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消失後,夢薇從礦區邊上的崗樓上下來,瘋狂地衝向戰俘營。她想找到爸爸,黑壓壓的人群中卻怎麽也看不到那個熟悉的身影,那個在夢中見到無數次的身影、爸爸的身影在她的記憶中既熟悉又模糊。
夢薇拚命地叫喊爸爸,但是她的喊聲卻被淹沒在了人們的歡叫聲中,這些剛剛獲得新生的人們,也在拚命地呐喊歡笑,盡情喧囂著壓抑了幾年的情緒……
忽然,夢薇看到了明亮的探照燈照射在礦區中間的空地上,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圓點,就像舞台上聚光燈下的光點,那是東方焜向他們發出的行動信號,探照燈的光束照射在那裏後就沒有動過。夢薇快步跑過去,站在明亮的燈光下,然後舉起手裏的衝鋒槍,把槍口對準天空勾動了槍機……
噠噠噠……一陣槍響過後,整個礦區突然變得寂靜一片,所有人的目光刷地一下都集中在了夢薇的身上,不知所措地緊盯著這個女神般的女孩,都不知道她是誰、在幹什麽。許多人也許永遠不會知道,正是這個女孩救了他們。
此時隻有東方焜他們六個人知道夢薇在做什麽,在東方焜的眼裏,此刻的夢薇如同聚光燈下的明星,一個人影緩緩地向夢薇走過去,看得出那個人的身體在不時地顫抖著。
因為見到慈煜恒的時候是在黑暗的屋子裏,所以東方焜認不出他來,但是東方焜能感覺到向夢薇走過去的人一定是她爸爸……
天亮以後,在夢薇的陪伴下慈煜恒找到了東方焜,他上下打量著東方焜,然後笑眯眯地說:“年輕人,薇兒講了你的故事,我很欽佩你的勇敢和智慧,最難能可貴的是你的愛國之心……”
“伯父,我真的沒有您講得這麽好,我隻是做了自己喜歡做的事情,沒有考慮其他的。”東方焜很誠實地說。
“哈哈……一個年輕人能有這樣的從容淡定之心很難得,如此謙遜,以後的發展不可限量。”在慈煜恒的眼中,東方焜的一切都變成了長處。
東方焜很不習慣被人當麵誇讚,趕緊轉換了話題:“謝謝伯父的吉言,您看我們下一步應該怎麽做?”
慈煜恒不假思索地回答:“把這裏全部炸毀,然後帶著大家回國,大家日思夜盼的就是能回家跟親人團聚了。”
“那些俘虜怎麽辦?”東方焜指著不遠處蹲在地上的俘虜問。
慈煜恒臉色一沉,歎了一口氣,“唉,其實他們也是受害者,這些當兵的在這裏的日子並不比我們好過多少,把他們都放了吧,讓他們自己找出路回日本吧……”
東方焜想不到慈煜恒竟然有如此氣度,寬宏大量之心讓他肅然起敬,被日本人關押了這麽長時間能做出這樣的決定,不能不讓東方焜敬佩。
“年輕人,你也許想不到,如果你們再晚幾個小時行動,我們這些人就都葬身在礦井裏了。”
慈煜恒的話讓東方焜暗自吃了一驚,他急忙問:“這麽說日本人發現了我們的行動?”
“具體情況不清楚,我剛才從幾個兄弟那裏得到消息,礦井裏昨天被秘密安裝了大量炸藥,難怪日本人昨天沒有讓大家下井幹活。日本人是想把所有的戰俘都炸死在井下,剛才從俘虜的軍士嘴裏也證實了這一點。鳩山次郎想把戰俘全部處理掉,然後秘密離開這裏……”
“好險,如果再晚一天後果不堪設想……”東方焜心有餘悸地說。
慈煜恒向周圍看了一下,發現不遠處有一塊平整的石頭,然後指著那裏對東方焜說:“咱們倆到那塊石頭上坐一會兒,我有些話要單獨對你說。”
夢薇聽父親這麽說,禁不住臉色一紅,似乎預感到老爸要說什麽,急忙對老爸說:“你們聊吧,我去找天嬌他們了。”說完趕緊走開了。夢薇的心裏在偷偷想,爸爸要單獨跟東方焜談的事情,肯定是要說自己的婚事,她美滋滋地跑開了。
東方焜心裏也在琢磨,老爺子有什麽事情要單獨跟自己談?看來十有八九與夢薇有關係,心想:老爺子這也太著急了點,是不是擔心夢薇嫁不出去?
兩人並排在石頭上坐下來,慈煜恒遙望著礦區前麵的森林,沉思了一會兒,然後輕聲說:“我聽薇兒講是她把你欺騙到這裏來的,為了彌補薇兒的過錯,我決定告訴你一個秘密……”
東方焜急忙擺著手說:“請伯父不要在意,夢薇沒有什麽過錯,她就是不告訴我神箭的事情,我也會來,所以我來到野人山與她沒有多少關係。”
“伯父,我考慮過了,現在還不是把寶藏弄出來的時候,如果我們強行把寶藏挖掘出來,很可能運不回中國去。退後一步說,就算是曆經千辛萬苦運回了國內,這些財富也根本不可能到了老百姓手裏。與其這樣,還不如讓寶藏暫時藏匿在這裏,等到以後時機合適了再把寶藏找出來,您說對不對?”
慈煜恒長噓了一口氣,欣慰地說:“看來薇兒的眼光不錯,沒有看走眼,我支持你的決定……”
當天中午,所有的人都撤出了礦區,一陣山崩地裂的爆炸過後,野人山的一切又恢複了平靜……
三天後,一大隊人馬從野人山裏走出,雖然每個人的身體都疲憊不堪了,但是大家的臉上卻透露著喜悅和興奮。
從野人山的原始森林中出來後,俘虜的二十多個日本兵就被放走了,讓他們自己尋找出路回去。東方焜則帶領大隊人馬拐入了一條東南走向的峽穀中,這裏是進入中國最近的一條通道,雖然不太好走,但是至少可以節省一周的時間。
進入峽穀不久,一隊全副武裝的士兵擋住了他們的去路。這些士兵全部是美式製服和裝備,大約有一百五十人,看來有一個加強連的兵力,將整個山穀都堵住了。站在士兵前麵的竟然是穿著軍裝佩戴上校軍銜的唐林,隻見唐林手上戴著雪白的手套,不時地掏出手絹來擦擦額頭上的汗水。
看到這麽一大隊人,唐林也很感意外,不過此刻他什麽也顧不上了,看到東方焜後興奮地大聲問:“東方公子,請問找到‘命運之箭’了沒有?”
東方焜在心裏暗暗地罵道:媽的,這個老狐狸,看到這麽多遠征軍的戰俘回來,不知道問一下,隻知道問“命運之箭”。
“對不起唐處長,野人山根本就沒有什麽‘命運之箭’,那些消息都是假的……”隨後東方焜簡單地把夢薇編造這個假消息的情況解釋了一下。
唐林頓時勃然大怒,暴跳如雷地大聲吼叫著:“我不管什麽戰俘,如果找不到‘命運之箭’,我就把編造謊言的這個人抓到南京去向上司交代。”
一聽唐林的話,慈煜恒很不高興地走了過來,他盡量控製著自己的情緒自我介紹說:“我是遠征軍第六軍新編三十九師的少將副師長慈煜恒,在野人山阻擊戰中被俘,後麵這些兄弟都是遠征軍的將士,我女兒是為了救這麽多將士才不得不這樣做的……”
還沒等慈煜恒說完,唐林就揮舞著胳膊大聲說:“老子不管你們是什麽,老子是奉總統的手諭尋找‘命運之箭’的,如果找不到就隻有抓人回去交差了。”
“嗬嗬……你來野人山的目的難道不是來尋找大明寶藏的?”慈煜恒笑嗬嗬地問。他知道東方焜一定不了解自己的意思。
東方焜一愣,慈煜恒不是要對自己講夢薇的事,看來自己是自作多情了。東方焜有些茫然地點點頭,“不錯,我最初的目的是為了尋找大明寶藏,不知道伯父問這個是什麽意思?”
慈煜恒回身指了指後麵的懸崖,神情平靜地說:“你要尋找的大明寶藏就藏在這處山崖下麵。”
“什麽!大明寶藏就藏在這裏?”東方焜瞪大了眼睛,驚愕的神情不亞於見到了外星人。
“不錯,就藏在這裏。日本人做夢也沒有想到每天在這裏挖掘寶石,而他們就睡在一座巨大的寶庫上麵,這座寶藏裏藏匿的財富比他們挖掘出來的寶石多幾萬倍,哈哈……”說到這裏慈煜恒開心地笑了起來。
“伯父的話是真的?”東方焜驚訝地追問了一句。
慈煜恒隨即正色道:“千真萬確,就在一年前,我們在礦井下麵放炮炸礦石的時候,忽然炸開了一個岩洞,我當時剛好在場。我帶著幾個人進去看了一下,裏麵擺放著許多直徑接近一米的大木樁,而這些木樁的中間都是空的,裏麵盛滿了金錠。因為擔心被日本監工發現,我們來不及細看就匆忙退出了,我立刻安排人用石塊把洞口重新堵了起來……”
聽慈煜恒說到這裏,東方焜就斷定他講的是真話。因為他查閱過相關的資料,張獻忠在逃出四川的時候,就是將他的大批金銀財寶藏匿在挖空了的木樁中運出來的。而野人山裏的這個寶藏,裏麵的主要財富都是來自李定國掌握的大西寶藏,所以說明慈煜恒他們發現的正是大明寶藏。
正應了那句古話,“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想不到不用尋找寶藏竟然出現了,而且就在下麵。
不過東方焜很快就冷靜下來,他的表情好像並不怎麽興奮。慈煜恒側臉望著東方焜,不解地問:“怎麽了?你看起來好像不太高興?”
東方焜答非所問:“伯父,日本人在礦井裏安裝了大量炸藥?”
慈煜恒點點頭,“不錯,足以將礦井全部炸塌。”
“我想引爆這些炸藥,您看怎麽樣?”
這一次輪到慈煜恒吃驚了,“哦,你不是來尋找寶藏的嗎?寶藏就在你的眼前了怎麽又要放棄了?”
唐林話音未落,阿強第一個拔出了二十響,大聲罵了起來:“媽的,誰敢抓夢薇姑娘試試,老子第一個滅了他。”說著,槍口就對準了唐林。
後麵跟隨的兩百多名戰俘,這幾天都聽說了夢薇的故事,每個人都從心裏敬重這位堅強的女孩,剛才看到自己人本來還很高興,沒想到唐林竟然要抓夢薇,頓時都怒從膽邊生,許多人身上帶著從鬼子手裏繳獲的武器,一看阿強拔出了槍,其他人也都叫罵著舉起了槍。
站在唐林身後的李副官見狀急忙朝身後一揮手,一個連的士兵也同時端起了槍,雙方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兩邊的人加起來一共有四五百人,間隔的距離不到十米,黑壓壓的人群,黑洞洞的槍口,一旦擦槍走火後果不堪設想。
這些剛被營救出來的戰俘,沒有想到剛從日本鬼子的魔掌裏逃出來,竟然又被自己人的槍口指著,憤怒得如同壓抑已久的火山,眼看就要爆發……
就在千鈞一發的時候,從山穀兩邊的樹叢中又衝一隊人馬,雖然都穿著便衣,但是手裏也都端著武器。衝出來的這些人也足有上百人,從旁邊把唐林的人包圍在了中間。
沐天嬌眼尖,一眼就認出衝出來的這些人是沐家寨的,領頭的正是自己的父親和大哥,她立刻招手叫了起來,“爹,大哥,快來救我們……”一邊叫一邊興奮地對身邊的夢薇說:“是我爹他們來了,看誰敢抓你。”
東方焜也認出了衝出來的這幫人馬,裏麵不但有沐寨主,還有共產黨的兩個人:聞言和李默遠。東方焜的心裏好像明白過來了,心想:這下可熱鬧了。
唐林額頭上的汗更多了,他沒想到自己竟然陷入了包圍中。沐岩笑嗬嗬地走過來,用戲謔的口吻說:“唐處長,想不到咱們竟然會在這裏見麵。你說你不在昆明享受,跑到我們這窮山僻壤來幹什麽?”
“黔國公,我當初把你留在昆明的時候可沒有為難你……”唐林一邊說一邊擦著臉上的汗水,他知道今天這場戲不好收場。
“哈哈……你把我抓起來作為人質,還說沒有為難我?那怎麽樣才算為難?”
“我……我……兄弟也是奉命行事……”唐林張口結舌地說,同時拿下自己的帽子,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然後低聲說,“好吧,從今往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希望黔國公今天能放兄弟一馬……”
沐寨主側臉看著聞言和李默遠,意思是征詢他們的意見。聞言向前走了兩步,然後神情嚴肅地說:“希望你回去把這些戰俘的情況向南京方麵匯報一下,他們都是抗日的英雄,你們應該認真地對待他們,安排好他們的生活。”
“好,兄弟一定如實向國防部匯報他們的情況。”
“把你們攜帶的給養給戰俘們留下來,然後你們就可以離開了。”聞言說完,回頭看著沐寨主。
沐岩點了一下頭,然後朝自己的人揮了揮手,示意讓開一條路。
唐林讓一個連的士兵把攜帶的給養全部留下,然後帶著他的人倉皇離開了。
東方焜把慈煜恒向沐岩等人介紹一下,大家一陣寒暄過後,東方焜不解地問沐岩:“沐寨主,你們怎麽知道唐林會在這裏截擊我們?”
沐岩指著聞言笑著說:“哈哈……都是聞先生他們提供的情報,所以我們才知道這幫家夥在等你們……”
一個月後,東方焜和阿強又回到了位於山東坊子的家中,阿強把藏在身上的三份藏寶圖和青鋒短劍一起交給東方焜,一肚子怨氣地說:“給你這些東西,藏寶圖、打開寶藏的鑰匙,什麽都有了,就是沒找到寶藏。”
“哈哈……不是沒找到,而是根本就沒有找,這些東西必須保存好,等時機成熟後咱們再去野人山把寶藏找出來……”
“還要去野人山!”沒等東方焜把話說完阿強就驚呼了一聲,隨後阿強逃命似的就往門外跑,一邊跑一邊大聲喊,“饒了我吧,打死我也不去野人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