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殿承知道亞瑟可能別有所圖, 但他根本不在意。
至於自己占了對方便宜，卻做不到回以同等的報答……孔殿承更不會有這種擔憂。
這完全是亞瑟主動，他既沒有明著提過什麽要求, 又沒有暗示或許諾過, 就算他蹭吃蹭喝, 也沒什麽可心虛的。
孔殿承看著食物擺上桌，身體都坐直了點。
他之前隻吃了點肉幹堅果, 雖能填飽肚子, 但和正經的飯菜還是不一樣的。
記憶裏, 原主在十二歲的時候吃過一頓大餐, 之後念念不忘好幾年呢。
不過在嚐了一口之後，孔殿承舒展的眉頭皺起, 眸中的神采也沒了。
就這？估計青青都不吃。
勉強把口中食物咽下的同時，他把餐具也放下了。
亞瑟看著他的一番反應和動作，壓下心中的各種猜測，隨口問道：“不合口味嗎？”
而且，他是主星人，對這裏的飲食有點不適應。
亞瑟一開始沒打算陪著一起用餐, 但他以為, 不管是從禮儀角度，還是從安全方麵考慮, 孔殿承都會勸他一起吃的。
對於一個陌生人帶來的食物，絲毫不檢查, 就直接入口了, 要麽是單純沒有戒心, 要麽，就是毫不畏懼。
至於前者，以孔殿承的經曆，顯然是不太可能的。
遭受過排擠、虐待、拋棄……他應該比一般人更有防備心才是。
亞瑟想得有點多，以至於現在見孔殿承停下動作，他不免懷疑起孔殿承是真的不喜歡吃呢，還是做樣子找個借口拒絕。
而被分析的孔殿承就十分心寬、純粹了，他答道：“難吃。”
完全不知道“委婉”該怎麽寫，也不顧忌請客人的麵子。
孔殿承的直白讓亞瑟很意外，一時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亞瑟臉上沒有露出什麽不滿，但心裏多少有點不悅的。
到底是上位者，平時都是被人討好的，現在被孔殿承一連幾次下麵子，現在能開心才怪。
亞瑟身後那些下屬已經憤憤不平了。
孔殿承仿佛一無所覺，或者說，他根本不在乎。
他現在對眼前的食物已經毫無興趣了，就將目光移向亞瑟，想說幹脆就直接聊正事吧，結果他一抬頭，卻被亞瑟的眼睛吸引了注意。
那是一雙綠色的眸子，宛如青青之前拿出的翡翠般晶瑩剔透，隻是顏色要深一點。
“你的眼睛……很漂亮。”孔殿承真心實意地誇道。
好想挖下來收藏。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孔殿承暗自否定——還是算了，離開眼眶，那一對珠子就沒那麽好看了，而且眼球含水量極高，也難以保存。
聽到孔殿承的誇獎，亞瑟下意識眨了一下眼睛，然後說：“謝謝。”
後知後覺到自己那一絲淡淡的不悅消了，亞瑟不禁有點啞然失笑。
這多像他的禦軍之道，寬嚴有度，賞罰相濟，而他竟然也會“上套”。
關鍵是，他在意識到之後，依舊覺得孔殿承這句誇獎不含什麽目的。
這就是特殊的精神能力者嗎？
亞瑟完全不知道神色淡然、眼神真誠的孔殿承腦子裏閃過什麽可拍的念頭，彬彬有禮道：“是我考慮不周了，之前忘了問你喜歡吃什麽。”
孔殿承搖搖頭，沒接什麽場麵話，而是說：“談正事吧。”
他很自然地將身子往後靠，雙手順勢放了下去，並將右手搭在了左腕上，壓住那條蠢蠢欲動的、名不副實的小黑龍。
青青聽到承承誇人眼睛漂亮，都快氣炸了！
他隻是換了套皮膚而已，承承怎麽就不誇他呢？黑色不好看嗎？多高貴、神秘、炫酷……
青青又氣又委屈，龍角都快翹起來了。
就在這時，孔殿承一個指頭把青青按了下去。
孔殿承百無聊賴地用指尖描繪著細密的龍鱗，聽著亞瑟提起他的處境、談論精神力、暗示他不如遠離伊家換個環境……
“如果能檢測出不錯的精神力等級，你麵臨的一些麻煩就能迎刃而解了。”亞瑟從理智角度分析利弊。
看孔殿承有點心不在焉的樣子，亞瑟在正考慮要不要讓自己一個比較能言善辯的下屬來勸，就見孔殿承點頭，輕飄飄地說：“行啊。”
亞瑟想，從沒有見過這麽奇怪的人，讓他完全琢磨不透。
他們所帶來的證明和一些設備，完全沒有發揮用處。
不過一切都是照著自己希望的方向發展，亞瑟就沒有多說什麽。
至於孔殿承這個人有沒有繼續了解、甚至教導的必要，全看檢測結果了。
*
孔殿承之所以會同意亞瑟的提議，完全是因為他也很好奇自己的精神力能達到什麽程度。
以前原主能接觸的人和信息十分有限，對精神力的了解更是一知半解，相關的信息都是道聽途說、也辨別不出真假。
孔殿承懶得去篩選、求證，現在有人送上門來，他為什麽要拒絕？
要對陌生人保持戒心麽……
一來，他相信自己的判斷和實力。
二來，大不了就是一死嘛，或許死亡對他來說根本不是結束，反正他對這個世界也沒什麽留戀的。
孔殿承現在就是一個大寫的“擺爛”。
棍子快要打到身上、造型服裝看不順眼、沒有星幣吃飯……麵對這種迫在眉睫、不得不解決的問題，他還算積極。
其餘時間，他就有點喪了。
心煩意亂，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致，甚至腦子裏不時會冒出一點陰暗的想法。
偶爾興起，他會想著要做點什麽，不過也就是一時興起而已。
孔殿承的狀態有點不對勁，但他暫時沒有意識到。
他本來就不會從自己身上找原因。
現在他隻有這具身體的記憶，而不太清楚他原本應該是什麽樣子。
孔殿承潛意識就覺得是因為原主經曆太過不幸，他接收了那些記憶，也多少受了點影響，根本不會細想。
而且，他生性就不愛自尋煩惱。
順其自然吧。
孔殿承隨著亞瑟等人一起登上飛行器，路過掃描區時，被檢測出他身上還攜帶著生命體。
他很輕描淡寫地用右手食指點了下左腕佩戴的光腦手環旁的黑鐲，說：“養了隻小寵物。”
一人拿出個盒子，也不知是想暫時保管還是進一步檢查。
孔殿承態度冷漠強硬：“他怕生，且粘人。”
亞瑟擺擺手，示意算了。
兩方差距懸殊，而且對方敢一人來他們的地盤，若是他們太過謹小慎微，實在有點丟人。
他們現在乘飛行器是要去亞瑟從主星開來的星艦，那裏麵有全星係最先進的設備。
原主還沒有近距離見過星艦，更別提進入內部了，孔殿承有點期待。
途中，孔殿承就拿光腦看亞瑟的副官發來的關於星艦的資料。
那是軍校學生的教材，很基礎，也比較係統，適合什麽也不懂的孔殿承當入門讀物。
全息影像將星艦的恢宏氣勢完全展現出來，看得人熱血沸騰。
孔殿承也不例外。
他沒有太過激動，但眼裏浮現出淡淡的渴望。
或許是因為孔雀在羽族中體型名列前茅的緣故，他對小巧方便的飛行器沒什麽興趣。
星艦倒是很讓他心動。
孔殿承試著調動精神力，看能不能和青青溝通。
“你那空間能裝得下星艦嗎？”
青青：？？
可以，但沒必要吧。
青青覺得自己比那什麽星艦強多了，他也會飛呀，還更靈活、聽得懂指令呢。
經曆了幾個世界，青青就算不刻意去分析對比，也大概能摸出一點規律了。
他在不同世界會受到不同程度的壓製，讓他不能發揮出全部的實力。
但不管怎樣，他肯定能碾壓人類。
人類嘛，也就厲害在會製造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青青有點酸酸地想。
這個世界的科技水平太高了，他空間裏存的那些武器、交通工具都用不上，連他都顯得沒什麽用武之地。
而且，他還變色了……
模糊地感受到青青那一堆亂七八糟的想法，孔殿承有些無語。
龍是可以飛，可要在星球間穿梭，如果沒有防護，他如今這肉-體凡胎能撐得住嗎？
因為在外人的地盤，也不清楚是不是有什麽設備能察覺出他們的交流，孔殿承就沒再和青青多說，而是繼續學習星艦的相關知識。
心裏想著，等他有星幣了，可以搞一輛。
很快，他們就到了停靠星艦的場地。
孔殿承先去星艦內部實地參觀了一圈，然後才去做精神力的相關檢測。
他自在得像是在自己家一樣。
一群比他年長二三十歲的人都覺得他是太年輕，沒接觸過外麵的世界，無知者無畏。
等檢測結果出來，他們才知道他這是藝高人膽大。
檢測結束，亞瑟問：“如何？”
副官搖搖頭，一臉糾結地說：“沒……”
“沒有？”亞瑟有點意外。
“不是沒有，是沒測出來，他的精神力超過儀器的量程了。”
星際通行的標準，將精神力一共分為九級。
目前公開信息中，精神力最高是差一點、但還沒到八級，而實際上，一些像亞瑟這樣的人已經超過了八級，隻是會有所隱瞞。
精神力達到六級的人已經很少了，八級以上就更屈指可數。
現在竟然有人的精神力能超過九級？
標準既然隻設置到九級，就是因為那已經是頂峰，從沒有人能達到。
不僅如此……
“他的精神力還有點紊亂，像是處在暴動的邊緣。”副官有點不確定地說。
那個少年的精神力似乎和常人不一樣，若是一般人的精神力檢測圖亂成那樣，早就失去理智了，可他還像個沒事人一樣。
“哦？”
聽副官那麽說，亞瑟既不擔心，也不關心，反而表現出極大的興趣，甚至準備去看看具體情況。
副官等人覺得特殊，是因為上一個類似案例就連在軍部都是絕密。
亞瑟卻了解過一些情況。
孔殿承和那個傳奇的女子真的很像——堪稱絕色的容顏，一顰一笑都牽動人心腸、讓人心甘情願為之付出的魅力，深不可測卻又比常人穩定的精神力……
或許，他的精神力還能影響別人的精神力。
亞瑟在聽到孔殿承的琴聲時，就隱隱有這種猜測，但他理智上又說服自己不太可能。
最終，他還是決定親自來接觸一下。
亞瑟是在追擊星盜時中了埋伏，他受了傷引起精神力暴動，解決星盜之後，他就近停留在萊瑞星。
本星的不少家族都向他示好。
伊家的紫櫻園各方麵都比較合適，他就選擇在那裏暫住。
那幾日，他大多時間都在休息，盡量穩定精神力。
進入那個直播間純屬偶然，那時他能保持理智，表麵上已經恢複正常，但其實不怎麽舒服。
不過在聽到琴聲後，他躁動的精神力就像是被安撫了一般，腦中的刺痛感都變輕了。
這還僅是通過視頻……
當時亞瑟就覺得那個少年精神力不會弱，但他還是沒想到竟會比他還強。
也不知道孔殿承的身世究竟是怎樣的，和那個同樣謎一般的女子有沒有關係……
*
另一邊，孔殿承在得知自己現在精神力很強時，反應平淡，在聽到自己精神力處在暴動的邊緣時，他也沒表現出任何慌亂。
甚至，他還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哦，原來都是精神力在作怪。
不過，這種不受控的感覺並不好。
他還是要平心靜氣、修身養性，免得真的“發瘋”。
對於醫生和檢測人員要他進一步檢查、甚至需要藥劑輔助的建議，孔殿承完全沒有理會。
他又不傻。
這些人看他的眼神像是冒著綠光，他才不會給他們當研究材料呢。
而且，他也不覺得自己需要用藥。
他們把精神力暴動說得很誇張，但其實他並沒有什麽感覺。
活著已經很累了，幹嘛要自討苦吃？
他吃點好的，再睡一覺，說不定心情一輕鬆，就沒那麽煩了。
孔殿承宛如一個渣男，收了錢、赴了約（雖然他隻嚐了一口）、還白嫖了精神力檢查，然後準備拍拍屁股走人了。
作者有話說：
孔氏真理：如果我心情好的話，就不心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