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著腦子裏撕裂般的痛楚,張聞風左手抓著的符籙扔掉,掐一個青木無憂訣,右手以劍撐地,口中吟誦:“道可道也,非恒道也。”

經文琅琅牽動冥冥天道,念力沛然如水從頭往下衝刷。

他識海裏兩冊古卷經文金光流暈,散發熠熠光華,將他照得通透。

撲進他身體內的“血咒魂影”無所遁形,尖嚎著倉皇往外逃竄,可惜它是進來容易出去難,隨著張聞風一字一句經文吟唱,無形金光密布,將整個身軀打造成了血咒魂影的囚籠。

短短時間,血咒魂影被無處不在的金光照射得千瘡百孔。

張聞風悄然鬆了口氣,聽鍾文庸說得那麽麻煩,好像就那麽回事,不堪一擊嘛。

鍾文庸曾經說過,施展血咒魂影的巫修最少需要三階修為,必須怨氣極大,痛苦如沸,才能將自身神魂潛力激發到最大,用秘咒向上界請神,通過燃燒巫力、精血和魂魄獻祭形成魂影,一經施法便沒有了來世今生,徹底消亡於世間。

這是一種玉石俱焚的慘烈打法。

而且請神較難,將自身燒完了都不見得有上界神祇搭理。

請神成功形成的血咒魂影,能夠無視絕大部分的法術、法寶防護,無影無形,速度奇快無比,它隻針對受咒者進行神魂攻擊。

破解之法有好些,佩戴符師繪製的“八卦護魂符”,能夠阻止血咒魂影上身。

當然也得看護魂符與血咒魂影相互間的實力對比,以及請動的神祇出力多寡。

其次是抵擋不住索性任其上身,以念力來對抗,拖延時間,慢慢與沒有靈智的血咒魂影比拚消耗能量,把血咒魂影驅逐出體外之後,再用驅邪符籙、法術轟殺,也是力強者勝,即使贏了也得不償失,免不了要元氣大傷。

土堃有一次閑聊時候開玩笑說過,仙靈觀原本是玄木為了替他洗卻殺孽,隨手為之,留下來的東西也就顯得寒酸,寶物沒幾樣,就連典籍都不多。

無心插柳柳成蔭,土堃說他那個在上界的混蛋大哥賺麻了。

仙靈觀根本沒有“八卦護魂符”的繪製方式,張聞風思索著等回去之後,用他一次也沒有動用過的功勳值,與道錄院換取幾門珍稀符籙製作法子。

他現在的繪符水準,勉強可以算是三階符師。

像八卦護魂符這樣攜帶方便的好東西,放身上有備無患嘛。

《道經》第 一 章念完,體內的血咒魂影滅掉了大半,還剩幾處瑟瑟發抖,已經翻不起風浪。

他識海古卷的金光對邪祟、鬼物、外魂有極大克製作用,還能清洗作用他身上的巫術、法術等,通過無數事例驗證過的事實。

這頭沒腦子的血咒魂影上身跑到他體內,妥妥的找死啊。

他先前的逃跑是下意識的遠離自爆危險,再就是被鍾山神以前的告誡給嚇的。

下次再遇到類似情況,他大可從容應對了。

經的事多了,見識自會廣博。

張聞風突然轉身,手中長劍在空中劃一個圓弧指向百餘丈外的河水,蓄勢待發。

清幽月光下,一個朦朧身影站立在緩緩上湧的水浪潮頭,身姿妙曼,水草般的長發拖拽在水裏,散發暗藍色光澤。

水動無聲,附近數裏的夜蟲悄然間停止了鳴叫。

張聞風看清來人後,手中劍順勢戳到地上。

“觀主……是你和人鬥法?”

出現在水中的是好久不見的楊水蘭,她詫異問道,麵貌漸漸清晰。

一雙幽藍眸子如寶石微微閃爍光芒,往四下裏一掃視,借助水脈水氣,十餘裏內情景便了然於胸。

她注視著數百丈外那處狼藉戰場,四處散落有大小不一的玉質斷骨碎骨。

觀主好手段,單打獨鬥誅殺三名三階巫修,其中有一個“玉樓門”的三階巫武者,而且是玉骨初成的厲害家夥,不知觀主用了什麽法子逼得巫武者慘烈自爆,即使身中血咒魂影也像沒事人一樣,除了左肩頭的衣袍破裂,再沒其它傷勢。

觀主真是深藏不露,以前是這樣,現在更是了。

她頗為遺憾,錯過目睹一場精彩大戰,當然她不介意出點力,錦上添花幫觀主對付敵人,她欠觀主的人情一直沒有還過。

張聞風微微點頭,沒有回答楊水蘭的廢話,問道:“這條河是你的新地盤?”

他沒用靈眼術,看不出眼前的水神娘娘是什麽修為,但是感覺對方還沒有恢複四階,他對曾經九世輪回這世醒神的楊水蘭,談不上好惡。

在野外相遇,下意識會防備著點,隻是不會表現出來。

人心善惡,最是難測。

“從鬼影山到跌宕支脈深處,這條柳枝河彎彎曲曲五百多裏水路,是我目前的棲身之所。”楊水蘭不會多說她為了開辟這條水域,期間打殺了多少大小妖物、修士和蟊神,狡兔三窟,她還有別的地盤可以藏身,要不然前三年便遭了巫族鎮守者的毒手。

楊水蘭問道:“觀主,你中了血咒魂影,沒甚大礙吧?需要我出手幫忙嗎?”

張聞風臉上青色恢複正常,微笑道:“還能對付得了,麻煩你替我護法片刻,我花些時間處理下殘餘血咒魂影。”

他說得無比輕鬆,順水推舟接受對方的好意,楊水蘭能夠通過戰場殘骸,和蛛絲馬跡,看出他中了血咒魂影,沒甚好大驚小怪,畢竟是當初巫族的水神娘娘,對巫族手段了如指掌。

楊水蘭站定水浪潮頭,沒有過來,笑道:“觀主盡管施法。”

與四五年前冷漠不近人情相比,現在的她反而有了人味兒。

她一口一個“觀主”叫得很自在。

張聞風默念經文,三遍之後,緩緩吐出一口黏稠濁氣,體內的血咒魂影清除得幹淨,留下不少純粹能量,他沒有貿然吸收,集中在胸口竅穴禁錮著。

待回山問過土堃再做決定,是吸收為己用,還是排出體外,都在他一念間。

歸劍入鞘,張聞風道:“我將戰場收拾了,盡快離開此地,巫族的四階高手隨時會趕來,你也回去吧,免得連累到你。”

他沒有詢問楊水蘭當初去往大涼朝巫族地盤討說法的後續,楊水蘭既然在荒野謀了一條河做地盤,必定是與巫族談崩了。

但是巫族修士在這一片滯留,楊水蘭沒有攻擊,雙方或許有某些協議?

也或許是楊水蘭念及五百多年前的香火情,也說不定?

“觀主請便!”

楊水蘭沒有出言挽留,拱手相送。

張聞風還禮之後,重返那片坑坑窪窪的戰場,搜尋著撿起幾塊飛劍殘片和破碎的寶物,唯一完整的是一塊暗紅色厚實如盾狀身份牌,牌子正麵篆刻著高樓和“玉樓門”字樣,背麵刻有兩行字:祖師堂嫡傳,關難。

仔細一打量,發現這枚摩挲得包漿發亮的暗紅金屬牌是一件納物寶物。

總算有點意外驚喜,他把牌子揣進懷裏,飛掠十餘裏外的另一處戰場,將兩具屍骨身上搜尋一遍,把繳獲的一枚黃玉板子和一片翠葉兩樣納物寶物單獨收起,刀、劍自是撿進納物空間裝著。

收刮完戰利品,他沒時間處理數具屍體和傀儡,急著往東北方向掠去。

耳畔突然傳來楊水蘭的示警聲:“觀主,你先別急著離開,大涼朝的追兵快到了。”

張聞風豁然一驚,這麽快的嗎?

他前後耽誤的時間也就一刻鍾多點,即使四階巫修也不能跨越如此遠的距離趕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