慨。

兩人在石屋前麵的空地擺上酒水、果子、肉食之類,對飲小小慶祝一番,第二日一早,往西南方向飛去。

特意繞道州城,雲秋禾留在她師父的院子要住一些日子,把金巧言高興得合不攏嘴。

張聞風沒有多做停留,他在下午申時初趕回仙靈觀。

弟子們已經準備妥當,待明日早上出發。

張聞風與山長一番談話,隨即山長將張玄燕叫來,吩咐好大一陣,令她到月鴉湖附近曆練,秘密看護那個叫錢璟的小女孩,不打擾對方的修道生活。

月鴉觀的道士目前最高修為的也不過漸微境後期。

山長見觀主不多說緣由,他自不會多問,觀主如此鄭重其事,破例要道觀弟子前去保護一個才剛找到氣感的小女孩,肯定是有其道理。

待得聽說雲秋禾在遊曆回來的路上破境之事,山長感歎幾句,搖頭道:“嶽師妹也不知怎樣了?那丫頭也不來個傳訊,讓我們擔心。”又瞪了一眼喝茶的觀主,道:“都是和你學的。”

無辜躺槍的張觀主嘿嘿笑道:“放心吧,師姐心裏有譜,她穩重得很。”

“她有時候也倔。要像我一樣,遇事多商量才好嘛。”

“那是,山長是我等楷模。”

“這話中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