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雪涵心生憐憫,“你別怕,我們不會送你去官府的,你家就是住在這裏嗎?你家裏幾口人?你的父母呢?”

半大孩子神情怯怯地望著她,有點不敢相信,“你真的不會送我到官府?”

慕雪涵使勁點頭,“不會的,隻要你好好回答我這幾個問題。”

“嗯,姐姐你真好看。”

小孩子神情緩和了很多,眼眸彎了彎,“我們這是蘆花村,我娘生病了,我爹早幾年在火器營裏做工,在一場爆炸中沒了。”

他說到這裏神情一下子落寞下來。

慕雪涵和傅仲塵都緊緊盯著他,等著他往下說,沒想到京城之中還有這樣窮苦的地方,那些繁華的街道,鮮亮的衣裳背後藏著多少艱難困苦。

“那你家裏還有誰?能帶我們去看看嗎?”

慕雪涵把荷包從傅仲塵手中接過來,拿出一塊碎銀子,“這個給你買點吃的。”

那個孩子一見銀子眼神就發亮,連忙接了過來,不住地鞠躬,“謝謝好心的哥哥姐姐,願你們白頭攜老長命百歲。”

“我家裏隻有我娘,我原來有一個姐姐,被賣給了大戶人家做丫鬟,才換了一點銀子買藥,可是藥吃完了娘的病還不見好轉,我沒有辦法才搶了你的荷包。”

“多謝姐姐,你們是好人。”

慕雪涵放眼望去,這個蘆花村名字怪好聽,卻是一片破敗窮困的景像。

她無法想象一個重病女子守著一個孩子,這日子到底是怎麽熬的。

“那你能帶我們去看一下你娘嗎?我是一名大夫,或許能幫上你們。”

孩子立刻應允,眼眸裏生出希望的光芒,“你說的是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們沒有銀子沒有大夫肯來這看病,姐姐你真是菩薩轉世。”

這個孩子在前麵帶路,傅仲塵和慕雪涵跟在後麵,傅仲塵從來都不知道還有這樣的地方,他出身世家,長在錦繡叢中,哪裏嚐過人間疾苦。

“那你們母子兩個靠什麽為生?”

“原來是我娘給人槳洗衣服做工,我娘病了之後就把姐姐賣了,我餓到沒辦法就會去街上靠好心人施舍填飽肚子。”

他們一邊說著話就到了一個矮牆破舊的院子裏,他們一進去發現這裏不止住著一家人,院子裏掛彩旗似的晾著好多的衣服,缺胳膊少腿的家具及雜物堆滿了院子,連個下腳的地方也沒有。

他們兩個一進來,惹得好幾個老者及小孩都探出頭來好奇地打量著他們。

目光茫然中帶著期翼。

他們進到了一個光線很暗的屋子,一進去就看見一個中年女子臉色蒼白躺在**,一見有人進來,欲起身打招呼,“虎子,是誰來了?”聲音很虛弱。

“娘,這位姐姐是大夫,我請她來給你看病。”

慕雪涵上前跟她攔著沒讓她起身,“聽虎子說你病了,我來給你診脈。”

中年女子慌忙擺手,“不用,我的病沒救了,我家裏也沒錢買藥,多謝你了。”

“放心,我不收錢,我免費的。”

母子二人又是一番感謝之語。

慕雪涵拿起她的手腕,認真地診了脈,“這你這個病就是普通的傷寒,隻是拖的時間太久了,又加上勞累過度沒好好吃飯,身子就虧空了。”

她開了一個藥方子,交於虎子手中。

“你按照這個抓藥。”

虎子麵露難色,她會意,就把手裏的銀子都給他留下了。

“拿這些銀子抓藥應該是夠了,剩下的再買點吃的還有衣服等。”

虎子將兩人送出來,慕雪涵摸了一下他的腦袋,“等你娘的病好了之後,你就找個活幹,別再做這種事情了。”

“嗯,我聽姐姐的話,再也不搶錢了。”

兩人出了蘆花村,看著這個充滿了疾病困苦的地方,心中都不是滋味,慕雪涵不勝唏噓,“原來還有人生活的如此艱難,跟他們相比我們的苦惱真的不算什麽。”

傅仲塵想的卻跟她不同,“我也沒想到繁華京城裏還有人生如螻蟻,太後雖然強勢,卻沒有讓大楚煥發生機,我拿著朝廷俸祿卻對此事也無能為力,真是愧對這身官服。”

他在心裏已對太後和楚王兩人之間的選擇有了新的認識,他依稀中覺得若是有人能使大楚國力強盛百姓無恙,他便拚全力支持此人。

慕雪涵沒有他想的深遠,對他能說出這番話來也心生敬意,“夫君,別想那麽多了,這也不是你一個人能改變的,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齊自而澤四方。”

“謝謝娘子,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兩人不再談論這個話題,也沒有再逛街,回到傅府之後,傅仲塵就進了書房,書房的燈一直亮了一夜。

翌日大朝會上,太後果然又把戰火燒到了傅仲塵身上,工部侍郎又舊事重提,“糧乃民之本,若本折之何談其他,凡事有先後緩急,望太後重視此事,不然災荒重現,大楚危矣。”

太後怒不可揭,“好一個危言聳聽,不過修河道而已。”

“千裏之堤毀於蟻穴,不可不防。”

戶部侍郎一聽這是在影射自己是蛀蟲?馬上也不幹了,上來又是一頓舌槍唇箭,朝堂之上劍拔弩張。

太後頭疼欲裂,遷怒於傅仲塵,“傅院長,你可有什麽看法,別站在一邊看熱鬧,國之興亡,匹夫有責,何況你們。”

眾朝臣同情他的同時又暗自慶幸,幸虧有他做擋箭牌,要不然遭殃的說不定會是自己。

傅仲塵臉色憔悴,昨夜他翻了一夜史書,想從中找出治國之道,終是池光略影未得真髓,卻也有一些講的非常有道理。

“回太後,微臣拙見,輕徭賦免勞役,廣開學堂之大門,百年之計始於初,雖不解近渴,終有見成效之時。”

傅仲塵將他的心得寫成了一本奏折,旁征博引文采斐然。

太後根本也沒耐心聽他講完,“牛頭不對馬尾,與今天所論之事可有一點關係,荒繆。”

傅仲塵碰了一鼻子灰臉色沉了下來,閉口不言。

慕月瑾也覺氣氛有點不尋常,自己剛才可能過於急躁和嚴厲了,擺了擺手,“其心可嘉未得其法,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