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救贖

許綰不知道自己在廁所裏究竟呆了多長時間,她一分一秒都不敢出去,這麽長的時間梅茹倩都沒有離開過客廳,她不回房間去了,甚至這些天,她都沒有休息。

嘴裏一直罵咧咧的說著些什麽,許綰隻記得自己睡著了兩次,再醒來時,頭腦都是昏沉的,她覺得背後很痛,伸手摸,隻能摸到結痂的傷口,隱隱有幾絲血跡。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傷的,或許就在躲進廁所的那個晚上,然而當時怎麽也感覺不到的痛楚,現在每一刻都在折磨她的神經。

許綰似乎聽見梅茹倩在喊著許桓的名字哭泣,她不敢打開這道門,可是頭腦昏沉得讓她覺得,如果再不吃點兒什麽東西,再不去治身上的傷口,她會死。

又經過了許長時間,許綰的眼皮越來越沉,她隻能趴在洗手台上喝並不幹淨的自來水。洗臉的過程中,許綰似乎看見滿手的鏽跡,自來水已經有很長時間沒用過了,聞著都一股鐵鏽味。

許綰喝完了水,繼續靠在門後,聽見外麵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母親似乎變得平靜了許多,沒再大吵大鬧了,許綰戰戰兢兢的將廁所門開了一條小縫往外看。下一刻她便猛地關上了門,她看見梅茹倩端著個小板凳就坐在不遠處,手上拿著水果刀在削一個爛了的蘋果,她的頭沒有低下,反而幽森地看著許綰這邊,眨也不眨。

許綰捂住嘴,她徹底絕望了,她似乎看見滿眼的星星,似乎聞到濃重的血腥味,她能感覺自己的口腔裏還有細細的砂石,那是喝自來水留下來的。許綰捂著肚子,隻能感覺一陣抽痛,她彎下腰,痛苦的呻吟,手指顫抖,緊緊的攥著那一片衣服。

她滿頭是汗,在這廁所裏憋悶了幾十個小時,背後的汗水和血水融合在一起,許綰逐漸意識模糊。

她的耳旁似乎聽見到了母親的尖叫聲,好像有誰來找她爭吵。

許綰想要開門出去,想要找人求救,她希望門口的小店老板發現自己沒去上班,能大發慈悲的過來看一下情況,她不想死,一點兒也不想。

許綰張開嘴,想要大聲呼喚,然而耳邊聽到的,卻是梅茹倩的尖叫。

許綰的滿眼都被淚水和汗水填滿,模糊不堪,根本看不清東西,她似乎還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那聲音猶如天神,帶著悲痛的情緒,喊著她的名字。

許綰伸出手想要打開廁所的門,然而她用不上力氣,整個人趴在地上根本觸碰不到門把,她的視線逐漸模糊、發黑,她似乎察覺不到身上的痛苦,許綰覺得,自己是要死了吧,這樣的感覺,應該是要死了的……

然而就在下一刻,撲麵而來的風,讓她驟然清醒,她看向被一腳踹開變形的廁所門,勉強抬頭瞧見了站在門口,渾身發抖的人。

她想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那天的場景,他背對著身後強烈的光芒,高大、偉岸,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身上仿佛籠罩了一層光芒,就在那一刻,他是神,是救贖。

許綰看見了,那雙朝自己伸過來的手。

她沒有猶豫,甚至帶著慶幸與欣喜,立刻朝那雙手而去,然而她動彈不得,沙啞幾乎失聲的嗓音朝那個人開口,喊了他的名字,這輩子,她都不絕不會忘記的名字。

“蘇嶽。”

蘇嶽啊蘇嶽,如果不是那一天,她或許早就死了,如果不是那一天,她不會知道什麽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