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馨兒穿著一套精致的橘黃秋葉裙裝,滿頭墨綠秀發,變作飄逸金黃色,手中持一柄小巧黃葉傘,腰間佩掛纖細木劍,像一個小精靈懸浮在空中。

她連眼珠子都沒有眨動一下,已經一動不動保持動作半個時辰。

張聞風手中炭條不停在畫紙上刮擦勾勒描繪,將一個三寸高的小精魅畫得有兩尺高,青絲雲鬢,精美五官,樹葉裙紋,描繪得精致入微,絲絲入扣。

畫上的小精魅像在翩翩起舞,衣帶生風,飄飄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那雙天生帶著笑意的幹幹淨淨的大眼睛,看得人心都融化了。

待他停下炭條時,在後麵觀畫的雲秋禾忍不住讚歎:“張觀主神乎其技,‘羅衣何飄飄,輕裾隨風遠’,好美!”

在觀主肩頭看得如癡如醉的綠嬋兒,頻頻點頭附和:“真的好美!”

她想不出美好的詞句,隻覺著畫上的姐姐美得不似凡間精魅。

後麵的水清如、尚卿雲、莊密、張玄東等幾名弟子,跟著觀主學水墨畫,他們大部分還是第一次見識惟妙惟肖的炭條畫,震撼得無以複加,雙眸放光。

低聲議論著“太漂亮了”,“比真的還像”,“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成為道觀正式的第十二代弟子後,他們想要外出或回家去,隻要在山長那邊報備一聲,便可以隨意離開,沒有太多條條框框拘束。

觀主更是沒甚架子,平日裏傳授技藝,很隨和。

反而是山長不苟言笑,讓他們敬畏不已。

張聞風招呼還懸在空中擺造型的綠馨兒,笑道:“可以了,辛苦你了。”

他運用了些許動漫中的誇張畫技,畫得別有意境韻味。

他發現沉浸在畫技中,隱約的有絲觸動。

任何技藝都有相通之處,或許,他得多花些時間來進行大幅畫麵的創作?

綠馨兒唰一下飛到畫架子前麵,隻一眼便喜歡上了觀主幫她畫的像,放大了的自己,真的好美啊!忙細聲道謝:“辛苦觀主,畫得太好了。”

笑成了一朵動人的迎春花。

她不好意思表揚自己漂亮。

張聞風笑著點點頭,囑咐眼珠子轉動想要獨吞這張畫的雲秋禾,道:“你可以請綠嬋兒做‘模特’畫一幅,注意觀察,她們的結構和我們稍有區別不同,神韻更是不一樣,慢慢體會。”

說完,走出訓堂邊上專門布置出來的畫室。

裏麵頓時鬧哄哄的吵得很是熱鬧,他笑著不予理會,隨他們吵去。

沿著走廊走出一截,回頭招呼道:“水清如,你有事嗎?”

已經十四歲的少女,以前風吹日曬得黝黑的臉龐白皙了不少,不再是豆芽菜身材,神情有些扭捏,走到近前,飛快地看一眼四周,隻有樂子在西北角落的九宮柱修煉拳技,她臉上有些羞紅,傳音道:“我兩個嫂嫂……張羅著給我,給我找人家。”

這些羞人的話,原本是應該找嶽道長說的,可是嶽道長經常不在山門內。

她實在沒地方說,想請觀主幫她拿個主意。

嫂子那邊逼得很緊,隻剩十多天便過年了。

張聞風微笑如春風,道:“你修道三年多了,心中如何想?”

到底還是年歲小了,見識和閱曆不夠,即便已經成了武修,心中抵觸家兄嫂子一副為她作想的不懷好意,仍然不敢強勢拒絕,患得患失,害怕失去維係著的淡薄親情。

“我……我不願意!”

少女眼中有委屈的霧氣彌漫,有觀主這話,她心中頓時有了主心骨。

張聞風沒有講小道理,隻點點頭,道:“你是仙靈觀正式弟子,登記在縣城道錄分院的譜牒仙師,有大安朝‘散人’身份,領朝廷俸祿的修士,即便今後要嫁人,也不可能隨他們糊弄找一個凡人嫁了。你直接與他們說,按大安朝道律,凡人幹涉修士婚姻,可判他們流徒千裏,刑三年!”

對付貪得無厭之輩,搬出官府的力量比什麽都管用。

修士不欺負凡人就算了,還被愚夫蠢婦給逼迫,這是哪門子道理?

少女聽明白了觀主的意思,她心中有了依據和反製手段,忙躬身道:“多謝觀主解惑,弟子告退。”

張聞風叮囑一句:“回頭你與嶽道長聊聊,她以前和你差不多的遭遇。”

嶽安言那時候沒有修士身份,被家兄嫂子欺負得背井離鄉。

他教給水清如的是快刀斬亂麻法子,幹淨利落。

和同款貪婪的兄嫂,麽得什麽客氣講。

走下矮山,見驢子那貨馱著胡羌兒嘚嘚從遠處跑來,兩個家夥不知剛剛從哪裏偷嘴回來,身上飄著不加掩飾的香甜氣息,胡羌兒跳下驢背,恭謹行禮。

張觀主回禮之後停步調侃道:“閭子進,你的字寫完了?又到處浪。”

他已經不限製胡羌兒在家門口百裏走動,但是得有驢子或者山獾跟著。

人心隔肚皮,防人之心不可無。

驢子呲牙怪笑:“早寫完了。觀主,你可沒見過我現在寫字,可快了,唰唰唰幾下子一張,寫得又快又好,老瘸子找我嘮叨好幾次,想討我一幅墨寶,我一直麽得空。”

難得有機會在觀主麵前顯擺,驢子可勁抓著機會嘚瑟。

“是嘛。”

張聞風笑道:“過完年咱們道觀要新進一百多學徒,正還差缺大量的經書,閭子進,你寫得又快又好,幫著抄幾十卷……誒,別走啊,說正事呢。”

驢子馱著笑嘻嘻的胡羌兒早跑遠了,撂下一句:“觀主你不講武德,那是驢幹的活嗎?”

它跟著觀主學會了許多新鮮詞。

它又不蠢,觀主想誑它當一頭抄經驢,才不上當呢。

口裏戳一支毛筆寫字容易嗎?嘴巴皮子都磨破了,為此它不知喝了多少墨汁。

而且抄經書一頁一頁的不容絲毫馬虎,錯一筆都不行。

張聞風是看不得驢子欠扁的炫耀,三言兩語將驢子打擊走,往東邊溪邊走去,圈起來的山嶺荒地,到處都有匠人幹活,他每天沒事了去轉轉。

“觀主,辛月說請你有空閑了去一趟白狐堡,有點不要緊的事情商談,我們剛剛從那邊回來。”

驢子跑遠了,得胡羌兒提醒又回頭叫一嗓子。

它現在每天的小日子過得舒坦,以前還著急瓶頸不知要卡到什麽時候去,後來看了些書,也想通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順其自然吧。

或許混吃混喝到處走走看看便厚積薄發,一朝開悟,天地轉運,風月朗朗破境了。

張聞風揮了揮手,示意知道了,折返往西北走,辛月有事找他談,讓驢子帶話,卻不上門來,他猜測是要分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