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紀人離開之後, 團隊的四個成員都詭異地沉默著，其餘三個人看向孔殿承的眼神中帶著驚訝和疑惑。
而孔殿承視而不見，隻在腦子裏回想之前的排練動作, 免得等會兒他上台後想不起來, 在舞台上站成一個木頭樁子。
許久, 隊長主動開口問道：“那團體節目，你還能上嗎？”
“可以。”孔殿承回神後點頭, 想了下又補充道, “不過, 我可能唱不了, 能把我那幾句讓給別人嗎？”
分給他的詞本就不多。
隊長還沒說話，一個挑染了一撮藍毛的圓臉男生就嘲諷地開口：“怎麽, 嗓子也摔傷了？”
孔殿承扭頭向說話的男生看過去，認出這人叫蘇煥。
蘇煥比他如今這具身體的年齡還小半歲，卻比他進公司早一年多，對外是心直口快、可愛、喜歡搞怪的小惡魔人設, 私下裏也比較會懟人。
原主就經常接收到蘇煥的言語攻擊。
比起表麵溫柔、背地裏說壞話的人, 孔殿承覺得說話難聽但性格真實的人更可愛點——不過這也隻是相對來說，他才不會和打著直爽的旗號卻總是口出惡語的人做朋友。
現在他也不會忍著。
“嗓子怎麽會摔傷呢？”他輕咳兩聲，“我是剛才吃糖的時候, 嗓子被劃傷了。”
“你……”
蘇煥剛開口, 卻被隊長顧時雲製止：“好了，現在哪兒還有時間吵架, 吃點東西準備化妝了。小承，你的身體真的沒問題嗎？還有那些舞蹈動作, 都記住了嗎？要不要我幫你複習一遍？”
孔殿承嘲諷地笑笑：“不用, 反正我的鏡頭應該不多。”
蘇煥又忍不住嗆聲：“你能不能重視一下舞台？每次就你最差勁, 拉低整體效果。”
“哦，我這不是為了更好的舞台效果，要把我唱的part讓出去了嗎？給周星年可以嗎？”
周星年就是剩下那一個人，年齡在團裏排行第二，卻是四人中最早進公司的。
最初設定的三人團時，公司給周星年設計的人設是較真、稍微有點嚴肅、對工作完美主義但生活方麵有點迷糊的反差萌少年，但是因為和對家撞了，於是就給他改成了和他本人性格更貼近的冷酷boy。
在男團中，高冷人設容易崩而且並不算討喜，畢竟這些愛豆不說要討好粉絲，至少要給粉絲適當的回饋當福利，而受人設限製，很多事都不能做。
因此，周星年是除了孔殿承之外在團內人氣最低的，如果被罵也算熱度的話，周星年很多時候還比不上孔殿承有話題。
事實上，周星年私下裏也是不多話的人，或許比起高冷，用無趣形容更合適。
但周星年在鏡頭前會強迫自己營業，而且他唱歌很好聽，所以還是比原主討喜得多。
想到這些，孔殿承忍不住在心裏歎氣，要是沒有原主，另三位對外就像是一家三口。
周星年是嚴肅高冷卻縱容孩子的爸爸，顧時雲溫柔包容但有原則的媽媽，蘇煥就是那個調皮孩子。
如果有外人要加入這個家，那必然是要被討厭的，更何況這個人性格不討喜、各方麵都不優秀。
孔殿承：他在這個團果然是多餘的，想離家出去。
而且，當愛豆也太難了叭，要維持樣貌和身材，在鏡頭前保持完美，唱歌跳舞是基本的，很多愛豆已經卷到會樂器、寫詞、編舞、譜曲，除此外，還要經營人設，這人設或許是本人性格某一點的放大，或許和本人一點都不相符……
對了，他的人設是什麽來著？廢物萬人嫌？
這個愛豆他不想當了，想躺平，想退圈，想……
他的思緒一時間飄遠了，聽到說話聲才回神。
顧時雲：“你這是在賭氣嗎？我們今天應該沒有做什麽惹到你的事，你會摔倒也是我們不願意看見的，我們不是故意把你丟在一邊，可我們有工作，總不能圍著你轉。”
蘇煥：“我看他不是摔傷了身體，而是摔壞了腦子。”
“早已經分好的詞，你想不唱就不唱，有沒有把團隊當一回事？”
反倒是被孔殿承提到的周星年隻輕輕皺著眉，沒有說話。
孔殿承聽到蘇煥的質問，才忽然意識到這些分段每個人要提前練習的，而且他們排練過好多次，已經習慣了自己的唱段。
他主動問周星年：“我那幾句，你沒問題吧？”
“沒問題，可是……”
“沒問題就好。”孔殿承根本不想聽那些推拒的話。
誰也別想讓他唱歌！
“隊長，我沒有鬧情緒，是真的唱不了。既然是已經分給我的詞，那我可以做主讓給別人的吧？我和周星年都沒有問題。”
他連個人表演的節目都改了，現在這點小事，顧時雲沒有理由不同意。
顧時雲盡到隊長的責任，又講了些話，還讓大家出去後注意表情管理和對彼此的態度。
等出了休息室，外麵就有機器在拍，他們不管私下裏關係怎麽樣，在鏡頭前必須是相親相愛的好隊友。
顧時雲攬著蘇煥的肩，說著安慰的話一起出門。
周星年落後一步，走近孔殿承問：“為什麽讓給我？”
孔殿承瞥一眼即將走出門的蘇煥，意味深長道：“因為你話少啊。”
聽到這句話的蘇煥差點轉過頭來，再和孔殿承理論一番，隻是被顧時雲拉住了。
在門關上之前，孔殿承聽到蘇煥憋屈的聲音：“他現在更討人厭了！”
他愉悅地揚了揚眉——就是喜歡你討厭我，又無可奈何的樣子。
以前蘇煥那些“無心之言”格外傷人，他現在不過是回敬一二而已。
意識到周星年還站在麵前，孔殿承迅速收斂了臉上得意的表情，若無其事地問：“還有事兒？”
周星年掏出一個平板，點了一下說：“這是最後一遍排練時的視頻，找了舞蹈老師頂替你的位置，你再熟悉一下。”
“隻是幾句詞而已，不用這麽感謝我吧？”
孔殿承是開玩笑，他知道周星年這時候能拿出來視頻，肯定是早就準備這麽做的。
從過去的記憶來看，周星年算是個麵冷心……勉強算溫的人，他會為了團隊更好的表現而對原主有所幫助，但也不多。通常就是像現在這樣，提供點補習資料。
哪曾想，周星年卻認真地說：“你應該把詞讓給隊長的。”
孔殿承琢磨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他這樣做會得罪隊長。
在大家看來，隊長是個溫柔盡責的好隊長，對他這個小廢物也很體貼照顧，而他卻把詞讓給周星年，是有點不識好歹了。
說不定，他們還覺得他還有挑撥隊內關係的嫌疑。
天地良心，他真的沒想這麽多！幾句詞而已，隻是團內他看周星年最順眼，而且周星年唱功最好，他才讓給對方的。
如果公司周年慶的晚會上的一個節目中的幾句歌詞都能挑撥團內關係，那他們這個團也太塑料了吧。
雖然大多數團成立後就等著解散，但他們好歹也一起共事了三年，至於這麽小氣嗎？
解散是每一個偶像團體的宿命，隻是時間長短而已，現在團體偶像的形勢就是：成團、圈粉、成名後各自發展，區別在於是直接解散還是名存實亡。
孔殿承：他們這個紙糊的團還沒有解散，大概還是不夠火吧，或者成員間的差距不夠大。
也不知道他們團什麽時候能解散，或者把他踢出去也行啊，說不定沒他拖後腿，另外三個人早火了。
孔殿承宛如被迫打工的社畜，渾身散發著喪氣走到化妝間。
化妝間滿是鏡子，他一看到鏡中的自己，瞬間提起了精神，隨後就是滿滿的困惑：難道對愛豆來說，顏值並不重要？
長成這樣，就算業務能力差點，也不至於全是黑粉，連顏粉都沒有吧？
還是說，這是他的長相，以前的孔殿承不長這樣？可是，其餘人見到他也沒有覺得奇怪……
帶著疑問，孔殿承點開以前的視頻，發現他和原來的人是同樣的五官，但他們看起來宛如氣質不同的孿生兄弟。
原主的靜態照片像是精致的假人，而在舞台上，濃厚的愛豆妝讓他看起來沒有那麽出彩，加上他不會表情管理、沒有鏡頭感，最後觀眾看到的形象連他顏值的三分之一都沒有展現出來。
而且，他現在有點太瘦了，雖說上鏡顯胖，但他在鏡頭中也是最瘦的那個。
原主在厭食之前，也經常不健康地節食減肥。
他在隊裏是個子最高的，官方數據是一米八六，可實際上這是他不穿鞋時的身高。而另外三位隊員對外公布的身高分別為：顧時雲一米八二、周星年一米八四、蘇煥一米八一。
孔殿承目測，如果脫掉鞋子以及增高鞋墊，顧時雲和蘇煥應該都沒有一米八。
因為身高突出，而別人的數據慘了水分，原主就被要求不能穿跟太高的鞋，站著同框時也要注意。
而且，六七公分的身高差就注定了他們的體重也有一定的差距。
作為愛豆，他們每次進入公司都是要稱體重的，原主比其餘三個隊友都重些，就經常聽到隊長玩笑地說：“哎呀，小承你比我重……”、“也是，你現在高三，要是吃不飽會影響注意力的吧？”、“沒事兒，等高考結束再減……”
這樣的話別人或許不會放在心上，可原主本就敏感自卑，他覺得自己唱歌跳舞學不會，那是天賦問題，至少在身材管理上，他是能做主的。
於是原主就開始減肥，想在體重上和其餘隊友靠攏。
孔殿承看著鏡中的自己，忍不住心疼又惋惜地歎氣。
或許這樣的瘦弱比較符合粉絲的審美？但他覺得過度減肥真的讓他的顏值大打折扣，而且顯得氣色很差。
蘇煥本來不想理孔殿承的，可看他這樣表情精彩地照鏡子，又忍不住好奇心，就問道：“你不會真的摔傻了吧？”
孔殿承抬手在自己的頭頂比劃一下，說：“我隻是覺得自己格格不入。”
蘇煥秒懂他這是在炫耀自己的身高，頓時十分後悔剛才的問話，甚至氣得臉頰都抽搐了一下。
旁邊的化妝師忙喊道：“哎，別動，正定妝呢！”
孔殿承就在旁邊看著化妝師的動作，竭力掩飾自己的驚訝：這真的是在化妝，而不是在刷牆麽？
鏡頭本就吃妝，又要在唱跳的情況下保持不脫妝，所以愛豆舞台妝就比日常妝要厚、化妝手段也更複雜。
原主的大致記憶孔殿承都有，但這些細節就有點模糊，而且他也不會刻意去想，因此他現在看著化妝師的手法就覺得新奇又陌生。
輪到孔殿承的時候，他猶豫地問：“能別給我臉上刷那麽多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