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殿承怎麽也沒想到, 他竟然真的回來了。

出乎意料,且猝不及防。

現在明明是自己的身體,他反而有點不適應。

身體有一種阻塞感。

他運轉著體內的靈力, 伴隨著玉墜的輕撞擊聲, 所有的記憶都湧現在腦海中。

所有的, 每一世,包括他原本的記憶。

當然, 最清楚的還是他“靈魂”最近的經曆。

他隻是因為那枚魯班鎖和亞瑟說的那句“他和玫瑰有點像”, 就有點在意那個“玫瑰”。

現在所有記憶都回來了, 他才知道他們何止是有點像, 還認識是近一百年,關係十分親近……

*

那時, 亞瑟答應告訴他他想知道的,於是他就去了主星。

他們見麵後,沒有一開始就聊起玫瑰,而是扯了點別的閑話。

做飯機器人、那次被星盜綁架的經曆以及各星打擊星盜的情況。

孔殿承了解到, 那次綁架他的隻是一夥散兵, 並不是星盜大團夥的核心人物。

後來,星盜還試探、挑釁賴瑞星幾次,但這些消息普通民眾並不知情。

亞瑟和他提起這些, 還是想勸他一起參與打擊星盜。

他沒有應下, 而是模棱兩可地說:“我考慮考慮吧。”

菜他也種得差不多了,以後總得找點事打發時間, 總不能真的為了吃肉再去養動物吧?

但戰鬥,他又不是很喜歡。

所以他一時也不能確定要不要答應亞瑟。

“總不會, 我不幫你賣命, 你就不告訴我了吧?”他有些警惕地問。

亞瑟失笑:“怎麽會?我們的交換條件不是定製做飯機器人嗎?”

笑完, 他的臉上又浮現淡淡的為難和尷尬。

亞瑟說:“她的事確實涉及機密,不過對你來說可能不算什麽。我不願多提,更多是因為還牽扯到長輩私事。”

“她是一個神秘、又有魅力的女子。”亞瑟先概括一句,大概,他的教養不允許他說出太過分的話。

亞瑟說,他算是小輩,並未實際接觸過玫瑰,而不管是虛擬還是實物,她留下的痕跡又很少,所以他知道的內容大多是從長輩口中聽到。

“玫瑰”本名似乎不叫玫瑰,而是一個陌生的詞匯,不在當時他們已知的語言中。

也不知為何,她有了這樣一個稱呼。

她的精神力很強又穩定,甚至還能影響別人精神力,不隻是安撫,還能讓人瘋狂。

她樣貌無可挑剔,有一種引人著迷、讓人為之傾倒的魅力……

“所以我之前說,你們有些像。”亞瑟這麽說道。

孔殿承問:“就沒有別的了嗎?”

“嗯……”亞瑟神色又有些為難,“其餘的,就是她的愛慕者的一些事情。”

亞瑟又補充道:“我說過,她很神秘,沒人知道她是怎麽去世或是離開的。她的痕跡很少,除了曾經見過她的人的記憶,她仿佛沒有在這個世界存在……”

亞瑟話說到一半,頓住了。

孔殿承:“是想起什麽了?”

“她有一幅畫像,是留在牆上的,被保留了下來。”

都已經追究到這個份上了,孔殿承必須要去看一看。

亞瑟有些無奈地妥協:“算了……”

經曆了一番波折,孔殿承看到了那幅畫。

他看到的第一眼,就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難道是他曾經在別的世界相處過?

他悄悄問青青:“你見過嗎?”

卻得到一個否定答案。

但真的很熟悉,甚至比這個世界他除此見到青青那種熟悉感更甚。

他認真地用目光掃描了這幅畫,想要記下。

他沒選擇用現在很清晰還原的攝像技術,因為感覺不一樣。

在他把這幅畫複刻在腦海中後,亞瑟提醒他該離開了。

沒錯,他是偷溜進來的。

這裏是主星上上一任執政官設的禁地。

事後孔殿承又嚐試了各種喚起記憶的方法,都一無所獲。

他隻能把這些疑惑放在一旁。

亞瑟幫他頗多,他不是不識好歹的人,就留在主星偶爾去追擊星盜。

期間他還見了周晨陽幾次,周晨陽已經被一位機甲大師收為徒弟了。

孔殿承說:“伊梵應該不會棄你而伊澤灝了。”

周晨陽冷笑一聲,說:“誰稀罕?我就是怕他心理失衡會對付我母親,才和他裝一下而已。”

他又說:“等我出師了,給你做機甲。”

但孔殿承沒有等到那一天。

不是周晨陽出事,而是他無了,他在那個世界沒了,回到了他原本的家。

那一次和星盜作戰,他看著絢爛的爆-炸,腦中靈光一閃,忽然和那幅畫對上了。

是鳳凰!

他沒有記憶,但靈魂裏就對鳳凰這種生物很不喜,不過,畫中的那個卻不同。

鳳凰羽毛在他眼前閃過。

他似乎拔過鳳凰尾羽。

破碎的畫麵、零星的記憶……一時間他有些頭暈目眩,神思恍惚。

等他恢複意識,他就在這裏,記起了一切。

但上個世界,大家肯定都以為他死掉了。

不過也沒辦法,他的意識就在那時脫離,讓他都來不及告別,連個遺囑都沒有。

好在,算是壯烈犧牲,還蠻光榮。

孔殿承和自己的原裝身體已經完全融合了,他一躍而起,同時一揮袖子,那張琉璃鏡子就顯現出來。

他對著鏡子仔細端詳。

氣色有點差,頭毛的色澤不太好……

這時,熟悉的氣息、簌簌聲和那一聲“我崽”一同撲來。

孔殿承不等從鏡中看到生硬,就轉頭,也舉起胳膊飛過去。

“娘親!”

投入那個熟悉的懷抱,孔殿承就看到自己娘親身後的那一張黑臉。

他還沒來得及和娘親敘舊表達思念,也沒有吐槽父王又黑著一張老臉,就先被他父王那略顯稀疏的頭毛吸引了目光。

天哪,他父王這個年紀就開始脫發了嗎?

他不會被遺傳吧?

之前某個世界有那種生發劑,不過那是對人有用的,也不知道對孔雀有沒有用……

咦,青青呢?

孔殿承真的有點慌張。

但他娘親很快就拉起他的手,又輕觸他的臉,十分心疼道:“你總算醒了,可嚇死為娘了。我擔心你吃苦,擔心你被人欺負,擔心你什麽都不記得被人類男子或女子拐了去,要放棄壽命、家族,和人愛來愛去……”

孔殿承還沒說話,他父王就很故意地咳嗽一聲,說:“行了,他都快成年了,還摟摟抱抱、黏黏糊糊。還有,經過這次的事,也該讓他長長記性。”

“他年紀再大,也是我的崽!我心疼他,抱抱怎麽了!”

孔殿承應和:“就是!”

“還有,我乖崽也沒犯多大的錯,本來就是小孩子玩鬧,結果他一個長輩摻和進來,還仗著羽皇的身份欺負我崽,真是不知羞!”

孔殿承看見他父王的臉色更難看了,卻又不敢理直氣壯地反駁,就小聲嘀咕:“你們這麽慣著他,早晚把他慣得無法無天,鬧出更大的事來。”

孔殿承有些懵:“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他記得他偷喝了師父一壇百年瓊漿,好像是醉了,接著就莫名其妙經曆了好幾個世界。

起初那些“孔殿承”是他又不是他。

嚴格意義來說,他們是同一道靈魂,但之前的“孔殿承”什麽都不記得,像是一張白紙,自然受到那個世界經曆的影響,形成與他完全不同的性格和處事風格。

而半路,他像是被雷劈了,最本源的意識恢複一部分。

他清楚地記得自己是孔雀,但其餘的,應該是潛意識,就宛如失憶,雖然不記得,但依舊會影響人的性格。

隻是,他到底為什麽會有那樣的經曆啊?

他們羽族在幼崽臨近成年時的確有去人界或其餘世界遊曆的傳統,可那就是一次旅行而已。

他們都是本身前往,又是還會結伴而行,根本不可能被抹去記憶的。

他娘親剛才提的“被人類男子或女子拐了去”,是真實發生的事情。

曾經有羽族去人類世界遊玩時不慎丟失了記憶,結果她愛上了人類男子,哪怕後來恢複記憶,還是堅持要與愛人朝朝暮暮、長相廝守。為此,她不惜放棄數百年的生命、背棄同族。

當時這事鬧得沸沸揚揚,是羽族難得的大熱鬧。

孔殿承也去看了熱鬧。

那以後各族都對自家小輩耳提麵命,好好教導了一番,也很怕他們去遊曆時沒了記憶。

所以孔殿承很奇怪自己為何會是那樣的情況。

一聽到孔殿承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娘親有些緊張:“你的記憶出了問題?神識還好嗎?”

“我沒事。”孔殿承搖搖頭,“我記得我喝了師父的瓊漿,然後……”

他有些遲疑:“我,薅了鳳凰的尾羽?”

可是他們羽族隻有一鳳一凰啊。

那隻雌凰已經離開了羽界,就是他在上個世界看到鳳凰畫像,他一直叫她離姐姐。

鳳凰乃是合稱,雄為鳳,雌為凰。

羽族就這麽一鳳一凰,按理說,他們應該結合的。

可離姐姐不喜歡那隻雄鳳,被圍追堵截得煩了,她幹脆逃走了。

孔殿承肯定是站在離姐姐那邊啊,他一直覺得她是被雄鳳逼走的。就不喜歡鳳凰,應該說,他不喜歡雄鳳。

回到他薅鳳凰毛的事上——

離姐姐不在羽族,當然就算在,他喝醉時也不會對離姐姐動手啊。

而另一隻雄鳳,他倒是有這個念頭,但他好像打不過,更別提他當時是喝醉狀態。

那他到底薅了誰的毛?

“還有另一隻鳳,是那隻老鳳的兒子,才化形,就被你拔掉一根。要知道,他們鳳凰的羽毛和我們孔雀的尾羽可不同……”

孔殿承問:“然後呢?”

“然後,你欺負了小的,老的就來討公道了,要你受罰賠罪。”

“怎麽賠?”

“怎麽賠?你怎麽傷的對方,對方就要你十倍百倍奉還。”

孔殿承輕嗬一聲。

想拔掉他的尾羽?

他當時意識模糊,根本不確定事情是怎麽發生的。

就算他動手了,怎麽就不能是對方刻意挑釁呢?

而且他們素不相識,他一隻鳳來他麵前晃悠什麽?

再退一步講,是他做錯了事,他願意賠禮道歉,但要拔他的尾羽,是萬萬不能夠的。

一根都不行,更別提十倍百倍了。

“所以,最後你們妥協一步,讓我去曆劫?”

孔殿承平淡地問。

一聽他這話,他父王就甩了袖子。

“你還有不滿?若不是你先惹事,哪有後來的麻煩?”

他娘親點點他的額頭,說:“你呀,看到你父親的頭發沒?見你那麽久沒回來,他怕你出意外,就去偷龍蛋,被龍撓得毛都掉了。”

“咳咳。”他父王被這麽揭短很不滿,“他們四五條龍對付我一個,而且那怎麽能叫偷?本來就是承兒的蛋。”

孔殿承睜大眼睛,問:“什麽叫,我的蛋?”

他是孔雀,怎麽生出龍蛋來?

“說的是青青嗎?”

難怪青青對他那麽親近,原來他在不知道的時候和……

“你忘啦?”娘親提醒他,“有次你師父拿了個龍蛋要吃,但你說裏麵有小龍崽要養著。”

“啊,是那個啊。”孔殿承有印象了,他記得後來有龍族來討要,剛好他沒興趣養了,就還了回去。

沒想到竟是青青。

不過青青既然不是自願的,為什麽會親近他?

“用了孔雀精血。”

孔雀精血不是一般的血,用了孔雀精血,就會建立一種接近血脈的聯係。

難怪青青一開始是青色,能力更偏向木係,而後來青青又變成黑色,使用的是龍族的水係和力量。

這麽說,青青完全就是被利用的工具龍。

就算他曾經救過還沒孵出的青青,也不值當青青陪他那麽幾世。

不過父王那麽做是為了他,他不會不識好歹地指責他。

孔殿承與父王的關係有些別扭,父王會護著他,會冒險去偷龍蛋,但也會批評他,讓他成熟懂事。

可能是雄性之間本就不對盤,他在需要撐場子的時候都去找師父,而且他在娘親心中更重要的緣故吧。

他大多時候都不認同父王批評他的點是他的錯。

就像這次……

孔殿承開口:“我剛才那麽說,不是對你們的做法不滿,而是我不接受這樣的被迫賠禮道歉。”

“他們審判我的時候,我完全是沒有意識的,結果就這樣讓我去受罰了?”

哪怕他在各世界都沒受什麽苦,但這事就是對他不公平。

他孔殿承別說在羽族,就是在水族、獸族都沒吃過這種虧。

鳳凰又怎樣?

他師父還是鯤鵬呢!

小的被拔毛,老的就來找他算賬?那他也可以找他師父啊!

當然,這話不能當著他父王的麵說。

“那隻老鳳凰白長了那麽大的體型,心眼比麻雀還小。他那麽對我,僅僅是為了給那隻小鳳凰出氣嗎?”

孔殿承冷哼一聲。

“我隻是懶得算計那些,並不意味著我傻。”

孔殿承很清楚,他在羽族這一代中幾乎是一呼百應的。

都說“百鳥朝鳳”,可現在他一隻孔雀在羽族有了那麽強的威望,鳳凰自然覺得自己的權威被挑釁。

他的情況如此,孔雀一族也是如此。

鳳凰一直繁衍不盛。

越是強大的物種,相對來說,就越難孕育出新生命。

而到了現在,更是鳥丁凋零。

離姐姐不願意給那隻老鳳生崽,他本來就要絕後了。

現在他有了一隻小鳳凰,自然要打壓孔雀族的王子來立威了。

孔殿承心中很不屑,作為羽族,沒事曬曬陽光、梳梳羽毛不好嗎,搞這些勾心鬥角,真是無聊。

他根本不稀罕那個位子。

見孔殿承明白這些,他娘親歎道:“我家乖崽長大了。”

而他父王卻是帶著警告的口吻說:“你既然明白,以後就少出點風頭,反正你也沒那個野心。”

也就是在母親不知道多厚的濾鏡下,她才會覺得孔殿承是個乖崽。

其實孔殿承一點都不乖。

他一直奉行一個原則:誰對他好,他就對誰好;而若是有人惹他不開心,那他絕不會忍氣吞聲。

不過孔殿承覺得自己還算寬容,很少生氣。(主要是因為很少有生物來惹他)

此時,孔殿承就沒有順著父母的話賣乖。

“他不爭氣,就要我收斂鋒芒,哪有這樣的道理?”

拜托,他可是孔雀哎!

要是縮著脖子、耷拉著尾羽,那還叫什麽孔雀?

他父王正想訓斥他,忽然又止住口,抬眸看向門外。

來客揚聲道:“鳳星瀾前來拜訪。”

孔殿承問:“鳳星瀾是誰?”

“就是被你拔毛的小鳳凰。”

孔殿承手扶著束在腰間的長鞭就出去了。

他不喜歡打架,但也不懼。

結果他一出去,見到一個身量還不到他胸口的小孩。

孔殿承的氣勢一下子就弱了。

他竟然欺負了這麽一個小孩?

孔殿承一時沒開口。

那個叫鳳星瀾的小孩就仰著腦袋、有些怯怯地看著他,道:“我聽說你醒了,來看看你……”

孔殿承:“然後呢?”

約架嗎?他可不懼“以大欺小”的壞名聲,要知道鳳凰屬火,慣會使些燒鳥羽毛的陰損招。

鳳星瀾:“和你道歉。”

孔殿承:??

“難道,當初拔毛一事是你陷害我的?”

“不不不,我沒有。”鳳星瀾連連擺手,“是我的原因才導致你後來經曆那些。”

“我不知道你喝醉了,才過去看看的。那隻是一場意外,後來我和他解釋了,但他不聽我的。”

孔殿承:“……”

是他太久沒有回羽族,跟不上潮流了嗎?

這不是鳳凰,而是真聖父吧。

孔殿承都差點不知道該怎麽回應了,他想了一下,覺得自己應該大度地接受道歉。

他“嗯”了一聲,說:“那,這事就過去了。”

說完,他就轉身,準備回去洗洗休息一下。

感受到身後有人跟隨,他不解地回頭,問:“你還有事?”

鳳星瀾:“有,不,沒有……你才醒來,應該需要休息吧,我明天再和你說,可以嗎?”

孔殿承:“行吧。”

他覺得這隻小鳳凰奇奇怪怪的,不過看起來比他父親順眼得多。

孔殿承回去後,才從父王那裏得知,他剛才眼中的小孩子其實已經取代原來的老鳳凰,成為羽族的皇。

孔殿承今天無語了太多次。

他已經搞不懂現在羽族的形勢了,還是洗洗睡吧。

睡前他迷迷糊糊地想道:也不知道青青去哪裏了。

*

第二天,孔殿承收拾妥當,準備出去溜達溜達。

他一出門,一個炮仗就衝了過來。

“承承!”

青青化成人形,依舊是小小的模樣。在龍族的年齡中,他確實是個小幼崽。

孔殿承問:“你怎麽找來了?昨天又去了哪裏?”

青青:“我昨天回家收拾資產,來和承承一起住。”

孔殿承不解,龍不住海裏,來他們羽族的地盤湊什麽熱鬧?

而且……

“你知道以前的事,就是,你為什麽會隨我經曆不同的世界。”

青青灑脫地一揮短短的小手,說:“那不重要,我不在意。”

孔殿承:行吧。

不管是作為寵物,還是旅行夥伴,到底共同經曆了不少事,他沒理由把青青趕走。

“把空間裏的零食拿出來些,我帶你去見羽族的一些小夥伴。”

走了幾步,他又看到一個身影,是昨天說今天有事情要說的鳳星瀾。

“你要說什麽?”

鳳星瀾站起身,問道:“你還記得‘灰灰’嗎?”

“灰灰……”孔殿承輕聲呢喃一遍,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

隨後他打量著鳳星瀾,有些震驚地問:“你該不會是灰灰吧?”

鳳星瀾點頭。

孔殿承不禁扶額,這誰能認得出來啊。

他撿到的灰灰是一隻巴掌大的小灰啾,瘦瘦的,他怎麽可能將灰灰和鳳凰聯係起來啊?

鳳星瀾糾正:“那是第二次。”

鳳星瀾並非是純種的鳳凰,他不知道自己的母親是誰,但他能感知到自己還沒出母體,她就被吸幹淨營養,死掉了。

他不想的,可這是他的本能,他想生存下去。

他的出生大概就是一顆蛋,在腐肉中。

他能隱約地感知到外界,他在靜靜地等待死亡,直到某天,他被一隻手托起擦拭幹淨,注入清新充滿生機的靈力……

好不容易等到破殼後,他能用眼睛看到這個世界。

但他依舊很弱。

大概越是強大的生物,幼崽時期越弱,他填不飽肚子,就連隨便一隻普通的鳥都能欺負他。

最危急的一次,他被一隻大型鳥差點撕掉了翅膀。

又是那隻手救了他,給他留下食物。

那就是瀕臨絕望時的一束光,而他被光眷顧了兩次。

哪怕,那對施救者來說隻是舉手之勞,未必會記住。

但對他來說卻很重要。

他記得那玩笑的口吻:“原來你洗幹淨是灰色的啊,那你就叫灰灰好了。”

等他好不容易褪去灰色的羽毛,變成鳳凰,他鼓起勇氣接近那束光,想說“我能不能和你做朋友”,結果……

被拔掉了一根尾羽。

他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不想追究。

可是他那個隻在意後代子嗣、權勢虛名的父親卻不同意。

他恨極了那時的無力感,所以他找準機會就將父親取而代之了。

不過這些就不用多提。

“師兄救了我兩次,真是緣分。”

“嗯?”孔殿承疑惑這個稱呼。

鳳星瀾回道扆崋:“其實,師父也收了我當徒弟。”

這兩天聽到的消息多少都有點衝擊力,孔殿承都快麻木了。

鳳星瀾:“你若是不信,可以與師父傳音。”

孔殿承說:“沒有不信,就是他現在整天躲懶,怕是會誤人子弟。”

鳳星瀾急急接道:“師父說,我可以向師兄請教。”

他頓了一下,問:“我可以叫你師兄麽?”

孔殿承在默默回味了一下這個稱呼,麵上故作淡然道:“隨你。”

一旁的青青霎時睜大金色的眸子,憑他在人間混了那麽多年,他聞到了一股綠茶味。

青青立馬伸出短胳膊,撒嬌:“我腿短,承承抱。”

孔殿承單手撈起青青。

鳳星瀾跟在他們身後,眯起一雙金色的鳳眸,不悅地看向青青:“你怎麽能直接喚師兄的名諱?”

青青腦袋支在孔殿承肩膀上,往右一歪,故意道:“那好吧……爸爸!”

孔殿承輕聲警告:“別亂叫。”

但他的聲音並不嚴厲,也聽不出多少不悅。

在孔殿承看不到的地方,兩雙深淺不一的金色眸子對視著,空中仿佛迸濺出火花。

鳳星瀾:死蟲子!

龍青青:紅毛雞!

孔殿承對此一無所覺,他飛到半空中,聲音並不大地喊一聲:“我回來了。”

周圍很快熱鬧起來,嘰嘰喳喳,簌簌沙沙。

“承哥!”

“承承回來了!”

“還以為你被人類勾走了,不會再回來了。”

……

孔殿承把零食撒出去,和小夥伴們敘舊聊羽族的熱鬧事。

他的生活輕鬆又多姿多彩,相比在各世界遊曆前他現在知道了不少消遣項目,甚至還多了兩個跟班。

人們常說龍鳳呈祥,而實際上呢,龍與鳳一點都不和,時常在攀比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

而他呢,絕不拉架,就在一旁看熱鬧,讓生活多點樂子……

回家真好。

作者有話說:

回家!團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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