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別離

後來。

許綰住院了,她失血過多,的確差點兒死掉,可在醫院裏躺了一個星期醒來的時候發現,原來她還活著。

鋪天蓋地的新聞快要逼瘋她,許氏崩塌,許氏董事許桓帶著妻子女兒一起逃亡,在逃亡的過程中,車子雨夜裏打滑,墜入山崖。

許綰睜開眼的第一件事不是關心許桓是否真的死了,而是拉著陌生人的手,問了一句:“蘇嶽呢?”

那人無法回答,好心的司機將她送到醫院之後便離開了,一直幫她續醫藥費的是楊曉,就連鄭大和也沒有出現。楊曉聽說許綰醒了,匆忙趕來看她,便看見許綰躺在床上,雙眼空洞無神地盯著天花板,活著,卻像是死了一樣。

許綰問楊曉:“蘇嶽去哪兒了?”

楊曉說:“蘇嶽……蘇嶽出國了。”

她看見許綰的眼淚不住流下,她哭得無聲無息,等到後來,才雙手捧著臉,大聲哀嚎出來,楊曉聽著她撕心裂肺的哭聲,自己也跟著哭了起來,她沒見過這麽脆弱的許綰,尤其是這兩年,許綰永遠都是笑著的。

她一夕間變了,對她來說不過是睡了一覺,而外界早已沸沸揚揚,蘇嶽沒有打聽任何關於許綰的消息,從許綰的家裏離開的那一瞬,他好像再也沒回來過,沒有來醫院看許綰一眼,甚至出國。

許綰回想起三年種種,自己從一無所有,到擁有了全世界,當全世界也離她而去的那一刻,她突然想起多年前的自己,趴在窗台邊差點兒跳下去的心情。

蘇嶽還是拋棄了她,就因為她那句要命的蠢話。

許綰養病的時候想過死,她拔過輸液管,爬過窗台邊,每次都被楊曉攔下,每次她想死的時候,楊曉都會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狠心地說出她不願承認的話:“你成熟一點!分手就分手,這世上不是隻有蘇嶽一個男人!”

然而這世上,隻有一個蘇嶽。

後來她總算是熬過來了,熬過了人生最無助的那段時間,楊曉功不可沒,她繼續上課,繼續住在學校,得了空就去打工賺錢養活自己,順便還楊曉的醫藥費。

沒有蘇嶽的日子,她過得異常平淡,每一天都很充實,忙碌,然而每一天都可有可無。

直至今天。

五年的分別,她終於有了新的朋友,新的生活環境,甚至想要以後就這樣一直庸碌的活下去,可他出現了。

帶著拐杖,手捧教學資料,站在她的麵前,遠遠看去,如今有了近視眼的她,也依舊可以看清他的臉。

蘇嶽沒笑,連頭也沒抬,轉身在黑板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打開教學資料和班級人員名單,爽朗的聲音讓有些吵雜的教室瞬間安靜。

他說:“大家好,我是新來的美術老師,我叫蘇嶽,以後每周五我都會來學校,給你們上一節課,好了,現在開始點名。”

“蔣雪。”

“到!”

“秦飛。”

“到!”

……

許綰看著那人從容不迫的模樣,伸手捂著心髒,竟然感覺不到那裏的跳動,一切都好像靜止了一般,五年了,蘇嶽,五年對她來說,似乎走過了一生。

許綰垂下頭,收拾好了書本,彎著腰從教室的後門離去,她匆忙離去時,並未發現,蘇嶽抬起頭,朝她的背影看來的眼神。

那樣溫柔,又帶著幾絲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