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芒在背、如芒在全身的感覺很不好受,時時刻刻刺痛麻癢。

抓不到,撓不著,不能多想,越想越是麻癢難當,癢到骨子裏去了,張聞風處於這樣的煎熬淬煉狀態,他不能閑著,必須沉浸在一件事情當中。

或是入靜修煉,或是揮毫潑墨,或忙碌在田間地頭。

特別是每天早晚掐訣讓飛劍化虛為一道劍氣流淌在心竅,再用他的木火裹著“芒刺”飛劍祭煉,那種滋味,用千刀萬剮、千瘡百孔形容不為過。

每次熬過一刻鍾,讓飛劍返回識海之後,大冬天的他渾身上下大汗淋漓。

仰倒躺在洞府地麵,好大一陣都不想動一根手指頭。

精疲力竭,腦子徹底放空了。

聽土靈那個挨千刀的老妖皮笑肉不笑寬慰,幸虧他悟出一縷本命劍氣,融入到飛劍內裏,要不然滋味更加酸爽數倍,非要讓他體驗到什麽叫“形銷骨立,癡若木偶”的人世間大痛苦,還說什麽“吃苦在前,享受在後”“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等一些個沒有誠意的空乏道理。

那貨笑得幸災樂禍,就差公然將“公報私仇”四個字刻在腦門上了。

每熬一次那樣的痛苦,恢複損耗的修為之後,他都能發現修為又提升了一點點,對於“芒刺”飛劍散發的銳氣刺激皮膚毛孔,淬煉身軀又多出些微的抵禦作用。

好處顯而易見,他也就聽之任之,以自己的韌性熬著。

時不時去土靈洞府拜訪,高談闊論騷擾一番。

張觀主背著一身無形芒刺熬過大年,熬過每年都要舉行的“天臘祭祀”,言笑晏晏,沒事人一樣。

相比去年,今年初一在大殿舉行祭祀科儀的人數多了不少。

三師兄尚正讓其侄孫女尚卿雲攙扶著,故意在大師兄賈德安麵前顯擺了幾圈。

用罷午膳素宴,大師兄早早告辭下山返回去。

事後,二師兄又與三師兄單獨聊了好久,具體聊些什麽,無人得知。

驢子耍了好幾個月,躁心盡去,清淨自生,又開始用洗雷術淬煉身軀,夜以繼日修煉著很少外出走動,連吃食草料都是胡羌兒提著桶子禦劍飛行送到嘴邊。

轉眼間便到陽春三月天。

張聞風和胡羌兒將所有培育出苗的靈植照料得生機勃勃,整個望霞嶺上下,以及大半個西潭嶺,種著成片的靈植、靈菜,另外零碎開墾的三十多畝田地,鬱鬱蔥蔥長著靈稻、麥子等作物。

這日幹完活後,在溪水上遊的亭子裏歇息,張觀主來了興致,取出宣紙筆墨,以千百條柔柔垂柳為背景,給站在木劍上的胡羌兒作畫。

肆意揮毫,墨香氤氳,不到兩刻鍾,一幅仙氣飄飄寫意小品完成。

端詳片刻,張聞風題字落款,“草滿花堤水滿溪。壬寅年季春月張聞風畵於細柳亭”,並在後麵鈐蓋玉章。

胡羌兒捧著墨畫喜不自禁,觀主作畫很少題詞落款鈐印,這是對他的獨特獎賞。

後麵傳來一聲女子招呼:“羌兒,看什麽呢?這麽入神。”

胡羌兒聽得是嶽安言的聲音,忙捧著還未幹透的畫卷飛起來,訕笑道:“老爺給我畫了一張畫,我先送回去,免的弄髒了。”禦劍升高往仙靈山西南山坡飛去。

他可是知道,嶽師叔最喜歡收藏老爺的畫作,那座小竹屋他去過兩回,房間裏掛滿了。

嶽安言帶著好奇張望的楊水蘭走進亭子,瞥一眼慌裏慌張飛走的小家夥,笑道:“又不會搶你的畫,見到我來了你跑甚麽?”

胡羌兒裝著沒聽見,一溜煙飛得不見人影。

張聞風停下收拾筆墨的動作,盯著略有些拘謹行禮的楊水蘭看了片刻。

差不多半年時間的修煉調養,少女麵色紅潤,臉龐顯得圓潤,身材長高了一截,除了不會說話,整個人透著一股靈秀,與當初來時候相比,有了許多悄然變化。

“楊水蘭,恭喜你晉級漸微境,你的修行資質得天獨厚,咱們暫時還不能對外公布,更不能帶你去郡城考核,免得有人打你主意,但是你可以隨著嶽道長偶爾在夜晚外出,透透風,等你修煉得有一定的自保能力,稍晚一兩年,再補上一應屬於你的身份和榮譽。”

張聞風拱手致以修士禮節。

先天神靈之體的修煉速度果然是恐怖,聽嶽安言說,她還故意教導楊水蘭涉獵初級符籙、初級陣法等,分散了楊水蘭的許多精力,否則還要更快。

楊水蘭慌忙還禮,打手勢表示她明白觀主和嶽道長的苦心,感謝培養之恩等。

修了差不多半年時間的道,她懂禮守禮,謹言慎行。

張聞風從袖口取出三顆碧寒晶石,當做晉級之禮,又用言語勉勵一番,再帶著兩人走了一趟土靈洞府,請土靈在楊水蘭身上重新施加遮掩術法。

送走兩人,張聞風返回來坐下繼續蹭茶喝,用腳尖給趴他腳下的山獾撓癢癢。

土堃身周環繞著一抹聚合離散的光芒,他用自己的獨特法子時時練劍,道:“放心吧,她心性沒出問題,我在她心湖下了一個小禁製,若有神念或神性異動,三十裏範圍內,我第一時間便能察覺。”

張聞風點點頭,感歎道:“她好快的修行進度,照這樣下去,我都懷疑她比我要先晉級自在境了。”

土堃給了一個少見多怪的眼神,道:“金丹之前,她沒有修行瓶頸,這地方靈氣濃鬱,她修行資質又是頂尖,超過你隻是時間問題,所以你這個觀主,也別覺得難為情,哈哈。”

張聞風無言以對,端起茶盞喝茶。

他突然不想和老妖聊天了,這家夥比何廣君還毒舌。

土堃靜極思動,問道:“你已經適應了飛劍的淬煉,咱們什麽時候出去走走?”

“好啊,過兩天出發,我把道觀的事情安排一下。”

張聞風欣然同意,帶著這麽一大高手做保鏢,出門可以橫著走,他也需要外出遊曆一番了,靈植照料方麵有胡羌兒,清正別院有山長和嶽安言,他不用擔心什麽。

土堃建議道:“咱們可以往西走,去落寶嶺大森林碰碰運氣,我翻閱過書籍,那地方現在還是人跡罕至,處於妖族、人族之間,適合咱們遊曆。”

“哦,你是不是有以前留下的藏寶圖?拿出來一起參詳嘛,我實力微不足道,腦子和眼光還不錯的。”

“你想多了,我隻是不想去人多的地方打轉,那樣沒意思。”

“真的?”

“假的。”

兩人打了幾句機鋒,見土靈不肯透露實情,張聞風站起身,告辭離去,他猜測土靈不會無的放矢,八百多年的老妖,肚子裏多少都有些存貨故事?

走出洞府,一道傳訊符光飛來,張聞風伸手接著,稍一感受,哈哈笑道:“雙喜臨門啊,水清如那小丫頭終於突破進入先天之境。”

土堃沒有回應,他對於武夫不感興趣,洞府石門無聲關閉。

飛落到清正別院,走進練功室,見到激動不已的小姑娘,嶽安言、山長等人都在,剛剛說出“恭喜”二字,便被小姑娘撲進懷裏一把抱住。

“這是喜事啊,別哭,大姑娘家家的不像話。”

眾目睽睽下,張聞風若無其事拍了拍哭成花臉的少女,玩笑道:“你把鼻涕擦我身上了。”不著痕跡推開高興過頭喜極而泣的水清如。

“才沒有。”

水清如吸著鼻子弱弱反駁,又露出笑臉。

觀主說過“勤能補拙是良訓,一分辛苦一分才”,她做到了。

覷見對麵朝她擠眉弄眼的小胖子,水清如臉上微紅,擦一把臉叫道:“南瓜,你這些天不是炫耀你修煉出了劍法絕招嗎?過幾天咱們比劍切磋一場,輸了的……山上山下跑十趟。”

“小丫,不要老是想著打打殺殺的,咱們身為修道之士,要修身養性,要守靜煉心。”

施南關基本上死了比劍打贏水清如的心,他老氣橫秋學著觀主的道理,教訓才破境的水清如,他覺得講道理多好。

君子動口不動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