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殿承一瞬間生出了希望票房不那麽高的想法, 但轉念一想,這又不是他的承諾,根本不作數。
其實, 粉絲和看了電影後安利的自來水們都清楚, 即使電影票房不錯, 孔殿承也不太可能再扮青衣了。而且,他們提出的一億票房隻是自己的期望, 心裏並不認為能達到。
前幾年, 有一部粵劇電影票房才兩千多萬, 就創下國內影史戲曲類電影票房冠軍了。
這部《程硯秋》不是京劇電影, 但含有京劇元素。京劇受眾比粵劇廣,但也隻是相對而已, 其實依然是小眾文化。
有人做了票房預估,覺得能有七八千萬已經是不錯的成績了。
觀眾們這麽積極宣傳,是因為喜歡,不想這麽用心的作品被埋沒, 也是希望票房不錯的話, 電影方能考慮製作周邊。
大多數人都覺得這會是一部叫好不叫座的電影,然而事實很快打臉。
1月2日,電影相關的話題又上了一個熱搜:#程硯秋 排片#。
外地的想看這部電影的觀眾在上映之前就發出呼聲, 在上映當天看到好評之後, 他們希望多排片的聲音就更大了。
而今天,京市的觀眾發現買票有點難, 今天可是工作日啊。
[下班和同事一起來看電影,竟然買不到連在一起的座位!]
[搜了一下, 不少電影院排片時間不是工作時間就是半夜, 有一家舒悅影院, 排片還可以,但是沒有票!]
舒悅影院,從名字就能看出來,是池舒雲名下的影院,這是他父親送他的十八歲生日禮物。
[可能我們公司的同事都趕在今天看電影?]
[我們公司的元旦福利有《程硯秋》電影票,就是和舒悅影院合作。]
[什麽合作?那是照顧自己人生意!]
[對個暗號,頂頭老板姓池?]
[我們老板不姓池啊,姓孔。]
[那也算是一家人(握爪)]
池舒雲的哥哥池青雲為了照顧弟弟的影院,經常給員工的福利中就含了電影票,隻是以前隻指定影院,這次還指定了影片。
反正公司福利總是要發的,都是一家人,左手倒右手,也不吃虧。
孔殿承的伯父也是如此,不說有孔殿承這層關係在,單論他還和池青雲的公司有生意上的往來,他就不會不懂人情世故。
兩家在京市的員工人數加起來就上萬了,而且公司並不是給每位員工隻發一張。
今年的元旦在周一,也是元旦假的最後一天。不少工作黨在元旦當天都陪家人,而在假後第一個工作日,有著上班困難症的他們,早早兌了票,下班後和家人或同事一起看。
加上這幾天不少人看到宣傳後吃了安利,也選擇在晚上走進電影院。
因此就出現了買票難的情況。
不少網友了解的背後的緣由,紛紛到孔殿承的賬號下留言:咱師父還收徒弟嗎?
如果片方呼籲電影院多排片,他們可能不會理會,但這是觀眾的呼聲,他們就不能不考慮了。
除了這些常去電影院的觀眾,《程硯秋》還吸引了一批幾乎沒有進過電影的新勢力——京市大爺。
一位粉絲量不少的博主分享了一段視頻,取了個有點標題黨的標題:“當你的爺爺追起星來,可能比你還瘋狂”,封麵就是電影《程硯秋》的宣傳海報。
很多網友一看,還以為追的星是指孔殿承。
點開視頻,首先就是一雙手把一捧電影票根撒下來,粗略估計,應該有十七八張。
接著博主的聲音傳出來:“這是我爺爺今天買的票,沒錯,隻是今天的,明天他還要去看。我爺爺不是一個刷了十幾遍,而是請十幾個朋友一起看的。明天換別的大爺請。正可謂是:今個兒我請了,明兒他再請,如此間錯開了來著,豈不是天天有人請了?”[注]
博主玩了個《紅樓夢》中的梗,又去采訪自己的爺爺:“爺爺,以前沒怎麽見您去看電影,我還以為您是舍不得錢呢,這次怎麽這麽大手筆啊?”
老人的消費觀念和年輕人不同,他們大多都會覺得電影看過什麽之後也落不著,家裏的電視上不就有那麽多節目看嗎?還花幾十塊錢還跑去電影院,不劃算。
老爺子就回答:“這算什麽大手筆啊?名角兒的一場戲票價就要一千多,能看多少場電影了?這可是關於程先生的電影,還有程先生的原音配像,電影院的音效就是不一樣,值!”
博主又問:“可這不是京劇電影,唱詞也就那幾句吧?你至於還去再看一遍嗎?”
電影中除了戲中戲有程硯秋先生的原聲,還有修複的《荒山淚》片段當彩蛋,但這些加起來也不到十分鍾。
老爺子:“現在的年輕人啊,都不看這些老祖宗們傳下來的東西了,我們這些老頭子去支持一下。前麵那個小演員扮相真好,一看就是學過戲的,水袖甩得也好。電影也把程先生拍出來了……”
有人懷疑這是電影方買的宣傳,老爺子說的那些話全是劇本。
但很快就有人分享出圖片:幾個大爺左手端著保溫杯,右手盤著核桃,往電影院走。
俗話說“生書熟戲”,這戲啊,是百聽不厭越聽越上頭的,這些京市大爺有錢又閑,來了興致就溜達進電影院聽戲。他們通常就選工作日的上午,趁著人少的時候去。
這部電影爆了。
電影靠的是路人盤,用心做出來的好作品觀眾們是看得到的。
別的電影可能會為了省成本、趕進度。而把某些戲份拍得很敷衍,可能為了票房請流量大的演員,把資金都花在片酬上,但《程硯秋》這部電影不會。
這本來就是為了紀念程硯秋先生而拍的,劇組始終把“講述好程硯秋的一生”放在首位。
他們當然希望有好的票房,但不會為了票房舍本逐末。
就連會選中孔殿承,也是因為他除了嗓子不行其餘方麵都更優秀、更合適,而能用顏值能吸引觀眾隻是加分項。
電影完全把程硯秋的人格魅力展現出來了——
大器早成的耀眼、倒倉後創立程派的涅槃,孔殿承演的程硯秋一站在戲台子上,就能讓人覺得這就是角兒,值得追捧;
他學藝時艱辛和磋磨,讓人心疼,之後以德報怨,又令人敬佩;
知恩圖報,德藝雙全,在那個納妾還盛行的年代一生一雙人,還有著家國大義……
看著電影主人公的經曆,觀眾會跟著揪心、驚豔、感激、幸福、憋悶、遺憾……
很多觀眾出了電影院,臉上都帶著淚痕和悵然。
那麽優秀的人帶著遺憾早逝,確實讓人惋惜。一些觀眾就又重返電影院,想再看一遍前麵的高光時刻來撫慰失落的心。
電影不隻把故事拍好了,還有不少彩蛋式的討論點,比如大婚那場戲,有觀眾二刷的時候,除了婚禮的主角,也注意到了來賓,就發出“這不是XXX嗎”的感歎。
當年參加程先生婚禮的人的後代或弟子,有還在梨園活躍的,也不乏其他領域的名人。
劇組官博也適時放出這段花絮,號召網友來認人。
有網友問:“這麽多大佬當群演,男主會不會壓力很大?要是NG了怎麽辦?”
官博回複:“這段是一條過的。”
正式拍戲的時候確實是一條過,不過孔殿承私下和對戲的女演員已經在導演的指導下練過許多次。
就像網友擔憂的那樣,有那麽多大佬參與,這場戲,絕對不能NG,孔殿承覺得至少不能因為自己的原因NG。
可他不滿十六歲,沒喜歡過人,或者更準確地說,他一隻未成年的孔雀,還沒有對雌孔雀動過心。
要演十九歲的程硯秋成婚,並且夫妻恩愛,這對他來說是有點難度的。
開始時導演忍不住罵他“你看肘子的眼神都比看你‘妻子’深情”,後來他看女演員就告訴自己“這是大肘子”。
這段花絮和導演采訪之前就發過,現在又被網友拉出來考古。
[他的身高總讓我忽視他拍電影時才十五歲。]
[有的人十五歲就有感情戲,有的人二十五歲還嚐過愛情的苦(大哭)]
[還有的人十九歲就找到了媳婦兒。]
[年代不一樣了,不能相提並論。]
[可以去了解一下孔殿承的師父,也是十九歲就訂了婚,雖然也是快三十年前了。]
這部電影火了,連帶著孔殿承又漲了不少粉,他以前分享的視頻,還有十二歲前那些原主的影像,又被扒出來考古。
有人惋惜:“要是他沒有倒倉失敗該多好啊!”
但很快就有別的網友清醒地指出:“就算他嗓子沒倒,也很可能不會唱戲了吧,哪有一米九的薛湘靈呢?”
不止孔殿承火了,程派、京劇都有了不小的熱度,連帶他半隱退的師父也被人“懷念”。
各個平台都出現不少京劇科普、混剪、仿妝視頻。
孔殿承在上學的時候不太關注網上的信息,最多隻是看看通訊軟件。他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紅了,是在去師父家的路上被更多人認出來。
他平時上課期間住在師父送的那套房子,周五就回師父家。考慮到周五傍晚市區慣例的堵車,他通常都是坐地鐵的。
拍電影那段時間,他走在路上也有人認出他來,請求合照簽名的,如果環境合適,他就會同意合照。
至於簽名,他就以自己還沒有設計簽名拒絕了,實則隻是因為他嫌棄筆畫多,而且他又不是大明星,簽名不值錢。
但那時候人並不算多。
而現在,他剛走進地鐵沒多久,就不時有年輕的女孩子仰頭看看他,再扭頭看看牆上的海報,然後一臉興奮地捂住嘴,忙拿起手機拍。
在網上騷話滿滿的人,現實中見到本人可能連搭話都要猶豫半天,他們還沒下定決心呢,身高腿長的孔殿承就走遠了。
可一些大爺大媽就沒有這些顧慮。
孔殿承在地鐵上給一位阿姨讓了座,對方道謝後看他兩眼,然後猛地抓住他的胳膊,激動道:“哎呦,你是小程硯秋吧,我們一家都可喜歡你了!電影裏你那麽漂亮,現在卻成了個帥小夥,我差點沒認出來,個子也高……”
孔殿承無奈地抬起空著的左手,捏捏口罩的鼻梁條。
京市冬天空氣不好,幾乎人人都戴口罩,這到底是怎麽認出來的?是他身高太出眾,還是一雙眼睛太有辨識度了?
“阿姨,您小點聲,不要影響別人。”
“好好好。”阿姨表現得就像是個被偶像翻牌的小粉絲,“真是個有禮貌、有公德心的好孩子。”
阿姨還拿出手機拍視頻,說著:“回去可要和我家老頭子和閨女好好炫耀。”
這是地鐵上,乘客不少,逃又逃不掉,孔殿承隻能站著任拍。
阿姨是個自來熟,嘴根本停不下來:“你那水袖是怎麽甩的?老漂亮了,能不能和阿姨傳授一下訣竅?阿姨要是有你那功夫,廣場舞大賽一定拿冠軍。”
孔殿承:“……”
我練水袖就是用來教您跳廣場舞的?
好在很快就有人來解救他,呃,或許也不算解救,是有位大爺不滿這位阿姨拉著他不放,也來拍視頻回去和老夥伴們炫耀的。
認識他的,不認識他的,都有點蠢蠢欲動。
管他是誰,大小是個名人,拍了再說。
為了避免造成**和擁堵,孔殿承化身移動的人形立派,在小範圍內合照了一圈。
這段視頻發到網上,又讓不少網友對他增加了好感度。許多人在哈哈哈之餘,也不免有點酸:這條線他們也常坐/他們就在同一班的另一個車廂,怎麽就沒遇見?
孔殿承捂著塞滿零食的口袋出了地鐵站,心想:在電影下映之前,他應該不會坐地鐵了。
作者有話說:
[注]《紅樓夢》第八回 ,原話是:今兒他來了,明兒我再來,如此間錯開了來著,豈不天天有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