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殿承隻關注過師父在京劇方麵的成就,從沒有好奇過師父的家世。

看師父住的這別墅,他就知道師父家不窮,但沒想到能有錢到隨手送房子的程度。

這隻是中考而已,那他高考後,難道師父要送一棟樓嗎?

他覺得堂伯給他一萬的紅包已經很大方了,聽說同學們收的大多都是五百、一千的紅包。

送房子,就更不至於了。

孔殿承是真的不好意思接受。

但長輩想送的禮物就和長輩添的飯一樣,不是你想拒絕就能拒絕的。

第二天,孔殿承去辦理手續。

拿到房本之後,孔殿承覺得自己的壓力更大了,至少要讓師父在電影裏的投資把這套房子掙回來。

而一部電影要想有好的票房,以及後續能在視頻平台賣到一個好價錢,除了製作方麵,宣傳也是很重要的。

孔殿承就想起了當時程穆忽悠他開的那個賬號,心裏有了主意。不過,這要征求導演和宣傳製片的同意,免得打亂他們的計劃。

他都快忘了這個賬號,已經有兩個月沒有登錄。

考慮到程穆也知道賬號密碼,孔殿承立即點開某個綠色圖標,修改了密碼。

他翻看了一下這個賬號,頭像是一個薛湘靈扮相的背影,昵稱“珊瑚寶”——出處為《鎖麟囊》的唱詞“分我一枝珊瑚寶”。

一看到這三個字,孔殿承腦子裏自動聯想出後半句“安她半世鳳凰巢”。

他從心底裏不喜歡鳳凰,可他猶豫了一下,沒有把昵稱改掉。因為即使改了昵稱,也改不了唱詞,更改不了人們對鳳凰圖騰的崇拜。

讓孔殿承能自我安慰的是,這個世界沒有鳳凰,可是有不少綠孔雀,而且還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呢。

盡管那些沒有靈智、不能化形的孔雀,和孔殿承沒有太大關係,但他依舊想叉會兒腰。

這個世界,綠孔雀才是百鳥之王!

多虧孔殿承現在沒有尾屏,不然他當場就要支棱起來。

因為這點小心思,孔殿承心情十分不錯地回到師父家,和師父師娘說了一下情況。

那套房子是給池蕤準備的,各方麵都無可挑剔,比之前孔殿承住的房子要好得多,裝修也更顯高檔。

隻是因為是給女生準備的,在一些小設計方麵會有點少女心。

這也是林明樺問孔殿承是否需要改動的原因了,這個年紀的少年可能在性別意識方麵比較敏感。

其實孔殿承完全不介意,就不想浪費資源和金錢重新裝修。

談完房子的事,孔殿承就問起明天師娘的生日怎麽慶祝。

他怕師父想和師娘過二人世界。

林明樺笑著說:“正想和你說這事兒呢,明天我父母來,你還沒怎麽和他們相處過吧?明天一起吃個飯,還有鳶鳶也說了要來。”

秦鳶是女生,之前和林明樺更有共同話題,相處得多些。

既然孔殿承和秦鳶都參加,那池舒雲另一個徒弟也不能落下。

孔殿承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勁,點頭應好。

次日,還沒出門的時候,孔殿承就把禮物送給了師娘,因為師父專門定了餐廳,要是他拿著禮物去,師娘再拿回來,總覺得有點多此一舉。

而且,這樣也免得和另兩個人對比。

他們三人到餐廳時,就見到秦鳶和周君已經在等著了。

池舒雲把林明樺安置好,又去接兩個老人,這裏就剩下林明樺和三個徒弟。

周君健不時用複雜的眼神瞄著孔殿承,而孔殿承一直覺得他這個名義上的師哥腦子有點不太好,又不想破壞師娘的生日聚會,就沒有理會。

秦鳶則親熱地半攬著師娘說話,適時地拿出禮物道:“祝師娘生日快樂,這是我旅遊時看到的,不知道師娘喜不喜歡……”

林明樺自然是一番誇讚。

秦鳶又拿出一盒樂高,遞給孔殿承,揶揄道:“畢業禮物,有點晚了,二師兄可不要怪罪。”

孔殿承:“秦鳶,你故意的吧?哼,幼稚!”

林明樺不知道年輕人的梗,就問:“怎麽了?”

秦鳶笑嘻嘻地解釋:“他比我小好幾歲,就因為拜師比我早,非要擺師哥的譜兒。又覺得‘二師兄’這個稱呼容易聯想到八戒,不讓我這麽喊。”

她看著孔殿承,故意問:“到底誰幼稚啊?”

“師兄就是師兄……”孔殿承說到一半,想起周君健,沒再多說。

可周君健看著眼前這一幕,覺得有點礙眼,而且他想到自己沒有給孔殿承這個師弟準備禮物,又忍不住心虛。

心裏別扭,周君健說話又從來不太過腦子,他把自己的禮物送出去,口不擇言道:“孔殿承,你沒有給師娘準備禮物嗎?”

孔殿承輕飄飄地懟回去:“送了啊,我住在師娘家,不用特意帶來。”

林明樺來回打量著他們兩人,問:“你們兩個……”

周君健搶先答道:“沒,我就是怕他年紀小,不懂這些人情世故。師娘不是外人,可這禮物多少是個心意。”

孔殿承笑而不語,就仿佛什麽都說了。

你懂人情世故,也沒見你給我送畢業禮物啊。

——這是周君健從孔殿承臉上讀出來的。

周君健身上也沒有別的東西可送,就把手腕上的表取下來,扔到孔殿承懷裏。

“謝謝。”孔殿承看都沒看,就揣進兜裏。

以為他不會收的周君健:“……”

心塞的同時又鬆了一口氣是怎麽一回事兒?

這點小插曲沒有影響孔殿承的心情,他十分自在地陪師娘和師妹說著話。

大概過了二十分鍾,孔殿承麵前放小零食的碟子都空了,才等到師父接人回來。

他原以為師父會把餐廳選在離師娘父母住處不遠的地方呢。

正這麽想著,他就聽到師娘問:“又不遠,怎麽這麽久?”

“爸媽去給三個孩子買了點見麵禮。”

孔殿承打量著師娘的父母,他們看起來七十多歲,精氣神很好,麵容和善,有一種知識分子的氣質,這讓孔殿承很有好感。

互相打過招呼,幾人落座。

秦鳶走到孔殿承身邊的時候,突然小聲問:“之前忘了問,我那些事,你沒和師父師娘說吧?”

孔殿承反問:“我是那種多嘴的人嗎?”

“就是覺得你不是,才沒有特地交代,但這不是再確認一下,更放心麽?”

周君健走過來,疑惑地問:“你們兩個還有小秘密?”

“就是隨便說兩句話。”秦鳶否認,又轉向孔殿承,“別和別人說啊。”

周君健皺著眉頭,一臉深思,他覺得自己好像無形中被排擠了——在場七個人,孔殿承住在師父家;孔殿承和秦鳶有小秘密;師娘的父母對孔殿承似乎另眼相待,比對他和秦鳶親近得多……

不對,不是他被排擠了,而是孔殿承把其他人都籠絡過去,就是不理他。

孔殿承就是在針對他!

感受到一道無法忽視的視線,孔殿承抬頭,就看到周君健眼神複雜地盯著他。

他畫不出扇形分析圖,但也能大概看出來這眼神裏有挑釁、鄙視以及……嫉妒?

孔殿承覺得,周君健就是腦子有坑,他移開目光,扭著頭回答林爺爺的問題。

林明樺是今天的壽星,自然是坐在主位,她右手邊是池舒雲,左手邊是她的母親,再往左一個位子就是林父。

孔殿承就坐在林父旁邊,接受這兩位老人的關愛。

兩位老人絲毫沒有遮掩對他的喜歡和偏愛,熱情得有點過頭了。

要是別人,可能會覺得奇怪或受寵若驚,可孔殿承作為一隻有億點自戀的孔雀,接受得非常坦然。

喜歡他,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

一場生日聚會,除了周君健心事重重,其餘人都很高興。

分別的時候,林母拉著孔殿承的手,說:“要不是京市空氣不好,夏天又熱,我真舍不得走。”

“沒事兒,奶奶,等我有空,就和師父師娘一起去看您和爺爺。”

孔殿承稱呼林明樺為“師娘”,但畢竟不是親媽,所以他直接叫師娘的父母“爺爺”“奶奶”更合適一點。

兩位老人也沒有糾正過稱呼,說不定還覺得更親近。

周君健看著他們依依惜別的樣子,不耐煩地“哼”一聲,碰一下旁邊的秦鳶,問:“哎!你覺不覺得他們對孔殿承有點太熱情了嗎?之前也沒怎麽見過吧。”

秦鳶隨意道:“老人都喜歡小孩,更何況還是這麽漂亮懂事的……怎麽,你嫉妒啊?”

“周筠筠,你都多大了,還當自己是個寶寶呢?就是在爺爺輩的眼中,你也不在孩子的範圍了。”秦鳶無語中帶著點鄙視。

周君健炸毛:“誰嫉妒了?!還有,不準再叫那個名字!”

他就是覺得不對勁——孔殿承什麽時候這麽討人喜歡?就算他討人喜歡,但兩位老人恨不得把他當親孫子一樣打包帶走,也有點太誇張了吧?

此時,孔殿承聽著林母的囑托,也有點納悶。

師父對師娘很好啊,為什麽還要他多管閑事?

等孔殿承回到師父家,在客廳見到一位一頭灰白卷發、穿著首飾都很講究的老太太時,就明白了。

他開始沒想起來,還以為這是客人,等師父喊了一聲“媽”,他才知道,這是他師父的母親。

而且,他注意到,師娘雖然臉上帶著笑但應該是不高興了,而師父直接語氣不耐煩地問:“您怎麽來了?”

氣氛有點微妙,這就是傳說中的婆媳關係嗎?

這是師父的家事,孔殿承不會沒眼色地留在客廳,他打完招呼,就往自己房間走。

十幾步路的功夫,他就聽到老太太中氣十足的聲音:“這是我兒子家,我還不能來了?本來和老姐妹一起旅遊的,結果人家孫子放假了,就不和我一起玩了。還有好些人,都一家人出去玩。我回來後,連桌麻將都湊不齊,這麽些天,你也沒說去看……”

聲音漸小,等孔殿承回到自己房間,門一關,就什麽都聽不到了。

但他通過自己看宮鬥劇的經驗,分析出老太太的話裏句句帶刺:

提起別人的孫子,是嫌師娘沒有孩子;

說別人全家出遊,是不滿師娘雙腿不便;

埋怨師父不去看她,其實是在怪師娘需要師父照顧,消耗了師父太多時間和精力……

唉,沒想到師父家也有本難念的經。

孔殿承雖心疼師娘,也同情師父,可他現在和老太太不熟,也沒有立場去說些什麽。

他拿出手機,想分散一下注意力,結果就看到劇組新建了一個群,裏麵很熱鬧。

手中隨意滑動著,捕捉到幾個關鍵字之後,孔殿承就微微睜大了眼睛,莫非他要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