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梅茹倩

房間內突然傳來一陣響聲,許綰將行李箱靠在門邊,朝裏麵走去,地上滿是空了的啤酒瓶,還有一些碎了的碗碟。

走到房門口,她將耳朵貼在門上,果然聲音是從裏麵傳來的,她敲了敲門,低聲喊了一句:“媽。”

過了許久,房門才被打開,女人穿著一身名牌,但款式都是好幾年前流行的了,衣服在她身上有些褶皺,像是幾天沒換過,淡褐色的頭發睡得蓬鬆雜亂,臉上畫著濃豔的妝容,兩條黑色的水痕自眼角下滑到唇邊,然後是下巴。

她像是剛哭過,眼珠還有些泛紅的血絲,手上握著啤酒瓶,迎麵對著許綰打了個嗝,問:“你是誰啊”

這四個字像針一般紮在許綰的心上,她抿著嘴,扶住了女人的胳膊,跌跌撞撞地將她扶到沙發邊上,再一聲不吭地收拾地上的垃圾。

廚房裏麵的飯菜都已經發黴長蟲了,許綰皺著眉頭,伸出手忍住惡心,將那些東西全都倒入垃圾袋內,經過兩個小時的忙碌,整個房間看上去才有點兒人住的模樣。

一個沙發,一張桌子,除此之外,客廳裏就隻剩下五年前壞掉了的那個電視,屏幕有些裂痕,不過還可以看。

許綰坐在了梅茹倩的對麵,從背包裏拿出了一本書,安靜地看著,許長時間,兩人之間沒有對話,她們之間一直都是這樣,唯一的交集恐怕就是無休止的吵鬧。

梅茹倩等手中的酒喝完了,她才將酒瓶往地上一扔,朝許綰看去,張嘴就問:“上個月的生活費呢”

許綰合上書,說:“沒有。”

“沒有怎麽會沒有你爸爸每個月都會往你卡裏麵打錢的”梅茹倩說完,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怒上心頭,拿起地上的酒瓶便朝許綰身上扔過去,漂亮的臉蛋露出惡毒的表情,聲音尖利的問:“是不是你花掉了你以為那是你一個人的錢嗎那是我的錢有我的一份在裏麵”

話說到這份上,許綰已經不想解釋了,從一年前她就開始不斷解釋,父親已經很久沒打錢過來了,他知道那些錢全都被梅茹倩用來買酒和奢侈品之後,便不再管她們的死活。這麽多天梅茹倩之所以能活著,完全是許綰私下找時間去工作賺來的,但她從未想過許綰。

梅茹倩找到了可以打罵的人,一瞬間積累了幾個月的抱怨便統統用在了她的身上,她拽過許綰的頭發,發狠地朝她哭吼:“我是你媽我生你養你現在就連你也想我餓死在這裏你和你爸爸一樣惡毒一樣心狠”

許綰扯著自己的發根,盡量不讓痛苦來得那麽強烈,她忍住眼眶中即將落下的淚水,咬緊嘴唇不說話,隻要忍過這一段,母親便不會再理她了。

她的確疼,但那不過是上的疼,她對母親的打罵早就沒有傷心的感覺了,身上的疼痛總會消失的,心裏的疼痛,才是一輩子。

晚上,她被趕出門買酒,拎著一打啤酒進門之後,梅茹倩便拿著啤酒進了房間,沒再管她,這個家裏就隻有一個房間,然而許綰早就習慣了。

從櫃子裏拿出了毛毯,上麵有些落灰了,她抖落了灰塵,臥上沙發,將毛毯蓋在身上。

閉上眼睛準備睡覺的前一刻,她想到了蘇嶽,想到這幾個月蘇嶽在她麵前露出的笑容,幸福美好的笑容,一瞬,許綰的睫毛抖動了會兒,一線晶瑩從她的眼角滑落。

她能忍住疼痛的眼淚,卻無法克製回憶溫暖時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