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先生,你說的未免有些太危言聳聽了!”
“我堂堂大明,泱泱大國,怎麽可能因為養了幾個閑人便埋下很大的隱患呢?”
“最多也就是有魚肉百姓的藩王,但對此,陛下可是做出處理的,如果他們要是敢做出這樣的事情,那可是要剝奪宗族身份的。”
“我想,麵對這樣的風險,沒人會禍害一方吧?”
看著朱標那理所當然的樣子。
趙文泰笑了笑,微微挑眉。
“幾個?真的隻是幾個?”
趙文泰反問:
“現在看上去隻是幾個,但陛下如今便有十個兒子了,再過幾年,不得有二十多個兒子?”
“這一年年下去,過上一百年,朱家的子孫得有多少?”
“到時候,遍地都是朱家人,咱們大明的國庫本來就緊缺,到時候還養的起嗎?”
“並且,這樣做,又置官員、至天下百姓於何地?”
朱標早已被趙文泰的一連串反問給問得暈暈乎乎。
是啊,子子孫孫無窮匱也,再過一百年,國庫真的還養的起朱家人嗎?
但是聽到後麵,他又懵了。
我們朱家人養朱家人,管你們官員和百姓什麽事兒?
朱標是這麽想的,就直接給問了出來。
“這……這管百姓和官員什麽事?”
趙文泰翻了個白眼。
“會讓大家心裏都不平衡呀!”
“一天天的,說著百姓才是國家的脊梁,但事實上呢,百姓過得最苦!最舒服的還是你們朱家人。”
“那官員憑啥不服氣?”
朱標繼續問道。
趙文泰一副看白癡的眼神看向了朱標。
“你傻啊,你們老朱家自己不天天的不把官員當人,老是把人家當成驢使喚,沒想到你自己卻過得那麽舒服,給地給糧給待遇,誰看了心裏能平衡的啊?”
“也就導致了官員擺爛,都是你們自己害的,懂不?”
“我們自己害的?”
朱標一怔,隨後細品趙文泰說的話。
他倒是知道,自己的父皇每天嚴於律己,天天批改奏章,幾乎是日夜不眠。
但這樣的同時,他也要求官員做到自己一樣。
愛民如同愛子。
於是他指定的上班時間,基本上從早上天沒亮,要到天黑才能下班。
一個不小心,官員們還會掉腦袋。
別的不說,有時候朱標都有點看不過去。
當他爹的臣子,的確是有點辛苦……
趙文泰見朱標不說話,看了他一眼,頓時明白了這家夥心裏到底在想什麽。
“所以我才說啊,人家心裏會不平衡的。”
“皇帝如此勤勞,大臣就算再累,也有心理安慰。”
“但是如果長期讓朱家子孫什麽都不用付出,就得到這麽多東西,那必然不行。”
趙文泰的話,一如既往的簡單易懂。
但是每一句,都能引得朱標的思考。
是啊!怎麽自己就沒有想到呢!
大臣們天天累死累活的,也不過如此。
但是當他們看見過得舒舒服服的朱家子孫時,就會非常不滿。
但是,大臣不滿又能怎麽樣呢?又不能當著皇帝的麵說出來,讓皇帝改正。
於是他們就會在背後結黨營私,為自己謀福利,爭取那心裏想的“公平”。
一語驚醒夢中人!
朱標這個時候回過神來,他已經是滿頭大汗!
同時。
他也帶著一些驚駭的眼神看向了趙文泰。
這趙縣令,真是心細如發!
身處一個偏遠的地方,但是明白朝局上大臣們內心的暗流湧動。
這簡直是太可怕了!
隻聽趙文泰又繼續說道:
“萬事萬物,都要有一個平衡的點。”
“帝王之道,便是如此。”
朱標深以為然。
什麽是尺度,什麽是量!
其實這些事情,他從小耳濡目染,早就聽朱元璋講過了。
他的名字,標,便是代表著尺度!還有量!
標準!
但這個字,是唯有今天,是如此的直觀!
他聚精會神。
準備聽聽趙文泰還有什麽指點。
然而,趙文泰卻擺了擺手:
“算了……你小子又不是皇帝,跟你說這個幹嘛。”
朱標張了張嘴。
我確實不是皇帝,但我是太子啊!以後總能當皇帝吧!
雖然,朱標在許多的聖人書中,也明白什麽是平衡之道。
也跟著朱元璋學習過不少的帝王心術。
但將這些知識代入到一個具體的案例,還是第一次。
同時也能讓朱標學習到更多的東西。
“先生,那如何才能做到平衡?”
朱標問道:“難不成要把養人的這條政策取消?但藩王製度,可是世代相傳,循禮無邪啊!”
趙文泰看了他一眼,語氣有點好笑。
“要是陛下把這條政策取消,那難受的不就是你小子了?”
“其實,也不用取消,也沒這麽麻煩,隻要讓他們有一個內卷的意識就好了。”
又是一個新詞“內卷”出現,朱標撓撓腦袋,到底是對趙文泰接二連三的詞匯給習慣了,於是虛心求問:
“先生,什麽是內卷,又要怎麽做才能做到平衡呢?”
見朱標這麽多疑問。
趙文泰意味深長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帝王之術你想聽啊……你膽子可真是有點大。”
朱標啞然,正準備張嘴解釋點什麽,下一秒,卻聽見趙文泰繼續道:
“我就喜歡膽子大的!”
“來來來,我好好給你掰扯掰扯。”
朱標:……
他眼神複雜的看了趙文泰一眼。
這家夥,給“別人”講帝王心術,也不知道是安了個什麽心!
“好,接著從內卷開始講。”
“首先,降低朱家子孫的待遇,這件事情是一定要去做的。”
“但,降的同時,也要有方法去降低。”
“最簡單的一個點就是,讓他們的待遇和官員一樣。”
“這也就是順帶將官員的地位給抬高了。”
趙文泰笑了笑。
“之前我說了這麽多,你要是聰明點就明白,官員的待遇是必須要提高的。”
“否則的話,不僅無法減少壓製貪汙之風,反而會越來越嚴重。”
“這一點,我隻會再和你說明白。”
朱標點了點頭。
同時他的心中又帶著一些疑惑。
為什麽趙先生會說貪汙之風會越來越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