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 尖叫,很難不讓人聯想到一起。

或許那並不是槍聲,或許隻是巧合, 但孔殿承心中有一種不太好的直覺。

反正又不算遠, 他還是回去確認一下, 那位姑娘還是因為他才會到這個地方,萬一出什麽事……

此時, 被刀架在脖子上的梁小寧淚都止不住, 盡力控製住身體不要發抖, 免得自己直接撞到刀上。

她腦子裏一堆亂七八糟的想法:之前看過一條新聞說有人聽到鳴槍示警, 把頭伸出窗子去看,結果被一槍爆頭。當時, 她還感慨,這是看熱鬧把命看丟了啊,沒想到她現在也有了相似的經曆。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被救下來,萬一獲救後被報道, 那她也是社死了。

嗚嗚嗚……她還餓著肚子, 果脯和魷魚絲還沒舍得吃……

幾分鍾前,梁小寧目送孔殿承越走越遠後,就激動地拉著閨蜜分享自己的喜悅。

“承承真人比精修圖還好看, 真是太帥了!”

“而且, 他身上沒有明星的那種傲慢,絲毫沒有把我的幫忙當作理所當然, 還送我禮物哎!”

閨蜜也覺得孔殿承很帥,但是相對於梁小寧, 她就要冷靜得多。再帥的男人, 也就這一麵之緣, 見過就算了,沒必要念念不忘。

她們兩個之前是打算去吃龍蝦的,但因為偶遇孔殿承,顏控的梁小寧主動幫忙,也就沒有顧得上吃飯。

和孔殿承分別後,她們就把車停在一邊,打算在附近轉轉,找家飯店。

仗著是本地人,對附近也還算熟悉,兩個女生拉著手,抄近路走了一個比較偏僻的巷子。

聽到鳴槍時,梁小寧根本不相信這是真的槍響,還往前跑兩步伸著脖子四周張望。

然後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撞了一下,接著胳膊被鉗,脖子被鎖喉,一把匕首抵住了動脈……

一切就像是拍電影一樣。

對麵拿槍的應該是警察叔叔吧,按照套路,她應該能獲救吧。

梁小寧是第一次這麽近地麵對死亡,她沒有力氣也沒有膽量反抗自救,隻能指望警察叔叔了。

而梁小寧的閨蜜已經被警察過去護在身後,她泣不成聲,但又怕幹擾警察,拚命壓抑自己的情緒。

孔殿承過來時,就看到這樣僵持的畫麵。

警方已經開始安排疏散群眾,拉警戒線,但因為人手不夠,這裏暫時沒有完全封鎖。

有警察看到孔殿承的身影,隻能小幅度地搖頭擺手,示意他快離開。

孔殿承這個角度,看不到挾持者的臉,隻能看到他的半個身子,梁小寧的側臉,以及在微弱燈光下發著寒光的匕首。

他指指自己,又指了指梁小寧,示意自己和她認識。

餘光瞥見劫匪扭頭,他迅速後退一步,貼牆站著。

孔殿承觀察著周圍的環境,分析著形勢——這是一個老巷子,房子不適合攀爬;他在劫匪的左側,劫匪是右手持匕首,他這個方向很難空手奪白刃;警方應該在等狙擊手,因為梁小寧的身高恰好被劫匪遮得很嚴實,隻剩下半個腦袋,所以現場的警察不敢貿然開槍,或許警方還想留活口……

他用目光搜尋著,周圍有沒有什麽可用的東西。

視線鎖定在十幾米外一戶人家忘記收的衣服,孔殿承走過去,輕輕一躍,扯下一條床單。

他蹲在角落,盡量小聲地把床單撕下一條,擰成繩。

警察見他轉身,還以為他離開了,就繼續和劫匪交涉。

劫匪激動地吼著要警察退後,放他離開,否則他死也要拉一個墊背的。

孔殿承就是在這時候再次回到警察的視野中,他甚至都沒有像上次那樣遮遮掩掩。

他左手握著手機舉在半空,手機屏幕還是亮的,右手拿著一頂黑色的帽子,帽子下麵似乎還遮著什麽東西。他就像是個低頭族,邊走邊看手機,絲毫沒有注意到前麵正發生著一場生命的對峙。

即便他低著頭走路,身姿依舊挺拔。

過於白皙的皮膚在這樣昏暗的環境中,像是明珠一般,尤其顯眼。

警察不知道孔殿承的打算,看著那道身影越來越近,他們十分焦急。萬一刺激到劫匪,這可是個亡命之徒……

領頭的警察和同伴對了個眼神,都暗暗做好了行動的準備。

說不定趁著劫匪被路人吸引注意,他們能把人質救下。而且,他們也不敢保證這位突然冒出來的小夥子是好人。

雖然他長得很出挑,但人不可貌相,萬一和劫匪是同夥呢?

他們根本想不到孔殿承是打算自己製服劫匪,隻在心裏祈禱一切順利,劫匪千萬別過於激動、手滑傷了人質。

一位警察繼續和劫匪交涉,吸引其注意。

大家都繃緊了神經,餘光看著孔殿承越走越近。

他的走姿十分自然閑適,真的就像是偶然路過一般。

孔殿承始終沒有抬頭,視線一直落在手機上,他連腳步都沒有刻意放輕。

隻是因為周圍環境並不是寂靜無聲,劫匪高度緊張的同時,還要和警察溝通,並沒有立即發現有人靠近。

孔殿承越走越近,可還沒有聽到喝止聲,他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太高估這位劫匪大哥了,說不定他可以直接溜到這人背後給他一拳,而不用這麽麻煩。

他正這麽想著,前方就響起略顯崩潰的大喊:“退後!不然我就動手了!”

“冷靜!這不是我們的人,就是一個過路的。”

“先生,麻煩你繞一下路,不要再往前走了。”

“你們也別動!”劫匪喝住一個打算往孔殿承那邊走的警察,威脅地把匕首又逼近了一點梁小寧的脖子。

“好,好,我們不動。”

“這個真的是路人。”

孔殿承停下,抬起左手摘掉藍牙耳機,就是這個普通動作,讓警察和劫匪都防備起來。

他像是毫無所覺,按滅手機屏幕疑惑道:“你們在拍戲嗎?抱歉,打擾到你們了。”

說完,他就做出轉身的架勢。

可能是孔殿承這一張臉太有說服力和迷惑性——哪有長成這樣的警察?就算有,也不可能派來執行這種任務。

個子高,皮膚白得像是會發光一樣,就很難不引人注意。而且,他看起來就不像是能打的。

在確認孔殿承轉身之後,劫匪就將注意力重新放在他認為更有威脅的警察身上。

而被劫匪挾持住的梁小寧在聽到孔殿承的聲音後,頓時安心了不少。生死攸關之際,她腦子前所未有的清醒——這應該是營救她的措施。

她努力眨巴著眼睛,把淚水擠出去,讓自己恢複視力,手上也做好反抗的準備。

她避開架在脖子前的刀,極小幅度地側臉,轉動眼球,往左邊剛才孔殿承聲音響起的地方看。

結果餘光就瞥見一個黑色的東西飛過來,還沒反應過來,她就感覺劫匪對自己的控製鬆了點,她抬起右胳膊拚盡力氣去扯劫匪的右手腕,試圖讓匕首離自己的脖子遠一點。

同時,離劫匪最近的警察見到這番變故,反應也很迅速,飛身一撲,握住劫匪的右手就往後擰。

另一名警察也趕緊上前,先把梁小寧拉起來,然後把劫匪按在地上。

看到旁邊屏幕摔碎的手機,他們這才知道剛才砸在劫匪的太陽穴的東西是什麽。

剛才這玩意飛行的速度太快,落在他們眼中就是一道黑影。

手機自然是孔殿承扔出去的,他身上沒有別的東西可用,隻好讓手機犧牲了。

當時他轉身離開之後,又不經意地回了頭,確定了劫匪的位置,他就找個合適的角度,把手機當暗器扔出去。

這招,叫回馬槍。

警察的敏捷反應,也算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的後招——床單擰成的繩子沒能派上用場。

他看到警察動作時,就把當鞭子甩出去的繩子泄了力,免得造成誤傷。

他之所以會準備繩子,是為了保證萬無一失。如果警察沒有反應過來,梁小寧也被嚇壞了不知道躲,他還能把匕首打落。

警察動身的同時,孔殿承已經隻離劫匪隻有兩步遠了。

然而,在警察眼中,他的動作還是太冒失。

警察把劫匪控製住之後——其實給他戴上手銬之後也不用怎麽控製,因為人已經被砸了一下又被毫不憐惜地按在地上,已經暈了;一位警察去打電話,一位在安撫梁小寧,之前衝在最前麵的警察就過來教育孔殿承了。

孔殿承已經把“繩子”重新盤成幾圈。

他接過手機,按了一下鍵,發現還能用,隻有屏幕碎了。

麵對警察的訓話,他也沒有說自己是有把握才會動手的,隻雲淡風輕道:“現在不是有驚無險麽。”

警察估計很少見到這麽囂張的年輕人,一時無語,加上他到底是見義勇為,雖然有點虎,但結果還是好的。

“你可能要跟我們走一趟,做個筆錄。”警察掏出證件給孔殿承看,又問,“你的證件帶沒帶?”

孔殿承看到上麵的名字是“劉束”,他點點頭,把自己的身份證拿出來。

劉束看一眼,驚訝地“喲”一聲:“才成年啊!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膽子。”

人質救下來了,嫌疑人也抓到了,劉束就不像剛才那麽緊繃著。

其實劉警官心裏清楚,孔殿承並不是有勇無謀,他見到這場麵不慌不亂,裝路人絲毫不露怯,這樣的心理素質,很多新警察都比不上。

但這個年紀的男生,要是再誇獎,他說不定以後會膨脹,指不定幹出什麽魯莽的事,所以劉束就以批評教育為主。

他們正等人來接,也沒事可幹,劉束就一副閑聊的模樣,問起了孔殿承和人質的關係:“女朋友啊?”

如果是女朋友的話,救了人怎麽不去安慰?可如果不是,什麽關係能,能讓他做到冒著風險見義勇為呢?

這不隻是受傷的風險,萬一失手,那救人者是要被埋怨的。

劉束滿腹狐疑,覺得眼前這個小孩挺不簡單的。

那麽冒險的事,不見他後怕;成功救了人,也沒有表現出意外和喜悅。

大多數人要是做了見義勇為的事,都會忍不住把自己當成個大英雄吧。

而眼前這個人,年紀輕輕的,卻有一種大將風度。

也不知道什麽樣的家庭能培養出來這樣的小孩……

實際上,孔殿承隻是有點犯困,他昨晚睡眠時間就不足,今天又趕飛機、排練、晚上逛街,他本來就沒有休息好,再一吃飽,就更想睡覺了。

但他腦子還算清醒。

孔殿承猜測警察不隻想了解他們的關係,還要弄清楚他為什麽會出手救她,所以他就言簡意賅地講了緣由:“我來這裏出差,打算買點特產,偶遇了她。她是本地人,就毛遂自薦帶我去買。如果不是因為幫我,她可能不會出現在這裏,也就不會遭受這樣的無妄之災。”

他覺得自己有救助義務。

這樣的突發事件,完全是機緣巧合。或許就算發生不測,法律上不需要他承擔任何責任,但畢竟有他的原因在,他就不能不管不問。

而且,對他來說,這又不是什麽大事,舉手之勞而已。

孔殿承的做法,劉束能理解,有些人並不是加害者,隻是因為自己牽連了別人,就會愧疚自責。

隻是……“今天才認識,她就帶你買特產?”劉束語氣充滿懷疑。

孔殿承點頭:“大概是因為我長得好看吧。”

劉束:“……”

又問了些問題,對娛樂圈一無所知的劉警官才明白他們是愛豆和粉絲的關係。

劉束問:“那你不去安慰安慰她?”

粉絲那麽喜歡他,剛死裏逃生,還是因為幫他的忙才遭遇這些,於情於理,他都應該表示一下關心吧?

孔殿承用手掩著唇,打了個哈欠,淚眼朦朧地搖頭道:“說不定她已經脫粉了呢。”

或許她會在心裏遷怒,覺得是因為遇見他,才遭遇這一切的。

即便不是,他也不想去刷好感。

孔殿承說得語焉不詳,但劉束作為一個警察,腦子又不笨,很快就想明白這些關竅,他不禁在心裏感歎:才十八歲的小孩,怎麽就活得這麽通透?完全不會因為被遷怒、救了人卻不被感激而難過。

別說他家孩子了,就連他,也沒這麽看得開。

劉束長歎一聲,果然人與人完全不能比。

這時,情緒穩定的梁小寧走了過來,對孔殿承和劉警官真誠地道了謝。

孔殿承微微睜大困倦的眼睛,說:“你沒事就好。”

聽到他的聲音,梁小寧又差點哭出聲。

麵對這樣脆弱的小姑娘,而且她自己也受到了教訓,劉束就不好說重話。

實際上,他們鳴槍,就是想讓周圍群眾退散。這種毒-販都是亡命之徒,經常有人看自己逃不掉,就想多拉幾個墊背的。誰知道,還有人聽到槍響來湊熱鬧。

他們等了五六分鍾,警車鳴著笛聲駛近。

孔殿承被這短脆急促的聲音驚醒,困意都消了不少。

他看“繩子”還放在自己的帽子中,就掏了張一百元的紙幣綁好,扔回到主人家的架子上,算是賠償。

然後他才想起周星年,就打了電話過去,說自己一切安好,讓周星年自己先回去,其餘的等他方便時再說。

他跟在劉警官的後麵往警車那邊走。

一共來了兩輛車,其中一輛是比較常見的警車,另一輛則是黑色的私車,看著就不便宜,而且牌照並不是本地的。

劉警官走過去,親熱地拍著黑色車上走下來的人的胳膊,說:“大智,又是私車公用啊!”

孔殿承抬眸向這位名叫“大智”的警察看去,腦子中浮現一個詞:大智若愚。

這位警官,該不會姓林吧?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