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河村裏長馮貴的心裏苦哇!他打算跟著學,明年收水稻後立即翻耕,種上油菜、苧麻。
借大牲口的事情得提前說,不然別的村先預定了,自己便沒有牲口使喚。
咋就要上錢了?當初自己村子不收租牛的糧食就好了。
他悶悶地喝一大口酒:“宜長,租……也行,你可得給我留出來。”
他考慮到明年收完稻子正好有糧,給。
裏長頷首:“租牛的事情好說,呃……馮老四啊!你西河村挨著河,水車能調上下?準備準備,萬一明年旱了呢!”
裏長好心提醒一句,鄰村遭災,本村會受影響,人家來借糧你借不借?
“明年幹旱?”馮貴吃驚。
“我是說萬一,心裏要有個主意,別等著真遇到時慌神。”
裏長不去確定,村子裏的井是打好了,種水稻沒水怎麽種?
水稻從苗的時候開始,一直到收獲前,始終泡在水裏。
馮貴幫裏長滿上酒:“是這麽個道理,我回去說說。唉!”
他歎口氣,瞅一眼下丘村的守村人,羨慕,自己村子裏總有不聽話的,好事不幹,壞事做盡。
想學著下丘村養個守村人,難嘍!村子裏有傻子,還是兩個呢!
有糧食吃,村子的好心人接濟一口剩飯,真遇到大災,隻能餓死。
另外兩個西河村的人不怎麽跟人說話,隻在那小口吃餅,湯的幹貨不碰,吸溜吸溜湯水喝掉,繼續添湯,放點鹽和醋。
馮貴這裏喝二兩酒,吃一個餅,添過三回湯,最後把羊肉和羊雜吃了:“宜長,我這就回去了,快過年了,忙。”
“不留你了。”裏長起身,包了能有一斤的羊肉,遞過去:“拿回家給孩子吃。”
“這怎麽使得。”馮貴拒絕。
“又不是給你的,你來喝羊湯,孩子在家什麽都沒撈到。”
裏長硬塞過去,並給送到村頭,方轉回身繼續喝。
馮貴雙手抱著羊肉,回頭看一眼,搖頭歎氣:“下丘村是怎麽回事兒?”
“裏長,他們的羊湯好喝,我上次是五年前喝的?”跟來的一人依舊在回味。
另一個附和:“是好,麵餅子裏沒摻野菜。”
他倆沒好意思放開吃,隻吃一個餅子,喝一肚子湯。
“來年,看來年的,多種一輪油菜,什麽都有了。”
馮貴跺下腳,今年早早來看,說不定能學,明年春天就收獲。
其實他自己都不信,當時剛收完水稻,村子裏的人願意再幹活?地又不是他自己的,各家不種,還能用刀逼著?
隻能等下丘村多收了,自己村子裏的人才能答應。
***
裏長心情愉悅地回來,幸福,跟別的村對比出來的。
“憨憨,你都給旁人,你吃什麽?”
裏長一回來便看到憨憨把羊腿上的肉撕下來給其他孩子。
“吃,餅,湯。”朱聞天繼續分肉。
裏長看孩子們停下,擺擺手:“吃吧吃吧!幾口羊肉而已。”
第二天沒有羊肉吃,羊湯有,骨頭還能燉。
對孩子們來說有好消息,今天殺豬,明天臘月二十九,今年臘月隻有二十九天。
一般情況應該昨天殺,昨天不是殺羊了嘛!
今天要殺二十頭豬,五百五十一口人,按照人頭分肉,吃一部分,其他的各家拿回去。
有錢就是有底氣,村子裏如今有羊三十隻,耕牛四十頭,騾子二十頭,驢六隻,馬五匹,陣容強大。
朱聞天準備等過完年,把村子別處的荒地給開墾出來,新開墾的地免賦。
不免亦可,反正種草,種草憑什麽收我租子?
種紫花地丁,喂牲口,人也吃。村子裏有他在,不擔心牲畜成批生病死掉。
借機會把村子裏的牲畜養殖搞起來,想吃就吃,想賣則賣。
鄰村一旦有需要,還能幫忙。
自己村子太富裕,容易招禍,帶領周邊村子一同發展。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行高於人,眾必非之。
“憨憨哥,給你吃糖。”小丫頭跑過來,遞給朱聞天一小塊冰糖。
之前去宣城開路引,又買了一堆紅糖,一部分留下當藥引,一部分製作成冰糖。
於是下丘村的孩子們實現了冰糖自由,五百文一斤的冰糖啊!
“嗯嗯!嘿嘿嘿!”朱聞天含嘴裏。
“甜吧?家裏還有油炸的麵食呢!去給你拿來。”小丫頭蹦蹦跳跳又跑了。
朱聞天心情愉快,有成就感。
……
翌日大年三十兒,家家戶戶炸年糕,本地人不吃餃子,沒有那麽多小麥。
春聯貼上,還有門神。
晚上的時候燒竹子,劈裏啪啦的。
朱聞天在裏長家,換上新衣服,被帶著到祀堂。
全村人都去,進行祭祖儀式。
裏長上香,往墊子一跪,開哭,給祖宗們講今年村子裏的情況。
村子有錢了,隨便吃肉,守村人開竅了,帶大家過好日子,地裏種上東西,明年……
裏長一哭一說,別人跟著哭,太不容易了,原來過得多苦哇!現在算熬出頭了。
朱聞天抿著嘴,信念愈發堅定,帶村子致富,一個村裏幾十萬文錢算個什麽?
裏長哭訴完,把朱聞天帶過去上香磕頭,在老祖宗麵前一頓誇。
“走了,回去吃肉圓子,香香的肉圓子。”
儀式舉行完,裏長招呼一聲,村民們不顧天冷,在祀堂外麵坐好,吃大鍋飯。
不少菜呢,粉蒸肉、香腸、紅燒排骨、鹵的豬肝、炸的風幹鱖魚……
村民看到這些菜,心氣神都不一樣了,從小到大,第一次過年吃這麽多肉,還不花自己錢,公使錢出的。
***
一夜過去,正月初一,眾人都在家歇著,今天不幹活。
朱聞天帶領一群孩子在山神廟裏裁紙,買的紙是大張的,練習寫字要寫小楷。
裁完用線裝訂上,等孩子們能用木棍寫出來字之後,換成毛筆在紙上寫。
書法朱聞天會,趕不上什麽書法大家,比尋常人卻強。
孩子們不知道東西是給他們準備的,讀書對他們來講太過遙遠。
戰爭之下,村子能夠避開戰火已經不錯了,沒地方找人教書,宣城遠,人過去費用大。
隻有裏長會一些個字,能算算數,教幾個伶俐的人幫忙。
明年才開始搞科舉和朝廷的學堂,一個縣就幾十個名額,村子裏搶不到。
朱聞天不打算走門路把村裏的孩子塞進去,他自己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