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殿承毫無準備, 甚至沒有事先查一下有什麽病是可以正常說話但不能唱歌的。

他又做不出奪門而出的事,隻好在黎姐的陪伴下硬著頭皮去聲樂室。

黎茜隨便找了一位空閑的聲樂老師。

老師很和善地對孔殿承說:“那就唱幾句你們的出道曲吧。”

孔殿承扭扭捏捏、支支吾吾,才在老師和經紀人的催促中哼哼唧唧地開口。

他的聲音細若蚊蠅, 根本聽不清楚。

“大點聲。”

孔殿承做了個深呼吸, 破罐子破摔地開口:

“執著得義無反顧

我們哭笑同路

汗水是記錄

淚水是領悟……”[注1]

後麵的幾個字, 聲音越來越小。

他看著憋笑到宛如風中顫抖的充氣假人的聲樂老師,紅著耳朵十分委屈道:“我不想唱的, 是你們非逼著我開口。”

就連一直板著臉的黎茜眼中也帶了無奈的笑意, 她能聽出來孔殿承不是故意裝成這樣子, 而是他很努力地想唱好, 偏偏就唱成這個樣子。

這樣一來,就顯得更心酸且搞笑。

真的有人說話音色這麽好聽, 但一開口唱歌就讓人把他毒啞!

黎茜清清嗓子,問:“你以前唱歌也不這樣,是怎麽回事?”

孔殿承沉浸在丟大臉的悲傷中,聽到這個問題, 就垂著眸、語氣喪喪地編了個借口:“可能是那次從舞台上摔下來, 留下了心理陰影。”

他總不能解釋是孔雀種族沒有點亮這個天賦吧。

黎茜神色變得嚴肅起來,既為他不能唱歌發愁,也為舞台事故後怕, 而且這事不僅一點報道都沒有——當初他可是帶傷跳舞的, 就連在公司內部都沒有什麽水花。

黎茜問聲樂老師:“這有辦法解決嗎?”

聲樂老師想了想答道:“隻聽說有人受了刺激失聲的,還沒見過不能唱歌的。或許, 多開口練練就好了?”

孔殿承:“不可能通過練習改善的。”

而且,他也不想改善, 他根本不喜歡唱歌。

他的聲音透著一股認命的絕望(?), 讓黎茜和聲樂老師都以為他私下已經嚐試過很多次, 不免對他同情又心疼。

黎茜帶孔殿承離開聲樂室後開口:“先看看心理醫生,再請聲樂老師好好指導一些,要是……到時候再說。”

一個不能唱歌的男團愛豆,真是讓人為難。

孔殿承為自己的謊言心虛了片刻,然後就心中滿懷期待、表麵故作遺憾地說:“我還是退出這個團體吧。”

“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黎茜皺著眉搖頭。

他不是個人愛豆,而是團體中的一員,而且,公司現在明顯越來越看重他們團。

本公司上一個大火的男團算是第三代,他們已經成立十二年,團體成員平均年齡二□□都開始轉型。

接下來的偶像團體再也沒有達到那樣的高度,但還是有幾個能拿得出手的。

到了孔殿承這一代,就青黃不接,有點走下坡路的意味。

如今偶像市場已經趨近飽和,形形色色的愛豆大家都見過不少,現在娛樂大環境開始收緊,娛樂方式多樣,再加上娛樂圈變得浮躁,追求快速地賺錢,相應地,愛豆的培養就變得模式化、功利化。

種種原因,讓再打造出一個國民級的偶像團體變成幾乎不可能的事。

不過,孔殿承的走紅,讓管理層看到了挽救公司發展頹勢的希望。

之前,公司著重捧另一個男團,但這都一年了,成效並不算顯著。

對比之下,孔殿承幾乎沒怎麽靠公司買通稿,資源也很普通,偏偏他就憑著一次公司的晚會、一場直播、一期綜藝,取得了另一個男團中最紅的成員的討論度。

還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熱搜,都是他自己掙來的。

或許,這就是天生愛豆吧。

然而,現在他卻可能再也唱不了歌……也不知道對他報以厚望的管理層聽到這個消息,會做出什麽樣的決定。

孔殿承絲毫不清楚自己成了公司的希望。

他覺得雖然唱歌有點丟臉,但要是能退團,這點犧牲還是值得的。

退團隻是他離開這個公司的第一步,等他成為單獨藝人,就更自由,說不定可以隨便折騰。

他心中正暢想著美好未來,就聽黎茜說:“這事先放到一邊。後天晚上直播,大致流程安排等會兒發給你,你記得做好準備。還有,記得練舞。那些通告你看了沒?偏向哪幾個?”

孔殿承聽完這一連串話,緩緩搖頭說:“還沒看。”

有這樣一個經紀人,他真的壓力好大。

“你有時間去聚餐,沒時間考慮工作?”黎茜看他的眼神充滿恨鐵不成鋼。

孔殿承:“那我高考完,總得休息兩天。”

黎茜冷酷道:“這都是第三天了,而且,暑假是普通學生享受的,不屬於藝人。”

想想他還不滿十九歲,黎茜又放緩了語氣說:“不像是原來,你隻有一個人,現在,化妝師、助理、運營……這個團隊的人都靠著你吃飯呢。”

孔殿承絲毫不被道德綁架,他搖頭道:“除了林一葉,其餘人又不是隻為我一個人服務。要是想靠我賺錢,那我還是勸他們趕緊另找出路吧。”

別指望他,沒結果的。

黎茜覺得和他說不通,也就不再理論,而是直接說:“你要是沒有意見,那我就做主了。”

“那我還是自己選吧。”孔殿承知道大概逃不過,就隻有盡量接比較輕鬆的通告。

他根本沒有看過有哪些工作,隻好開口請教經紀人:“有沒有不用外出曬太陽,最好是坐著輕輕鬆鬆就把錢掙了的通告?”

黎茜很無語:“你是享福來了?不過,還真有兩個棚綜。一個是脫口秀,但是沒台本,采取直播加錄播模式;另一個是美食類綜藝,有答題和遊戲比拚,要考知識儲備量和體能。”

孔殿承聽了,有點糾結。到底是選坐著不動,還是選口腹之欲呢?

黎茜一錘定音:“兩個不衝突,都接了。”

她看著一臉難以置信的孔殿承,繼續道:“還有代言,一款口紅,兩款零食……”

孔殿承趕緊從上一環節的震驚中回神,堅定地表態:“不接代言。”

綜藝節目就算了,錄完就結束,可代言最低要兩年,他不想被“綁”這麽長時間。

黎茜根本不在意他的反對,自顧自地解釋:“之前你女裝穿過的那個服裝牌子,經營重心在女裝,男裝一般。而且現在娛樂環境,不太支持男生女性化,還是不要再讓大家念念不忘你女裝的事,所以我就推了。口紅算是中檔的牌子,評價一直不錯;而零食隻能接一個,其中一款是孔雀肉,我不……”

孔殿承連連搖頭:“不要孔雀肉,啊不是,我不想接代言”

黎茜直接忽視了他後半句話,帶著不解問道:“為什麽?你不是之前在節目中還堅持要吃藍孔雀嗎?”

黎茜不想他接,但是見他這麽抗拒,還是有點意外。

孔殿承:“萬一把孔雀肉宣傳出去,有了利益,隻會吸引越來越多人養殖藍孔雀,這對保護綠孔雀不是什麽好事。”

或許會引發人的好奇,去捕獵綠孔雀;或許會讓人隻知藍孔雀而不知綠孔雀。

黎茜詫異又略帶佩服地看他一眼,沒想到他還有這樣的高度。

她隻是覺得孔雀肉作為食物大多數人不能接受,會敗壞路人緣。而且他的粉絲都叫他孔雀小王子,之前他畢竟隻是說說,沒有真的吃,現在要是代言了,說不定會有很多粉絲覺得幻滅。

“那就選另一個,魷魚絲了?”

魷魚絲就是他曾經作為伴手禮送給同學、在直播時出過鏡的那個牌子。

孔殿承依舊垂死掙紮:“就不能不接嗎?”

黎茜用那種“別鬧了,你覺得可能嗎”的平靜且嘲諷的眼神看著他,片刻後問:“代言比錄綜藝輕鬆多了,錢也不少,為什麽要拒絕?”

別人想求都求不來的好事,孔殿承還拒絕,屬實有點不識好歹了。

孔殿承泄氣道:“他們眼瞎嗎?怎麽會看上我?我沒什麽作品,熱度都是虛的,他們請我當代言人,肯定會虧的。”

“這個就不勞您費心了,品牌方都不怕,你擔心什麽?”黎茜老陰陽人了。

孔殿承實在拒絕不了,就說:“隻接這一個代言,不要口紅。”

黎茜沒再駁回,輕輕點頭。

孔殿承覺得輕鬆了點,開始有心思考慮別的:“如果我代言了,品牌方逢年過節會給我送一大箱魷魚絲嗎?”

說不定這筆代言費到時候要當違約金,還是吃到自己肚子裏的東西最實在。

黎茜:你不關心代言費,反而在乎那一點魷魚絲?

看著孔殿承期盼的眼神,她還是說:“我會提醒一下品牌方的。”

想必他們也會很樂意。

送的時候@一下孔殿承,也是一次宣傳。

孔殿承受傷的心靈得到一絲安慰。

“沒有別的事的話,我就先回去做一下準備工作。”

這當然隻是說辭,實際上他打算去吃幾串鐵板魷魚壓壓驚。

黎茜瞥他一眼,無情地說:“有。”

工作一推再推,下班倒是積極。

“還有一個保護綠孔雀的宣傳片,要到雲省綠孔雀之鄉拍,而且還沒有多少錢。”

孔殿承:“接。什麽時候?”

黎茜:“越快越好。”

八月二十八日是當年雲省綠孔雀案開庭的日子,這一天被民間定為了綠孔雀保護日,這支宣傳片就要在當天播出。

但是,到八月份,孔雀就開始換羽了,拍起來不好看。

孔殿承:“我沒什麽私事,你根據我沒有通告的時間和對方協商就好。”

黎茜溝通的結果,就是今天出發,明天拍攝,一個宣傳片而已,不費什麽事,一天就能搞定,然後再趕回來,參加後天晚上的直播。

今天傍晚的機票已經訂好了。

孔殿承:“……”

這也太雷厲風行了吧。

但他剛答應的事,經紀人又安排好了一切,他也不能拒絕。

因為不放心孔殿承,擔心他再鬧出什麽幺蛾子,黎茜就親自隨行,另外還有化妝師羅嫣和一個男助理。這位男助理並非是林一葉,因為黎茜同樣對林一葉不放心,怕他幫倒忙。

一行四人,坐了三個多小時的飛機,再乘一個多小時的高鐵,到酒店時已經過了淩晨。

第二天一早,有工作人員來接他們去拍攝地。

被分配到這個任務的小趙是有點忐忑的,他在網上看過不少流量明星拍戲遲到的爆料,而他們甚至沒有支付多少報酬,要是對方還沒起並耍大牌,他都沒有底氣催促。

然而等到達時,小趙就發現他擔心的大明星在翻看著本地的旅遊手冊等待,反而是經紀人還沒起來。

不過,他也隻等了不到十分鍾,經紀人就收拾妥當。

上車後,孔殿承看了一眼沒休息好的黎茜,摸摸鼻尖,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其實我一個人就可以了。”

黎茜闔著眼,平淡道:“這是我的工作。”

孔殿承沒再多說,避免打擾黎茜休息。

等到了目的地,他們見到了相關負責人,一通場麵話過後,才是和攝像溝通流程和拍攝細節。

孔殿承這邊除了自帶化妝師嫣姐外,其餘的都是主辦單位安排。

但他覺得拍這種宣傳片應該用不到化妝,不管是要和野生動物相處合照,還是念宣傳語,素顏都更符合拍攝主題。

商議過後,孔殿承被邀請去參觀這次拍攝真正的主角——孔雀喧喧,而且他還要和喧喧熟悉,拍出和諧相處的溫馨畫麵。

喧喧不是別的缺,正是孔殿承當初在野外偶遇的那隻雄孔雀。

這是一隻有點特立獨行的孔雀,據專家觀察研究,推測它是拐了兩個老婆,另立山頭了。比起別的野生綠孔雀,它算是膽大的,並不很怕人,然後就被研究所的人帶回來培養,讓它努力生下更多後代,也就是俗稱的“配種”。

因為太吵,它被取名喧喧。

聽研究所的工作人員說,喧喧很會審時度勢,開始還有點警惕防備,後來看這些兩腳獸用好吃好喝的伺候他,就張狂起來。

因為喧喧漂亮又膽大,和和孔殿承有那段緣分,就被用來拍宣傳片了。

孔殿承當然不會拒絕近距離接觸綠孔雀的機會,畢竟他的目標就是養更多的綠孔雀。

早上八點,是孔雀比較活躍的時間。

離得老遠,孔殿承就聽到孔雀的叫聲。等再走近一點,隔著一米多高的圍欄,就看到樹蔭下的草地上,有一隻綠色的孔雀在散步。

那隻孔雀並沒有和草地融為一體,因為它通體並非全是綠色,而且比綠草更有光澤。

它體長有兩米三,光是尾屏大概就有一米五,可那麽長的尾屏卻絲毫沒有拖在地上,舉止十分優雅。

似乎是察覺到有人來了,它轉動修長的脖子看向他們。

孔殿承和這隻叫喧喧的孔雀對視了幾秒,聽到喧喧略顯激動的叫聲時,他瞳孔縮了一下。

隻見那隻體型碩大的孔雀撲扇了兩下翅膀,飛了起來,華麗的羽毛在陽光下流光溢彩,像是絢麗多彩的綢緞。

一行人呆愣愣地看著,因為太過震撼,除了一直拿著手機拍花絮的黎茜,其餘人一時間都忘了拿出手機拍照。

等孔雀飛到他們跟前停下,才有人拿出手機。

接下來的一幕,更令大家目瞪口呆。

那隻綠孔雀在孔殿承麵前展開雙翅,身體抖動著,尾屏緩緩展開。

你能想象一把像是綠色彩霞般絢麗的、足有一米五長的扇子緩緩展開的畫麵嗎?那種美簡直無法用言語形容。

即便是研究人員也沒有這麽近距離地看過綠孔雀開屏。

大家不約而同地發出一聲驚歎。

隻有孔殿承一個人緊抿著唇,臉都漲紅了,純屬被氣的——他,他竟然被一隻孔雀調戲了,還是一隻雄孔雀!

真想把它的毛拔光!

他閉了閉眼睛,做了個不太明顯的深呼吸,心裏勸著自己:這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不能動手。

他渾身寫滿抗拒地後退兩步。

綠孔雀喧喧毫無察覺,抖動著自己的尾屏,發出“沙沙”的聲音,還想圍著孔殿承轉圈圈。

旁邊照顧了喧喧一個多月的飼養員帶著震驚和遲疑道:“喧喧這,這是在求偶吧?”

這是什麽動物迷惑行為大賞?就算發-情,也不能對著人,還是個男人……難道孔雀中也有顏控?

而孔殿承臉色更黑了,他一點都不想被求偶,更可況還是這種沒有靈智的孔雀。不對,就算是有靈智的,他要不想攪基。

要是他能變回原形,他必須要和眼前的這個蠢貨打一架!

然而不行,他隻能毫不遮掩身上的氣勢和排斥,看向那隻綠孔雀的眼裏充滿殺意。

被嗬斥的綠孔雀感受到被嫌棄和一股壓迫感,尾屏緩緩收攏著垂了下去,一直昂著的腦袋也低下了,一副很失落的模樣,看起來有點可憐。

這真的是孔雀嗎?怕不是成精了吧。

飼養員尬笑了兩聲,語氣有點不確定地解釋:“可能是喧喧覺得你們是生人,做出的防禦性動作。”

孔雀開屏,除了求偶之外,也可能是一種示威恐嚇。

可是,孔雀會飛到人跟前示威嗎?要真是害怕,不應該躲遠點嗎?喧喧雖然不怕人但也不親近,就連他這個飼養員它都不怎麽搭理。而且,現在喧喧這垂頭喪氣的樣子像極了人類表白被拒……

然而,這些猜測飼養員自己都覺得離譜,更不好意思說出口。

人家帥哥一來,喧喧就發-情,怎麽都顯得它不是隻正經雀。

孔殿承配合地點點頭,很樂意接受這個解釋。

看到那隻傻孔雀收了尾屏,孔殿承的神色恢複正常,他犯不著不和沒有靈智的普通禽類計較。

眾人慢慢回神,驚歎於綠孔雀開屏的美,更遺憾沒有用攝像機拍下這一幕,不然用在宣傳片裏,該有多震撼。

隻有黎茜用手機一直在錄像,雖然有點抖,角度也一般,但從綠孔雀起飛到開屏再到傷心退場,她都錄了下來。

當即就有人要她把視頻發到群裏,這是很難得的素材。

負責這支宣傳片的導演兼攝像齊灝看到這段視頻,十分後悔自己沒有跟著去。

之前齊灝也拍過這隻綠孔雀開屏的畫麵,但那離得太遠了,現在見到這麽近這麽美,他就有點看不上當時驚歎連連的視頻了。

但現在這段視頻的拍攝效果很一般,要是能讓孔雀能在他跟前再開一次屏就好了……

齊灝修改了拍攝計劃。

於是,孔殿承的任務多了一項:要在不讓綠孔雀應激的情況下逗它開屏。

孔殿承:“……”

這不就是讓他□□嗎?

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他竟然淪落到要犧牲色相讓一隻雄孔雀開屏的地步!

孔殿承隻能拚命安慰自己,他現在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而對方可是瀕危的國家一級保護動物啊。

然而,還是好氣哦。

即便喧喧主動飛到一群人麵前,但為了避免喧喧應激,拍攝時還是不能有太多人在附近。

除了拍攝的攝影師,也就是孔殿承和飼養員了。

現在,他們正等著攝影師齊灝過來。

等待的期間,飼養員嚐試著和喧喧相處,可喧喧一看他靠近,就躲遠了,更別提為他開屏了。

這讓飼養員十分挫敗,看向孔殿承的眼神就多了幾分幽怨和羨慕。

孔殿承:??被孔雀求偶是什麽值得羨慕的事嗎?

他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懶得去問,畢竟他沒法解釋孔雀對他的異常反應。

這時攝像師齊灝帶著設備健步如飛地趕來。

齊灝走到孔殿承的身邊,打量著他沒有化妝的臉,又深吸一口氣,沒有聞到香水的味道,滿意地點點頭,說:“你就和試著和孔雀玩耍,要是能讓它開屏就更好了。”

孔殿承應了一聲,端著食物向之前被他嚇走的孔雀走去。

他沒養過孔雀崽,更沒有任何討人或鳥歡心的經驗,唯一能想到的方式就是投喂。

喧喧並沒有記仇,更沒有因為他之前的威脅而產生害怕的情緒,見他走過來,就優雅又急切地往他那邊靠近,並接受了他的投喂。

孔殿承伸出手,略帶羨慕地用手指蹭蹭喧喧那宛如戴著鱗甲的脖頸,順著往下,撫摸著喧喧的翅膀。

雖然眼前這隻孔雀羽毛顏色略顯暗淡,但手感還可以。

不像他,毛都沒有。

對於喧喧來說,它沒有人類那麽複雜的感情,更多的是本能,它很喜歡身邊這個像是兩腳獸但又給它一種同類感覺的生物,就想要貼貼,做更親密的事。

感受到身上輕柔的撫摸,喧喧就傾著脖子,也用腦袋觸碰孔殿承的胸膛,頭頂上聳立的冠羽輕輕搔在他的下巴。

拍攝的齊灝眼中閃著驚喜的光,恨自己隻有兩隻手,壓根兒拍不過來。

接下來的拍攝格外順利。

需要孔雀開屏的畫麵,孔殿承就領著喧喧來到齊灝指定位置,開始擺拍。甚至喧喧從樹上飛下來的畫麵,因為沒有操縱好無人機,還補拍了一次。

不到一個上午,喧喧的戲份就拍完了。

孔殿承以為自己出個鏡,舉著牌子或念幾句宣傳語,這個工作就算結束了。

沒想到齊灝有新的想法。

齊灝和羅嫣溝通妝容,要求她把孔殿承化得像綠孔雀那樣美,越美越好,要讓看到的人驚豔,舍不得綠孔雀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他一流淚就讓人有負罪感,反思自己破壞環境的行為。

“明白了。”嫣姐認真地點頭,然後直勾勾地盯著孔殿承,那張臉她已經再熟慮不過,卻依舊看不厭,更沒有感覺到瓶頸,反而想要進行更多的嚐試。

孔殿承:“……”

“這就不必了吧,主角是孔雀,我還是不要喧賓奪主了。”他提出自己的反對意見。

然而,他的反對遭到其他三人的反對。

齊灝有點強勢地說:“策劃剪輯我說了算,你配合拍攝就好。”

綠孔雀開屏是很美,但畢竟是動物,它又不像貓有一雙靈動的大眼睛,很難展現出傷心的表情。而人就不一樣了,作為同族,必然會給觀眾帶來更大的衝擊。

而且,拍攝這種宣傳片會請孔殿承,就是考慮到明星效應,他們當然希望拍得好看,起到更好的宣傳效果。

羅嫣就很直白:“你這張臉,不多嚐試些造型,簡直是浪費。”

作為一個愛美、喜歡化妝的人,羅嫣對喜歡素顏的孔殿承簡直是恨鐵不成鋼。

至於經紀人,直接對工作不積極、沒有上進心的孔殿承發出一道死亡凝視。

別人拍這種宣傳片,巴不得鏡頭全集中在自己身上,而他倒好,一心隻想著省事偷懶。

孔殿承:“行,行吧。”

他是趁著那隻黏人的孔雀午休的時候離開的,不然喧喧就跟在他後麵,趕都趕不走。

看到那一幕的一位工作人員就笑道:“多虧喧喧是孔雀,而不是鸚鵡。”

不然,喧喧說不定會邊飛邊哭喊:“沒有你我可怎麽活啊……”

*

午飯,是本地的一些特色菜,孔殿承吃得很盡興,對即將來這個省讀大學多了點期待。

飯後休息一個小時,他就起來化妝了。

孔殿承要拍的鏡頭不多,但妝容卻有點複雜,不過對他來說,隻需要閉著眼,任嫣姐擺弄就好。

大半個小時之後,他才被要求睜開眼戴美瞳。

金綠色的美瞳,很有漫畫感。

他因為從沒有戴過而有些抗拒,但還是選擇了配合。

眼球上被貼一片東西的感覺並不舒服,孔殿承戴上美瞳後,就忍不住眨眨眼。

耳邊傳來一陣驚呼,再睜眼,就看到嫣姐拿著手機對著他拍。

“這也太妖孽了吧。”羅嫣驚歎連連,哪怕這個妝容是出自她的手,她在孔殿承抬眸看過來時,也被驚豔到。

這隻是一間普通的休息室,眼前沒有專門的化妝鏡。

孔殿承拿起桌麵上比手機大不了多少的鏡子,才看到自己現在的模樣。

他帶著長長的假發套,發型還沒做,但臉上的妝已經化好。

他眉眼的妝容可以用華麗來形容——

金綠色的眸子,眼線是比較暗的藍紫色,金色和綠色的眼影暈染得很和諧。

眉毛的顏色和眼影是對應的,隻是形狀有些奇怪,不再是整齊的一簇,而是多了幾個“小尖尖”帶著小小的弧度向上向後揚著,眉尾被拉長,也是同樣彎彎的,看起來給人一種被打濕的孔雀羽毛的感覺。

額間還花了個同色係的花鈿。

“好看嗎?”孔殿承略帶困惑地問,他覺得不算難看,但怎麽著也用不到“驚豔”、“妖孽”來形容吧。

“這還不好看?”羅嫣提高了音調,“你是在否定自己的顏值,還是在質疑我的化妝技術?”

孔殿承:大概是他和人類的審美還是多少有點差別的吧。

羅嫣又根據他的妝開始梳了一個合適的發型,又染色。

然後,羅嫣發出和孔殿承粉絲一樣的感歎:“你不拍戲真是太可惜了。”

孔殿承反應很平淡,隻想趕緊拍完,說不定還有時間去吃一碗豌豆粉。

等見了齊灝,對方也是同樣驚歎:“好,好!這就是我想象的孔雀成精的樣子。”

作為孔雀精本精的孔殿承:?

妝容齊灝很滿意,隻是在服裝上卻犯了難。

平常孔殿承的服裝都是自己定的,而羅嫣是化妝師,兼顧妝容和發型已經難得了,根本就沒有考慮服裝的事。

齊灝沉吟片刻,道:“那就不穿了。”

聽到這話,孔殿承因為戴了美瞳而半眯的眼睛瞬間睜大了,他真不至於犧牲至此。

哪怕確認是隻用果著上半身,他還是有點不太能接受。

齊灝瞄他腹部一眼,故意道:“不會是身材太差,不敢露吧?”

孔殿承沒有掀開衣角證明自己的打算,更沒有反駁,隻是堅持自己是絕對不可能在公眾場合和鏡頭前赤身果體的。

因為他不肯讓步,最後他隻漏了肩膀。

黎茜有點不解地問他:“你不露肉,那你練腹肌有什麽用?”

孔殿承:“不想給人看是一回事,但有沒有是另一回事。而且,我也沒有刻意練。”

他就是隨便健健身,現在又不時練舞,腹肌就變得日益明顯。

黎茜:“……”

不是很懂這十八歲的小孩在想什麽,而且,她在娛樂圈,就沒見過這麽保守的男愛豆。

最後留下的鏡頭可能也就幾秒,但拍攝用了半個小時。因為齊灝覺得孔殿承這個妝好看精益求精,以及黎茜要齊灝幫忙拍幾張照留著以後用。

拍攝結束,黎茜就說今晚就要返程。

孔殿承:“怎麽這麽著急?就不能住一晚嗎?”

他還想要晚上出去吃東西呢。

黎茜皺眉道:“還有那麽多工作等著呢,你是不是不想練舞,故意拖延?”

孔殿承閉了嘴,這就是鹹魚和工作狂的矛盾了。

看來,豌豆粉隻能等他來讀大學的時候再吃。

唉,真想早點開學。

下飛機後,已經是晚上九點。

黎茜大發慈悲地沒有讓孔殿承回公司訓練,而孔殿承也拒絕了助理相送,一個人離開。

臨別前,黎茜還對他喊了一句:“今天晚上出體育成績,你別忘了查。”

孔殿承擺擺手,背影透露著生無可戀。

經紀人太負責了,是擺爛的他不配。

坐了三個多小時的飛機,他身體疲憊、腹內饑餓,就去小吃街逛了一圈。期間還被粉絲認了出來,他示意對方別聲張,配合地拍了張照。

不想被更多人發現,他就買了些小吃打算回去,路過一家美發店時,他猶豫兩秒,走了進去。

“老板,我要把這玩意兒染成綠的!”

高中畢業生,就是要叛逆!

作者有話說:

注1:王錚亮《togeth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