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在朝堂上混飯吃的,就沒有不在意皇帝臉色的。
畢竟說白了,升官發財、加官進爵全指望皇帝一念之間了。
哪怕是上進無望的老官油子,也得小心某天觸怒天顏,而後刀斧加身,一家妻兒老小就得陪著上刑場。
因此,當朱棣神色激動的喊出“他居然沒死”的時候,所有朝臣的視線都落在了朱棣的身上。
不過朱棣也不是個好相與的,此刻也意識到自己剛剛失言了。
所以他勉力壓住剛剛的激動,揮了揮手道。
“今日大夥兒先散了,朕有些要事要處理!”
其實這話就說得很明白了,意思就是今兒不見客了,你們愛咋滴咋地去。
按理來說,這時候朝臣們就該識趣的趕緊走人了。
可偏偏,這世界啥時候都不缺頭鐵的人。
這不,兵部侍郎越眾而出,衝著朱棣一拱手道。
“陛下,天家事便是天下事!”
“微臣鬥膽,願與陛下分憂!”
朱棣可不是那種沒上過朝的雛鳥,他一聽這話就知道對方這是打算搏一把了。
看對方那明明臉上滿是誠懇,可實際上鬢角的汗都快順著臉頰滴下來的模樣就知道。
這老小子在強撐呢。
朱棣原本都要發火的,看到對方這模樣,又沉默下來了。
甭管對方是惦記上部堂高位了,還是想要搏一搏清名,至少這時候,不能攔著對方上進不是?
朱棣在這位侍郎心神俱震的沉默中,猶豫了片刻,才緩緩說道。
“朕剛剛接到一封奏報,建文帝,尚在世間!”
這話一出,原本就安靜的朝堂,徹底落入了沉寂當中。
尤其是那些朝臣們,他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後,所有人都不自禁的打了個冷顫。
要知道,他們這裏的大多數人,當初可都是建文帝的臣子。
從根子上說,他們有一個算一個的,全是叛徒。
但凡當了叛徒的,最害怕的,就是前老板的出現啊!
話說,他們都在朱棣手底下幹了好幾年了,小日子過得還真挺舒服的。
這一家夥猛然間聽到建文帝還活著的消息,差點把這群人給嚇死。
有些心裏素質不怎麽樣的,甚至直接當場喊出了聲。
“謠傳!”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其實也不怪他們不相信。
一方麵是心理因素做怪,另一方麵,當初他們可都是見證過建文帝“歸西”的那場大火的。
結果,這忽然間冒出個還活著的建文帝,你讓他們怎麽能受得了?
倒是朱棣聽到眾人提起了那場大火,忽然眉頭一皺想到了什麽,而後滿臉冷峻的沉聲道。
“行了!”
“任何事都有可能,當初那場大火,誰能保證裏麵的建文就真的死了?”
“又或者說,誰能保證裏麵死的那個人就是建文帝?”
朱棣現在心中其實非常亂。
他現在很擔心一個問題,那便是鄭和的失蹤,到底跟建文帝有沒有關係?
看似這個問題無關緊要,不過是一個心腹內侍罷了。
可在朱棣眼中,這裏麵包含的意思太多了。
如果真跟朱允炆有關係的話,那麽就能證明一個讓人非常驚恐的問題。
那便是朱允炆哪怕到了今天,還有自己的勢力,還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掀起一番風浪來。
這是何等驚人的消息?
既然此刻能把鄭和擄走,那之後呢?
發展壯大之後會不會卷土重來?
到時候打著光複正統旗號的朱允炆,他朱棣又要用什麽理由對抗?
要知道這些年他在位的時候,那名聲也不全是好的。
況且,什麽時候都不缺那種賭一把從龍之臣的野心家。
到時候,他又該如何去應對?
一想到這些問題,朱棣便覺著腦瓜子嗡嗡作響。
索性,他懶得自己琢磨了,直接把問題拋給了在場的群臣們。
問眾人有何意見。
在場的大臣這時候不表忠心更待何時?
他們已經沒有退路了,叛徒當一次就已經夠惡心人了,難道還想當兩次不成?
當一次可以說是被迫、是機緣巧合,可當兩次,那就是天生反骨了啊。
於是,眼見著朱棣開口,當即有大臣表示應當加派人手,撒開網到處調查。
最好是順著現有的線索一路追查上去,屆時若是發現目標了,最好直接斬草除根!
這條狠心到極點的建議,可謂是直白而又直接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場了。
朱棣聞言卻隻是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
倒是之前先出頭的兵部侍郎,這會兒猶豫了片刻以後,拱了拱手道。
“陛下,臣倒是有個猜測,不知是否妥當,還請陛下恕罪!”
朱棣聞言敲了敲禦案沉聲吩咐道:“朕恕你無罪,你盡管說!”
這位侍郎沉吟片刻後緩緩開口道。
“陛下,臣懷疑,建文帝若是還存活,多半和北王殿下有關。”
“畢竟,雁過留痕,堂堂一介帝王,哪怕身在草莽之中,咱們也不應該一點消息都沒有。”
“除非他壓根就不在大明,那咱們自然就發現不了了!”
一聽這說話,朝堂之上所有人包括朱棣都愣住了。
他實在沒想到,最後居然是這麽個結果。
尤其是朱棣,這個猜測顯然是擊中了他心中最深處的恐懼。
他直接看著眼前這位侍郎道。
“你為何會有此猜測?”
這位侍郎聽到朱棣沒有發怒而是繼續發問,頓時心中大定,連思緒都順暢了不少。
“陛下,在臣看來,北王既有實力也有動機這麽做。”
“北王對於大明應當是早有野心,欲用大華吞並大明,建文帝不過是他藏在暗中的一個棋子罷了!”
朱棣聞言直接滿臉漲紅的在禦案上重重一拍道。
“放肆!胡說八道!”
這一聲罵,讓出言的兵部侍郎心中頓時一個咯噔,噗通一聲就跪下了,忙不迭的趕緊請罪。
朱棣看著階下眾人那如鵪鶉一般瑟瑟發抖的眾人,默默歎了口氣。
“爾等退下吧,此事,朕自有計較!”
眾人一聽這話,自然趕緊走,再不走真馬屁拍在了馬腿上,那豈不是主動惹禍?
隨著眾人離開,朱棣端坐在龍椅上,沉默了半響後,朱棣提起一旁的禦筆親手寫了封信函。
信被封上了火漆,會加急給朱柏送去。
對於朱棣來說,他現在最擔心的是,希望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樣!